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今天村子里的气氛和平时完全不一样。有大批大批的村民挑着很多食物、装饰物、鞭炮往山上走去。他们前往的是宏伟壮观的山神庙所在的那座山。在白百合村,几乎抬起头往北边看就能看到山神庙的一隅。这也足以证明这座建筑究竟有多大。
而裙子一早就消失不见了,看来她也很忙。大舅和舅母也早早的出门去了,家里就剩下外婆、我和白娅三人。
「小新,好想出去走走,我背都躺疼了。」
明明天气那么冷,白娅却向我抱怨道。我放下手中的书,无奈地看了看她。我靠近白娅,撩起她的刘海,用自己的额头贴了上去。白娅的额头冰冰的,很舒服。
「看起来烧退了……答应我别乱跑的话就带你出去。」
「我保证。」
「好,走吧。」
天气很好,太阳躲到了浅浅的云层后面。空气也变得舒适了很多,不再那么干冷。可能是过节导致的吧,从刚才开始,路上就洋溢着一股喜庆的气氛。
我带着白娅漫步在坡道上。
我想起了村子的故事,以山为分界,两村村民互相敌视的故事。这究竟是传说还是历史?我无从得知。
在我们快要到达广场的时候,昨天的几个小孩子围了上来。
「哇,这姐姐真白,头发都是白的。」
「奶奶?」
「你才是奶奶呢!」
白娅伸手去想抓住调皮的男孩子,但被他迅捷的躲开了。白娅像一只正在示威的猫一样皱着脸,竖起自己的爪子。
「哈哈。」
不一会小孩子们都跑光了。我和白娅来到篮球场旁的长椅上坐下。
看着这山清水秀,阡陌井然的村子。孩子们无忧无虑的欢笑着,大人们充满希望的劳作着,我完全无法将它和那个封建迷信的村子相提并论。
白娅似乎还在为刚刚小孩子们的失礼而发着闷气。
「嘛,毕竟是小孩子吗,原谅他们吧。」
「哼,要是我们以后的孩子像这样,我非得打断他的腿!」
「……我们?」
「诶……哼!笨蛋!不理你了。」
白娅脸颊红彤彤地别过头去,看起来她又生气了。我叹了口气看着眼前这个欣欣向荣的村子。
那个高个子的男孩子远远的问。
「哥哥和奶奶是朋友吗?」
「谁是奶奶!」
「哈哈哈。」
还没等孩子们笑完,一个中年妇女一脸愤怒的,手中拿着不知那棵树上撇下来的树枝站在广场边,用令人难以想象的大声音喊:「小豪!快回家!」
突然的吼声打破了我的闲情逸致,我和白娅看向声音的来源,是一个干瘦的中年妇女,她满脸愤怒的看着她的孩子,继续吼道。
「你们几个也是,赶紧回家!」
孩子们的脸色马上变差了,原本有说有笑的气氛也阴沉下来。
「……」孩子们极不情愿地四散离开了。名叫小豪的孩子,是昨天那个向我讨零食的淘气鬼。她被他妈拽走之前还小小的向我挥了挥手,像是在向我们说再见。
这动作被他妈妈看见了,只听那中年妇女说:「你不怕染病啊!看看那女的那么白!肯定是有病!你也想变成一身白吗?!」
小豪不敢说话,只是转回头瞥了白娅一眼,他的脸上露出无比恐惧的表情,不一会他就嚎啕大哭起来。
「喂!你……」
我十分不爽,内心像是堵着一块石头一样,我想站起来和那女人理论,无论如何也要让她向白娅道歉!
