「家里有人吗?」戏察再次敲门向里面确认。但再三的打扰里面都没有半点反应,于是敲门那个戏察转过头来说:「那我开门了。」

我和其他戏察点头示意。管理员和大妈,井雅柏则站在一旁。

「吱……」

伴随着老化的轴承摩擦传出的金属声,=刷成深蓝色的防盗门被徐徐打开。突然间,一股猛烈的臭气从开口往外面涌来,就像经受了恶臭构成的瀑布洗礼后的苦行者,门前的我们险些失去人色。

老鼠死去数日发出的恶臭加上厕所堵住之后的臭气,这混合味道令井雅柏差点没呕出来,大妈的五官蹙在一起,一副难以忍受的样子。戏察们就好多了,没有显得多动摇,但都是一副严肃脸。我没法看到自己的表情,但我知道绝不好看。

年纪稍大的戏察说:「进去了。无关人员不许入内。」

我想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让一般人看见腐烂的死尸也不好。我冲井雅柏帅气地摆摆手,用沉着冷静,老练成熟的声音跟她说:「接下来是大人的时间了。」

说完,我就跟在戏察们后面想要往里走。

年纪稍大的戏察拦住我,面不改色地说:「喂,你也是。待在外面。」

「我?」我指着自己。

「对的。」

「?」此刻我一定露出了黑人问号脸。

其他戏察似乎也没有异议。喂喂,刚才还说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脸了。虽然没有确定要让我进入现场,但是现在我感觉很尴尬诶!我刚才跟井雅柏说的话突然变成锥子一样往我的自尊心上刺了诶!

自作多情好丢人。

我忍着尴尬,看向一旁。可没想到井雅柏这家伙竟突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

我感觉自己的脸在抽搐。

留在门口看守的年轻戏察也忍俊不禁,我感觉自己脸上一阵发烫。井雅柏似乎还不满足,继续补刀。她学着我刚才耍帅的语气说:「‘接下来是大人的时间了。’哈哈哈哈!」

「你笑个屁,小心我把你的事情告诉别人!」

「那你得得阳痿了。哈哈哈!」

可恶,吃大亏了。

不过话说回来,以我贫瘠的想象力真的难以想象井雅柏大笑是什么样,今天竟然有幸看到了,可能别的男生一辈子都看不到吧——虽说是嘲笑我的。

就在我们闲扯(我被嘲笑)的时间里,戏察们似乎在室内忙和起来了。

虽然井雅柏想要拉我回她家,但我拒绝了。我站在门口听着里面戏察们急躁且忙碌的对话。看门的戏察也没有阻止我偷听,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看着我。

「啊,已经开始腐烂了。」

「没办法,从身体浮肿的情况和尸体腐烂的情况来看,应该已经死了三天左右。死者性别是女,年龄在25岁左右。她颈动脉上有一个刀痕,我估计这就是致死原因,其他情况得等法医鉴定。」

「好,小李有什么发现?小张别忘了记录,都写下来。小王把现场拍下来。」

「是!」

接下来似乎是小李说话了:「死者死在沙发上,周围全是石油迹。所以死因应该就是颈动脉破裂,失石油过多死亡。茶几上的东西全都洒落了,沙发上的靠枕也都散落一边,现场相当混乱,也就是说有打斗痕迹。茶几边有一个倒落的垃圾桶,不过里面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在死者左手里攒着一张照片,取出后发现是死者与另一男子的合照。死者手机上的指纹以及茶几上的指纹已采集完毕。从手机内,发现死者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她男朋友的,时间是三天前,与案件吻合。」

