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和维新说的一样,下午孙亚婷没来上课。
得到指示的陈柏文本应该开始向孙亚婷的朋友们询问,但当他坐到自己位置上,看着成群结伙聚在一起的几个女生和男生时,陈柏文心中便产生了疑虑——现在人太多了,等待会她们散开再问吧。
就这样,第一节课上课又下课了。
课间,被陈柏文选为目标的张小琴又趴到桌子上睡着了。陈柏文见了,又觉得突然叫醒别人不好,于是没有动弹。
于是第二节课上课又下课了。
课间张小琴又和其他女生约着上厕所去了。陈柏文安慰自己说,下节课间再问吧。
第三节课是陈柏文喜欢的数学课,这节课讲得内容很难,但在风趣的数学老师的讲解下,课程变得欢快切有趣起来。
第三节课的课间,陈柏文为了问清楚自己没搞懂的问题追着数学老师到办公室去了,于是也没问成。
第四节课到了,陈柏文终于想起维新布置的任务。
不好,二中下午只有五节课,没有晚自习。所以能问话的时间就只有这节课下课,放学的话那群人又会聚到一起,所以真正的机会只有第四节课课间。
陈柏文盯着张小琴,暗自点了几下头。
可没想到这动作却被两排之外的张小琴看见了,她用疑惑的眼神反盯着陈柏文。陈柏文脸一红,赶紧移开视线。
内心尴尬无比的他迅速埋心于学习,这让他险些又忘掉了自己的任务。
终于,在第四节课课间快过去一半的时候,陈柏文终于想起了自己的使命。
他像一条竹竿一样噌地一下站起来,四处扭动脑袋后发现张小琴又趴在桌子上睡觉,而且桌前正站着另一个女生,她似乎要叫张小琴去上厕所。
这下陈柏文急了,再让张小琴跑了自己的差事就办不好了。于是,他决定腆着脸,走到两排外的张小琴作为旁。
「张小琴,你能跟我出来一下吗?」
原本嘈杂的教室因为这句话突然静了下来,同学们齐刷刷的把头扭向这边。
该死,怎么这种时候你们那么集中啊!你们为何那么熟练?好羞耻。
在全班同学安静的注视下,张小琴先看了陈柏文一眼,然后又将目光在教室里的同学们身上转了一圈,接着又看了一眼附近的自己的好友,最后才看向陈柏文。
她试探地问:「有,有事吗?」
陈柏文羞红的脸红到了耳根,要是可以他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但事已至此,他无论如何也要完成任务。
「嗯,稍微……能和我出来一下吗?」
「但是,要上课了吧。」
「一分钟就够了。」
听了陈柏文的话,班上的人开始起哄了。
「听到了没,1分钟欸。」
「太快了吧?」
「早泄?」
这些家伙上课为什么不那么活跃呢?陈柏文的想法虽然很冷静,但组织语言的大脑却不那么利索。
「不,不,不是那种!我,只是有话想和她说!」
班上的人又说了。
「听到没,告白欸。」
「真的假的,当中告白?」
「你说你有点难追,想让我知难而退,礼物不需挑最贵,只要香榭的落叶~」
教室那边一群男生竟拍着桌子吹起口哨,和着音乐唱起歌来。
「那边!别唱起来啦!」
「哈哈哈。」
教室内的气氛瞬间活跃起来。
啊,好烦!陈柏文感觉自己脸颊发烫。为了执行任务,他索性抓起张小琴的手,直接将她从座位上拽起来,然后带着她跑出了教室。
「咻咻~好大胆!」
后面又传来了同学们的起哄声。
高中生的想象力唯有在这一层才有飞跃性的增长。陈柏文又羞又气的想着。
将张小琴带到四五层的楼梯中间,陈柏文这才放开她。
「那个,有什么事吗?」
因为陈柏文一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所以张小琴先开的口。
「额,啊,那个……」
陈柏文显然没有组织好自己的语言,想想也挺正常,毕竟他在胡桃去世后就没再和白娅以及成年人之外的女性说过话。
张小琴温柔地说:「没关系,我听着呢。」
听到这温柔的声音,陈柏文抬起头,盯着面露笑容的张小琴。
「其实班上的大家都挺关心你的,因为那件事情……对你造成了很大的打击……所以我们都在想怎么才能让你重新振作起来。他们做的事情绝对不是找茬,可能方式有些奇怪,但大家都是在为你着想。」
「欸?」陈柏文呆住了。「大家,为了我?」
「嗯,有事就直说吧,我会尽我所能帮你的。不过如果想让我做你女朋友的话我得拒绝。」
「喂!你这话伤到我了啊!」
「哈哈。」「哈哈哈哈。」
两人相视而笑,这下子陈柏文身上的紧张已经彻底解除了。
「我想知道孙亚婷最近在做什么?」
张小琴露出出乎意料的表情。
「你问这做什么?」
「额……」陈柏文不知该怎么解释,于是试探性的问:「那个侦探知道吗?」
「嗯?16班那个侦探?」
「哇,竟然知道……」难道他们真的那么有名吗?