可是我刚站起来,白娅就抓住了我的手。她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
我坐回座位上,看着白娅。白娅表情黯淡,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那珍珠般的热泪随时都可能会流出来一样。
但是,白娅没有让泪水再次浸湿她的衣襟。她露出苦涩的笑容,对我说。
「因为我是白色的。」
「所以我是侦探。」
我一定会保护白娅,无论付出什么。既然那个白色的犯罪者再次出现在了我们面前,向我们挑衅,那么我自然不会再逃避了。我一定会替白娅复仇,找出那个白色的犯罪者,将他绳之以法。
之后我便和白娅回了家,或许之后我们都不会外出了。
……
夜里,我为了呼吸新鲜空气而来到院子里。我听到远方山丘里传来声声狼吠,让我不禁心里一寒。
总觉的有什么东西在牵扯着我,虽然是一件十分细小的事情,但它时刻在牵动着我的神经。可我却连它的真相是什么都不明白。裙子所隐瞒的真相是什么,我现在还无从得知。
过了不知多久,大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
是裙子,她从外面回来了。
「回来啦,话说你今天不是不用去神庙吗?」
「对啊,稍微有点事,去大祭祀家里了。」
裙子蹦蹦跳跳的来到我身边,她边说边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天空之上只剩一弯月牙,到了明天大年三十,月亮就会变得更小。天气有些寒冷,虽然没有风,但也足够让我们颤抖。我们紧邻着彼此,这样能让我们更暖和些。
「怎么样?裙子的秘密,哥哥找到了吗?」
「还没有……」
我挠了挠鼻尖,歪了歪头。
「哦。」
裙子应了一声,双腿来回摆动。
「那么,我问哥哥一个问题好吗。」
「噢,尽管问。」
「结婚……对于结婚,哥哥是怎么看待的。」
裙子保持那个姿势,抬起头看着那一弯月牙。她的侧脸看起来有些寂寞。
对于裙子的疑问,我认真地进行了思考,然后给出了答案。
「别看我这样。」我指了指自己,把自己最废柴的一面展现给裙子。「没有爹妈的关爱,也没有热血激昂的人生理想,有没钱,外表也就这样。就算被别人称作:『一无是处的废物』我也无法辩驳。」
我戏谑地笑了笑。裙子却一本正经地盯着我,认真倾听着我的话语。
「但是,就算是这样的人,也有人愿意陪在我的身边。这是多么奢侈的事情,裙子不会知道的。我喜欢现在,沉迷于现在。如果失掉了现在,我肯定一瞬间就会便会废人,彻彻底底的废人。」
我窥视着内心深处那个渺小的自己,尽管令人心生疼意,但我还是继续解剖那个渺小的自己。
「肯定,未来的某一天,我会爱上某人。或许那个人是白娅,或许是裙子,又或许是这个世界上的某个人。我想将原原本本的自己展现给她,我想让她所爱的是我本人,不是做过某些虚伪改变的我。除了所爱之人,我不会将哪怕百分之一的自己让给其他人。在那之前,我会一直等,哪怕等不到。我的爱,非那个人不可,人生中唯一的那个人。」
话毕,裙子将视线移向天空中那弯月牙,然后低头看着自己的摆动的鞋子。不知在考虑什么的她低眉微微一笑。
「哥哥果然很厉害。」
裙子从长椅上站起来,走到我面前。借着灯光的反射,我看见了她有些寂寞,却又透露着坚毅的脸。
「裙子?」
「所谓的兄长,可能就是这样的存在吧。」裙子伸出手,冷冰冰的手指在我的脸颊上划了一下。「哥哥的话,让我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了?」
「我的爱,非那个人不可,人生中唯一的那个人。」我刚才所说的话,被裙子挂在了嘴边。「我的爱,果然非那个人不可呢。呵呵。」
裙子眼眶里泛着泪光,表情却像刚醒悟的人一样。
「哥哥。」
被突然叫到的我赶紧应到。
「在。」
「我们之间打的赌,就取消吧。」
「可以吗?」
「嗯。」裙子点了点头。「听了哥哥的话,我明白了你的立场。我发现就算强制让哥哥和我结婚,裙子也得不到什么好处的。所以,还是算了吧。」
见到醒悟的裙子,我露出欣慰的表情,点了点头说。
「嗯。」