屋内的人沉默了一会,只剩布摩擦的声音和脚步声。过了大约半分钟,那个年纪较大的戏察才说:「继续寻找其他线索。」

「好。」

然后屋内又陷入了沉默,只剩戏察忙碌工作的声音。

在这期间,我已经思考了7种不同的可能,并进行了相应的推理。

井雅柏拉了拉我的袖子,把我重新拉回现实中。

「你怎么看?」从她脸上,我看见了一丝兴奋。

这女孩可真心大啊,里面可是死人了欸。这样看来她所说的:「喜欢推理小说。」的话并不是假的。

但毕竟是案发现场,她这份兴奋也只是瞬间的罢了。还没等我开口的这段时间里,她的表情已经又紧张起来了。

「什么怎么看,没有更多的证据不能妄下结论。」

「说什么呢!」说这话的时候井雅柏还在拉着我的袖子。「这很明显是男朋友做的案啊!」

我笑了笑问:「为什么?」

「女孩手里不是握着和她男朋友的合影吗?这就是死亡信息啊!」

我说:「有可能吧。」

「太敷衍了!好好回答我行吗?」

「都说了还等看更多的证据。」

「哼!」

或许是觉得我态度不好,井雅柏哼了一声,把头扭开了。

这时候,室内传来了更多的信息。是调查现场的那个小李又说话了。

「门、门把手和茶几上的指纹已经采集完毕,就等匹配。还有,在现场并没有发现凶器,不过掉在窗帘边的遥控器上倒是沾满了石油。」

年长的戏察问:「没了吗?」

「没了。」

听完,我看着门口的垃圾桶皱起眉头。我保持站在门外,调整位置,想要观看室内的情况,但奈何根本看不到。

没办法,我就靠想象来说吧。

「遥控器上沾满石油,掉落在窗帘边,那么应该是离尸体有些距离。究竟是什么东西的遥控器呢?」

「你在说什么?」井雅柏歪着头问。

「没什么。」

在我们对话之间,屋内又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看这电风扇。」

「电风扇怎么了?」

「转叶好像被线缠住了。」

这是小王与年长戏察的对话,但马上又传来另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说起电风扇,在卧室里发现了另外两台电风扇,和客厅的那台一样是立式电风扇,而且型号和颜色都一样。」

年长戏察不满地说:「别管那些破事,财产损失情况查好没有?」

「额,啊。卧室里很整齐,没有财产损失。钱包摆在梳妆柜上,里面的现金、银行卡、身份证这些都在。」

「知道了,继续调查,有什么线索赶紧报告。」

「是!」

我站在门外,但内心还是有些焦急,这群戏察为什么就不调查关键的东西呢?

这时候井雅柏不解风情地说:「怎么了?尿急吗?」

「啰嗦,男生尿急是不会跺脚的。」

「女生也不会哦。」

「真的假的?」

「不知道,本小姐怎么可能会憋尿呢?就算憋也会憋得很优雅。」

「……说这话本身就不算优雅了好吗。」

「和你说话要什么优雅。」

「……」

就在这时,年长戏察说话了。

「去安排逮捕她男朋友的事情。关于他男朋友的情况去问一下那个大婶。」

「好的。」

对于年长戏察的命令,我有些不满。或许他的头衔比较高,但胡乱下命令就不好了。于是,就像是刻意挑拨一般,我壮着胆子,大声朝屋内喊。

「先别急啊,等调查清楚再抓人好吗?」

年长戏察也丝毫不服软,回呛到:「还有什么好调查的?」

「嘛,虽说把人抓住,一阵拷打也是结案方法,但这些麻烦的事情能省就省不是更好吗?」

「这办案的事情,还能怎么省?别以为你自称侦探就能胡说八道。」

似乎是动了火,其他人都静悄悄的,不敢擅自插话。整层楼只有我们两个的声音在回响。

仔细斟酌了该说的话,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说:「那,你猜凶器是什么?」

听了我的话,屋内的年长戏察似乎不耐烦了,歇斯底里地喊:「刀啊,除了刀还能是什么?死者劲动脉的伤口就能看出凶器是刀,而且不在现场。这就说明凶手把凶器带走了,而死者手上攒着的照片和电话里的信息可以看出凶手就是她男朋友,这有什么不对吗?」

我没想到他会如此愤怒。或许是我这个有名的侦探的出现,导致他激起了斗志吧。想着这自大的事情,我摇了摇头说。

「我问的是凶器是什么刀。我当然知道是刀,是什么刀你知道吗?」

「……」屋内先是一阵沉默,马上怒声骤起:「凶器都不在现场!我怎么知道是什么刀!」

「茶几旁边的垃圾桶里,有橙皮对吗?」

「……」

代替年长戏察的是一个年轻戏察的声音:「有的。」

我看着门口垃圾袋里的橙皮说:「所以是水果刀,再加上橙皮上有黑色的东西是吗?」

「啊,嗯,是的。」

这还要感谢学校里的课程,记得十天前化学老师曾教过一个化学式:鞣酸+铁=鞣酸铁黑色沉淀。鞣酸也叫单宁酸,在大多数水果里都含量丰富。

「如果用含铁量较高的刀削橙子或是其他水果,水果里的鞣酸会和铁反应生成鞣酸铁黑色沉淀。」实际上因为这个方程式是重要考点,所以化学老师反复强调了几遍,当然也把相应的现象也告诉了我们。「但是,现在大多数刀具都是不锈钢的。」

我有些不信邪,就用家里的菜刀削过橙子,但并没有发现这种沉淀,或是说很少,根本不明显。当我挑衅化学老师的时候,他告诉我不锈钢是什么合金来着,所以含铁量有所降低,不足以与鞣酸反应。因此这事情令我印象深刻。

「不锈钢在橙皮上可留不下那玩意。所以削橙子所用的刀是含铁量更高的刀。我们将凶器猜想为刀也是有根据的,就是一般人应该不会用铁条来削水果吃吧。所以她只能用刀。所以,我觉得犯人不一定将凶器带走。其实你们可以调查一下厨房,看看有没有类似的刀具。」