「噢噢,那我就明白了。」
「明白了什么?!」
「嘛,我也只是听说的……孙亚婷她最近好像和她男朋友住在一起,具体的我就没问了。」
「那你知道他男朋友住在哪里吗?」
问话时陈柏文表情严肃,之前的慌乱就像是假的一样。
「这我就不知道了。」
「这样啊……嗯,谢谢你。」
「不客气,话说你认真做某件事的时候挺帅的。」
「欸?」
「上课了哦。」
上课铃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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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真是废物啊。」
「我说你啊,这些都是千辛万苦才得到的消息,不夸奖我就算了,能别骂 我吗?」
「管你经历了什么,没结果一切都是白费。」
「那是什么!」
陈柏文有些不爽,维新就会坐在家里什么都不做,他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
维新则没有理会陈柏文的怒气,自顾自地说。
「王女士得的是癌症。」
「你,你怎么知道?」
「今天我到她住的医院去了,跟各种各样的人打听,以及对用药的分析得出的结论。」
陈柏文呆住了。
「还有,那个孙亚婷,她的亲生父母是外地的富商。在抛弃孙亚婷之后就生不出孩子了,所以这几年都在到处找他们当年遗弃的孩子,一个月前才找到王女士头上。」
听了维新的话,陈柏文更是嗔目结舌。
「你,你。这些是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调查啦,你以为我一下午就坐着喝Dr.pepper了吗?」
「这,这样啊。」
维新靠在椅子上,看着陈柏文。
「根据我的这两个调查结果,你能推测出什么?」
「我?」
「就是你,快说。」
「嗯……因为王女士家没有钱,所以王女士想把女儿还给富商家,赚一笔钱给自己治病……对吗?」
维新点点头。
「不错嘛。可惜最关键的孙亚婷在什么地方我们却不知道。」
陈柏文这才意识到自己要调查的东西的重要性,如果现在已经知道孙亚婷所在之处,那么维新就能利用他所得知的消息编造出一套说辞,直接上门去说服孙亚婷。
那么就是说,维新是早就预料到这些才毫不手软的手下王女士的钱的吗?
这个男人究竟预见了多少?
陈柏文不禁对维新又产生了新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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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陈柏文离开了维新家,踏上回家的路。
尽管马路上很嘈杂,又是汽车引擎的嗡鸣声,又是路人的说笑声。但陈柏文却一心在思考今天的事情。
孙亚婷的亲生父母抛弃了自己的女儿,在不再能生育之后又想要回亲生女儿。而孙亚婷的养母竟也因钱轻易地就出卖了自己的女儿。
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值得相信?陈柏文消极地思考着。
回到家中,陈柏文无视掉母亲的怨言,吃掉中午剩下的红烧牛肉后便将自己锁紧屋里。待他将作业和练习册做完,便进入了梦乡,今天的他实在太累了。
……
4:00am,陈柏文准时从睡梦中醒来。不论睡得有多早,或是多晚,他都会在凌晨四点整醒过来。
这是一个诅咒。
四个月前,陈柏文目睹了教学楼下的尸体,虽然那是害死自己所喜欢的人的尸体,但到了梦里,那具尸体就成了胡桃的。
四个月之前,陈柏文一直只在考虑自己的事情。他只知道自己和胡桃在一起的是很很开心,很想和她一直在一起,甚至认为两人在一起就没有跨不过的坎。
然而,事实却是陈柏文完全没有察觉胡桃内心的痛苦,没能去安慰她,没能成为她的心灵支柱。从头到尾就只是陈柏文一个人的自以为是,于是,连胡桃最后的话都没能听到。
梦里出现的,是那具尸体,是梦魇。
全都是自己的错,陈柏文这样认为。
换上运动服,用不打扰到母亲的声音洗漱完毕,离开家门。
踏着凄惨的鼓点,陈柏文往远方奔去。
脑子里全是负面的思考,只要动用脑子,自责便涌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