听我说完,裙子转身再次看了一眼天上的月牙。紧接着她转身面对我,表情突然变得委屈起来。
「啊啊,明明我那么喜欢哥哥呢,哥哥这个笨蛋,居然拒绝我这样的美少女。」
「喂喂,是你自己放弃的好吗。」
「那么……如果我不放弃哥哥就真的会娶我吗?」
「不·会!」
我们相视,一同大笑起来。
「说起来哥哥意外的是个浪漫主义呢。」
「你以为呢。」
「我以为哥哥是那种首要考虑怎么活下去的现实主义呢。」
「我也以为我是。」
这样一来,事情就算告一段落了。说实话我没能解开裙子所提的问题,按照这种进度就算再过一个星期也解决不了。所以,能就此作罢对我而言是件好事。
「听了哥哥的话,我突然想谈次恋爱了呢。」
对于裙子的话,我没有多想,只是鼓励她说:「尽管去谈吧。」
裙子看向远方,露出笑容。
我们透过云朵遥望星空,淡薄的云彩遮住月牙,看起来明天也是阴天呢。不时的,从远方的山丘上传来声声狼吠。于是我有些不解的问道。
「这附近狼很多吗?」
「嗯……不知道,没怎么见过。」
「喔。」
「但是呢……」
「但是什么?」
「小时候,爸爸曾经从山上捡回来一窝小狼呢。呵呵。」
裙子说着呵呵的笑了出来。
「有这回事?」
「对啊,当时据说是母狼被猎人的陷阱杀死了,爸爸看小狼们很可怜,就把它们带会家里养大了。」
「那些狼呢?现在在哪?」
「不知道,养了一年多就把它们放回山上了。」
裙子看了看远方的山丘,笑了笑。
「那现在叫的可能就是它们呢。」
「说不定呢……」
在我想象那些狼在山林中奔跑的英姿时,大门又被什么人给打开了。是秃子舅舅。
「秃……二舅,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我向秃子搭话问道。
「要你管,小孩子赶紧滚去睡觉,现在你连入赘的机会都没了,穷光蛋一个,我都不想回答你。」
「……你听到我们说话了啊!」
这秃子,竟然偷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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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是腊月三十,也可以称作大年三十,今夜也就是除夕。
今夜全国人民都要迎接春节的到来,按照现在的习俗,大多是放鞭炮和烟花。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一桌团圆饭,孩子们笑哈哈地收取来自大人的压岁钱,然后一起收看春节联欢晚会。虽说这些都与我无缘,两年来的春节都是我和白娅两个人,一般情况我会尽量做丰盛的菜肴,奢侈一把拿出六罐Dr.Pepper可乐,然后与白娅通过电脑观看各个电视台的联欢晚会。只要到舞蹈或者歌曲环节我们就会默契地选择换台,换到小品相声类的节目上。我们似乎没有感受这些高雅艺术的能力,只想图个乐呵罢了。
而对于白百合村 的人们而言,还有另一项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新任的山神神女的上任。虽然每年的春节村里都会举行祭祀活动,但今年是难得的神女上任仪式加祭祀活动。听说今年搞的非常盛大,是几十年来最大的一次。
这就表现在早上开始,家里就门庭若市,很多人来家里参观,并向新任神女的裙子献上祝福。祭司们则从凌晨五点开始就一直在诵着莫名其妙的经文。
裙子六点多就起来了,她早早的进行了沐浴。随后很多村里的妇女进入了她的房间里,在做什么我不得而知。
时至中午,裙子才终于从她的闺房出来。
我看到裙子的第一眼就被美得说不出话来了。裙子身着奇妙的服饰,盘旋柔顺的发髻缠在头上,擦了粉的皮肤
起来白皙而粉嫩,水汪汪的大眼睛更是让我不敢注视,鲜艳的红唇则令她看起来更加耀眼。
俨然仙女下凡,我都完全看呆了。就连白娅也一样,我俩呆呆的看着如此美丽的裙子。
今天有规定,裙子不能露出表情,所以她只是和我们四目交接之后就随着祭司们离开了。
后来我们得知,裙子从现在开始要由祭司们护送前往山神庙,在通过三小时路程的山路之后将在那里静坐,戒斋。等第二天十点,再由神官们将她接下来。