犯人有可能把刀上的石油迹洗掉,然后就地放在了厨房里。木隐于林就是这个道理。而且犯人有可能只顾着洗掉石油迹,忘了洗掉指纹也说不定。

「……」

虽然听不见年长戏察的声音,但其他戏察似乎是行动起来。

看门的戏察看着我,抹了把他额上的汗。

过了一会,也不知是经过了何种深思熟虑,那个年长的戏察说:「让他进来。」

看门的戏察听了,与我交换视线。我就这样没有被阻碍的进入了现场。

这个房间和井雅柏家的构造差不多,不过左右相反。通过连接玄关与客厅的走廊,我一步一步的往里面走。越是前进,恶臭就愈是刺鼻。

进到客厅,眼前的景象令我震惊。

抹茶色的沙发上洒满乌黑的石油液,这石油迹从地板延伸到墙壁上。正值初春,蚊蝇繁殖之初,尸体的伤口上上爬满蠕动的虫子,大个大个的绿头苍蝇在附近嗡来嗡去。女子身穿很漂亮的服装,从裤腿处露出的皮肤颜色铁青,还有些浮肿。她躺倒在沙发上,眼睛是闭上的,红酒色的高跟鞋挂在她脚上,在空中无力的吊着。

「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能力。」

我看向说话的人,是那个年长的戏察。对此我耸了耸肩,向旁边的戏察借了双胶手套、口罩和头套,在鞋外卖套上袋子。我环视室内,开始调查。

如戏察小王所言,垃圾桶里除了橙皮之外没有其他东西。

对尸体方面我一窍不通,所以还是不去看的好。客厅的装修十分女性化,家具也是五彩斑斓,显得十分可爱。客厅右边是一连串窗子,窗户是关闭的,从窗子往外能俯览城市的夜景。客厅左边有一个房间,似乎是餐厅。从餐厅往里走有一扇玻璃拉门,现在是敞开的,这个空间应该就是阳台。

我走到阳台,阳台并不是暴露在外的,而是由几扇玻璃窗和墙壁构成的,这里的采光应该很好。在阳台里有一根铁管横插在墙壁里,这根铁管是用来挂晾衣架用的。我又看向窗子,窗子是敞开的。

于是我看向一直跟着我的那个戏察:「这窗子是一开始就开着的吗?」

「是的。」

不知为什么,这家伙从我调查开始就一直跟着我,虽说没打扰我就算了。不过他什么都不说,就一个劲盯着我,这让我有些不舒服。

「原来如此,这就是隔壁能闻到臭味的原因。」

21-2室与21-3室的朝向相同,阳台都是朝向南面,因此尸臭味才会先到达隔壁大妈家。至于井雅柏家的21-1室是面朝北面的,所以才没能闻到这股味道吧。

我往窗外看去,下面是一个广场,正中间有一个喷泉,喷泉周围是大理石板铺出的活动空间,此刻这里被路灯照的甚是明亮。在外侧的是花圃和草坪,里面还有些绿色的灌木。我将脑袋探出窗外,在右手边靠近墙壁的地方发现了空调和悬挂空条的铁架子。

似乎没什么特别的。

我收回视线,重新观察这个阳台。在铁管上挂着数十个晾衣架,其中几个上面还挂着内衣、外套和袜子。当然还有不少夹子,一些夹子夹在晾衣架上,甚至还有一个是倒着夹在铁管上的。

在地板上还放着几盆花卉,此刻正含苞待放。

就在我毫无发现之时,屋内传来戏察的发现:「我发现了死者的日记。」

听了这话,我马上回到客厅。

「谁让你找日记的,凶器找到没有?」

「没,没有。厨房里没有那种刀……」被责难的戏察可怜巴巴的看着我。喂,别这样啊,又不是我的错。

「日记先当证物装起来,反正现在看也没用。」

我明白年长戏察说的话。他已经把女子的男友当做犯人了,虽然很有可能,但为了谨慎起见,我还是对戏察说:「能给我看一下吗?」

拿着日记的戏察看了看年长戏察,在得到点头之后他把日记递给了我。

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有事请要问。

「那个带石油的遥控器是用来操控什么的?」

「风扇的。」戏察回答。

「这个风扇还能正常运行吗?」我指着电视机附近的风扇说。

「已经坏了,我们进来时就是坏的。」

「噢。」

我看着里面缠住的钓鱼线点了点头。

我开始思考。

现在最大嫌疑人就是女子的男友,因为现场很封闭,在我们来之前都是关闭的。要说有谁能自由进出这个房间,我想也就只有女子的男友、管理员和亲友之类的了。再加上现场有打斗过的痕迹,因此很有凶杀的可能性。

我刚才看了阳台,但是看的瞬间才想起来这是21层,因此犯人通过窗子进出现场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

既然凶器不在现在,那很可能是被犯人带走了。也证明我的猜测是错的,此刻那个年长戏察正得意洋洋的看着我,眼神中带着无尽的优越感。

现在的证据得出的结论就这些。

我摇了摇头,翻开死者的日记,开始快速浏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