一想到裙子一天都不能进食,而且要无聊的坐在神像前,我就感觉有些心疼。
震天的锣声响起。
八个祭司护送着的裙子开始向另一座山上的神庙前进。
裙子面色平静,一步一步的行进着,如此美丽的她仿佛感化了每一个人,大家因此都不能再发出除了惊叹声以外的任何声音了。
五步一锣,十步一鼓。
这神圣的送别队列浩浩荡荡的向着山上进发。
就连一向不相信神鬼蛇魔的我都着实被震惊了。
我们跟在祭司队列之后,当来到山神山脚下时,一道硕大的吊桥从此降落,它搭到了河流的那头,也就是山神山之上。
神圣的山神山,在这个重要的日子里不得有外人进入。除了神女和祭司、神女家人外,其他人只得等大年初一才能上山,到山神庙去祈福。
当裙子和神官们庄严的通过吊桥之后,桥就被拉了起来。据说这是为了防止魑魅魍魉跟进去扰乱神颜。六个小时之后,也就是下午六点,祭司们必须准时回到这里。他们将在山脚虔诚的诵经,以求山神能够接受新的侍奉者。
在那之后,围观的众人就各自散去了。在这喜庆的氛围下,人人脸上的挂着灿烂的笑脸。寒冷的空气就像被这喜庆的氛围给冲淡了一般,让我都由内而外的热起来。
白娅像个刚懂事的小孩子,又蹦又跳,时而指着祭司队伍嘻嘻哈哈,时而捂着耳朵躲避震天的鞭炮声。我只得当她的保镖,护卫着她走回家里。
大舅他们稍晚些回来。据我所知他们在桥边目送祭司队伍,直至听不见锣鼓声之后才离开。
舅妈正在准备年夜饭,大舅和秃子则一直在喝酒,外婆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问她怎么了也总是说在担心裙子的情况。
我和白娅渡过了个热闹的除夕夜,甚至领到了压岁钱。
在我们欢闹的时间里,裙子正一个人在忍受饥饿。
嘛,等她回来家里一定会更热闹吧。
……
吃过年夜饭,一家人坐在电视机前观看联欢晚会。
我的思维却飞到了幼时。
「哥哥~哥哥~♪」
「怎么了?」
「长大以后我要嫁给哥哥~」
「好啊,那我就是裙子的老公了呢。」
「老公~♪」
「老婆~♪」
儿时的场景在我脑中转瞬即逝。
「小新,你在发什么呆啊?」
坐在我旁边的沙发上看电视的白娅突然向我提问,这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所以我决定捉弄一下她。
「我啊,其实在后悔。」
「后悔……后悔什么?」
白娅放下手中的遥控器,看向我。通过余光我可以看到她脸上的疑惑。
「我在想,我要是娶了裙子就好了。」
「喔喔,你终于下定决心了吗。」
大舅拍着手,连连叫好。舅妈她们也投来关切的眼神。
但白娅却不一样,她的表情一瞬间呆住了。
「诶……?」
「唉,其实啊,裙子当了神女之后就不能结婚了。所以舅舅他们才让我娶她的……」
面对我强忍住没笑出来的样子,大舅他们心领神会,不再言语。
我故意装出一副自责的样子,唉声叹气地说。
「诶……?」
白娅突然呆住了,她整个人都站了起来。她的表情变得十分复杂,看起来有担心,也有悲伤。
我故意低着头不说话,任由白娅在风中凌乱。
「那……那种,事情……」
对于支支吾吾说不出话的白娅,我毫不留情的补上一刀。
「裙子真可怜啊,我虽然非常想答应,可是一想到还要照顾白娅就不得不拒绝她了呢。」
「唔……裙子……」
看到白娅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我忍不住哈哈哈的笑出来。
「哈哈哈,骗你的!笨蛋!裙子可以正常结婚的嘞~」
「诶……?诶!」
白娅抹了抹眼角的泪滴,一副吃惊的样子看向我,然后这吃惊的马上就转变为了盛怒。
「喂喂!遥控器丢了你怎么看电视?!」
「多说无益!我要杀了你,然后自杀!」
「喂喂!」
我为了防止白娅将附近的东西砸到我脸上,所以我抓住了她的双手将她牢牢地控制住。对于脸颊气的红彤彤的白娅,我只能忍着笑抓住她。
「没想到你竟然骗我!」
「不不,开个玩笑而已啊。」
「完全不好笑。」
「……」
我拼命忍着笑,这副样子在白娅看起来一定很嘲讽吧。
「你知道欺骗一个信任你的人会失去信任这件事情吗?」
「不不,如果不信任我,那我怎么能骗到人呢?」
我贫嘴到。
信任。
信任?
「白百合村原来分为上村和下村……」
「和那个妖女……」
「全村人都会庆祝……」
「相爱殉情的神子神女……」
这一周以来的事情在我脑中盘旋闪现。信任……谎言?真相?有种不舒服的感觉,那感觉就像一个难以下咽的固体噎在喉间一样。
我与裙子的赌局本应该取消了。但这隐约的不安定感是什么?
「啪!」
突然的一巴掌拍醒了我,回过神来我才发现白娅不知何时挣脱了我的束缚,将我推倒在沙发上然后猛击着我的身体和脸。
「等等!等……」
……
最终,直到白娅消气了她才从我身上下来,我则揉着阵阵发痛的脸不敢多说一句话。
「我说,我不就开个,玩笑吗?」
「唯独这件事情你不能跟我开玩笑。」
「……」
好吧,我记住了。
结束这番闹剧,大舅和秃子竟向我头来怜悯的目光,这到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表现得很正常,但内心却被那个问题塞得满满的。
佯装发闷的我站起身来,漫不经心地说:「我出去转一下。」
舅妈担心地说:「这么晚了还去哪?」
我心虚地说:「今天祭祀嘛,我想看看村子里都在感谢什么……之类的。」
我保持微笑,盯着舅妈的脸。内心却在担心能不能得到同意。
「啊,对啊,外面好像在办篝火晚会呢。不过尽是些年轻人再玩。」舅妈脸上挂满关怀。「早些回来哦。」
「嗯。」
我点了点头,拉着白娅就往外走。
才离开家,白娅那里就传来不满的声音。
「这么晚去哪啊?而且那么冷……」
「去找一个人。」
「谁啊?」
「说了你也不知道。」
「哦,那你一个人去吧。我还要看电视呢。」
对于白娅的撤退宣言,我有些极了。
「别啊,别别别,陪我去一下啊。」
「不要!太冷了!」
这丫头什么时候变得那么任性了。
「求你了,回去我给你买蓝莓多拿滋。」
听到最喜欢的食物的白娅一改之前极不情愿的样子,眼镜放光的说。
「我去我去!」
「……哦,走吧。」
哼,太轻松了,小丫头片子。
我想要去找的人是那个叫赵泽雅的人,虽说是从外婆和小孩子们口中得知的人物。从小孩的口中,我得知了裙子被称为妖女与她有关。还记得那个抢着回答的小孩子这么说:「是裙子和雅子。」
但是从外婆的故事中,我又得知了山神神女和土地神女是水火不容的存在。按照外婆的话,我可以理解为裙子和这个雅子的关系十分不好。
但小孩子却将她们二人列在一起,还称这是裙子被叫做妖女的原因。这就令我有些疑惑了。
再加上裙子想要以死相逼要挟我与她结婚的事情。
我总觉得这些事情有联系。
现在,我们为了找到赵泽雅而迈开脚步。但是我并不知道她住在哪,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在漫无目的行走的路上,我将心中的疑问全部告诉了白娅。对此她一副嫌弃的样子说。
「你一直都在想这些啊,为什么就不好好过年呢,小新可真可怕。」
「要你管。」
我弹了一下她的脑门,无视掉她的发言,继续漫无目的的在前面带头走着。
白娅在身后说:「你说她是土地神女?」
「对啊。」
我停下脚步,等白娅追上来。并听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那么,她应该在土地庙里吧。」
我看着白娅若有所思的脸,惊声问。
「为什么?」
「这时候你就那么迟钝,服了你了。村子里不是有过年祭祀的传统吗,所以我想土地庙那边也有吧。」
「噢,我怎么没想到呢!」
白娅再次向我投来嫌弃的眼神。不过她都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问题,就不跟她计较了。
「土地庙,既然是下村的神祗,那么应该建在山下吧。」
「嗯。」
「走吧。」
我们开始朝山下走去。土地庙应该不会建在人多的地方。我们按照这个方针搜索起来。
「你投稿的是什么画?」
路上,我与白娅先聊到。
「一幅水彩。」
「什么时候画的?」
「在你睡大觉的时候。」
「好,好吧。。」
「那幅画我见过吗?」
白娅歪了歪头说:「没有吧。」
「是什么类型的?」
「就是很普通的静物画哦,往学生杂志上投稿的。」
我一边走着,一边感叹白娅的实力。再想到我自己,只觉得有些惭愧。
「……我的小说,还没被签约。」
「我知道的。」
「嗯……所以,这个月的房租……谢谢。」
我对身旁的白娅说出一直以来没找到机会说出的话。肩旁的白娅默默的点了两下头,然后说到。
「我们……是家人吧?」
「当然啦。」
白娅冲我做了个鬼脸,带着笑意说:「那不就行了,笨蛋~」
听到白娅的话,我心里暖暖的。于是我发自内心地说。
「谢谢。」
沿着一条硌脚的弹石路,我们走完足够说完这些话的路。缘着已经枯萎的草茎,我们来到一个偏僻的地方。
因为前面十步处的建筑门口挂着「土地庙」的牌子,想认错都难。大殿里虽然没有灯光,但是有丝丝的烛光点亮大殿。透过古老的窗纸,我见到了一个跪坐在地上的女孩身影。
我敲了敲厚实的木门,向里面的人喊:「打扰一下。」
屋内的人应声站起来,打开了木门。伴随着吱的一声,老木门的后面露出的是一个神色慌张的女孩。但她在看到敲门的是两个不认识的生人时,她的神色马上镇定下来,定下心仔细打量着我们,从上到下的仔细揣摩了一遍。但女孩并没有放松警备,她一手推着门,以便随时能关上。脸上的表情十分紧张,她就这样满怀戒心地问。
「那个,请问你们是?」
「我们是……咦!」
我抓住正要回答的白娅的手,她立刻停下来,并发出小小的惊讶声。这次由我开口说。
「我们是来村里做客的,出来转悠的时候找不到回去的路了,这懒丫头说她太累了,所以我们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哦。进来吧。」
女孩从门后让开,将木门打开到足够让我们通过的大小。我也不谦让,牵着白娅就往里走。
进入殿内,或许是建筑本身较为密闭,又或许是通明的灯火将温度拔高的原因,屋里的温度温暖了许多。大殿之内点着几只足以照亮房间的蜡烛,整个房间被照得有种温馨的感觉。在偏殿,有几个凳子和一张桌子,那里就是我们先前来时歇息的地方。
整个土地庙面积十分狭小,可能还没有十平方米。在殿内偏内处,摆放着着一尊朴实无华的陶像。就像陶瓷制成的雕像在晃动的烛光照耀下略显阴森。土地像的前方有一个贡桌,上面摆放着贡品,在贡品后面是一个升着青烟的香炉。香炉两侧则插着两支红色的蜡烛。
女孩还是有些紧张,她低着头,声音颤抖地问:「要喝姜汤吗?」
少女看起来年纪不大,也就十四五岁,但是身上穿着奇妙的服饰,看起来像是古人所穿的衣服一样。
我们在草席上坐下,对她的提议,我和白娅点了点头。接着,少女走入了旁边的偏殿。过了一段时间她端着两碗汤走了出来。
温暖香甜的姜汤滑过我的喉咙,原本冰凉的身体顿时产生暖意。我往空气中吐着热气,一口气喝完姜汤。
再次注视面前的少女,尽管算不上是美少女,但她身上有着某种独特的气质。少女比白娅稍高,比我矮半个头,耳朵上戴着奇形怪状的银色耳环。
少女面对着我们端坐在草席上,她一个劲的低着头,也不言语,似乎在等我们休息够了赶紧离开。我将碗放在腿前。我们来这可不是避寒休息的,而是为了问出关于裙子被称作妖女的事情。在不知道这个女孩和裙子的关系的情况下,贸然亮明我们的身份绝不是明策。
「谢谢你放我们进来。」
我抓着脑袋,做出不好意思的笑脸对她说。女孩则抬起头,与我相视后又马上移开。
「没,没什么。」
「我叫维新,这丫头叫白娅。」我指着自己,又指了白娅。女孩听到后点了点头。我继续说:「话说这里是哪?你在这里做什么?」
对于我故意装傻做出的提问,女孩没有起疑,认真的对我我解释起来。
「我叫赵泽雅。是土地神女,而这里是土地庙。因为是历来的传统,所以我在这里守岁……」
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甚至快听不见了。不过她一本正经回答我的问题到让我明白了她是个相当认真的人。还有些笨拙。
「噢噢。」我故意点头。「今天不是什么神女的上任仪式吗?难道就是这里?」
「不是……」
「那是什么?」
赵泽雅低着头,一字一句说:「那个是山神神女的上任,和我没多大关系。」
「欸……」我拖长语调,做出一副感叹的样子。「山神神女和土地神女,有差别吗?」
「一个是山神,一个是土地……」
不不不,字面的差别我当然知道。看来这女孩并没有明白我话里的意思,拐弯抹角对她没多大作用。这次我换了个问法。
「神女们之间有什么特殊的联系吗?」
「山神神女和土地神女是对立的,是不可以有联系的存在。」
「噢噢。」
目前为止赵泽雅所说的话我都知道,她也没有撒谎,就像问答机器人一样,我问什么她就回答什么。从她别扭的表情来看,现在她肯定在祈求我们赶紧问完然后离开吧。
「你认识那个山神神女吗?」
「……」她罕见的停顿了,想了五六秒钟之后,她才缓缓开口:「不认识。」
不认识?我下意识地皱起眉头。这个动作似乎被赵泽雅看见了,只见她慢慢地缩成一团。我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不当,赶紧将笑颜重新挂回脸上。
「不好意思啊,我是听村里人传说她是妖女什么的,所以有点想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当我说到「妖女」二字时,缩成一团的赵泽雅明显有了反应,等我说完,她已经长着嘴巴大睁着眼,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不,不对……」她语气突然强硬起来,说话的声音也突然增大。但她反应也很快,没过两秒钟她就重新低下头说。「我不知道。」
「是,是吗。」
说实话我也有点吃惊,本以为她要爆发了,没想到突然就停下了。但从她的话里我明白她撒谎了。
为了问出更多的情报,我说:「听说那个山神神女家还在忙着找女婿呢。」
可能是错觉,赵泽雅的眼神突然变得黯淡了,不如说是她眼神中透出一股恨意。
「嗯,她本来就是那种人。」
「什么?」
「没什么。」
她的话让我听得如坠五里雾中,不知所已。
我感觉难以从她口中问出情报,于是和白娅交换了视线。看来白娅也是同样的想法。
于是我站起来,白娅也跟着站起来。我们对赵泽雅道谢并想要与她告辞。
「非常感谢款待,姜汤很好喝。」
「嗯……」
白娅也道谢说:「这个蓝莓味的姜汤很好喝,谢谢款待~」
「笨蛋,哪来的蓝莓。」
我有些担心白娅的味蕾。但赵泽雅的话却令我有些没想到。
「嗯……稍微加了点。」
「果然~」
「什么!」
味蕾出错的是我吗?!
与赵泽雅道别后,我和白娅踏上归程。
一路上我们开始交流各自的看法。
「小新怎么看?」
「裙子和她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
「发生了什么?」
「我怎么知道。」我耸了耸肩。「信息太少了。裙子和她,她们俩被村名称为妖女肯定是有原因的。」
白娅侧着头,一个劲盯着我。然后用食指抵着下唇,略加思索后说。
「难道是裙子抢了她的蓝莓多拿滋?」
「笨蛋,又不是你。」
白娅吐了吐舌头来回应我。我一笑而过。但白娅的话突然在我耳边再次回响,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等等,蓝莓……」
「怎么了?」
我记得,最近也有其他人提过蓝莓……我开始搜寻起近日的记忆来。
有了——
「我想起来了。你发烧那天,就是我煮了一锅糊掉的粥那天,你记得吗?」
对于我的灵光一闪,白娅摆出了不知所措的脸,但很快就恢复了,她点了点头,用责备的语气说。
「当然记得,那个粥难吃死了,这个废物。」
「喂。」
白娅再次可爱的吐了吐舌头。别以为可爱就能干什么都被原谅啊混蛋。
「但是,最上面一层的蓝莓酱挺好吃的。」
「对对,就是那个!」我停下来面对白娅说:「就是那个!因为蓝莓酱这种东西,在鹿城的一般人家很少会有人买吧?一般就专门制作面包蛋糕之类的师傅才会买,就连你这个爱吃蓝莓的人的家里都没有蓝莓酱对吧?」
「是吗?」
「你那难以置信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不……我只是想,我家单纯是因为你赚不到钱所以没闲钱去买的吧,要不然我可以买一柜子回来屯着,然后一周内吃光它们。」
「啰嗦,我家没那么大的位置放这样一个柜子。」我突然意识到话题扯远了,于是赶紧说回来。「但是裙子家里却有。」
「所以说……那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记得当时那瓶蓝莓酱是由我拧开的,也就是那时是刚开封的。在加上那瓶果酱的生产日期……好像是今年的九月份。」我思索着记忆中的瓶子,然后问白娅:「明白了吗?」
对此白娅有些生气,她噘着嘴朝我喊:「谁能明白啊!」
「唉,天才是多么寂寞。」
「少臭屁了,还不快说。」
「这说明——裙子和赵泽雅可能是好朋友。」
「欸?」
「而且——」
白娅那一头雾水的表情早在我的预料之中。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将我的大致推测告诉了白娅。
听了我的话,白娅大喊出来:「真的吗?」
「大概。」
白娅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那表情马上变成了伤感。
「没想到……」
我没有选择去安慰失落的白娅,而是继续走在前面。
我们绕过蜿蜒的水泥路,当我们能够远远地看见文达诊所时,我和白娅突然怔住了。
那个男人穿着黑色的开胸衫,里面却没有任何打底的衣服。从里面露出的是近乎病态的皮肤,在路灯照耀下变成了橘红色。那个男人点了支烟站在路灯下,黑色的烟雾缭绕在他周围,一股不详的气息隔着二十多米都能感受到。他脸上带着一个纯白色的人脸面具,头发白森森的,就像恐怖片里的鬼怪一样渗人。我之所以怔住了,是因为我认识那男人!胸前带着巨大银色十字架的混蛋!
「克罗托!!」
被怒火占据了脑袋,我拔腿朝那个罪犯冲去,用我最快的速度,怕他逃掉的速度!
男人像是意识到了我,面朝我们这边。他用怪异的举止嘲笑着我,他不言语,只是像示意自己一无所有一样摆了摆手,然后像小丑那样摇头。
「混蛋!」
对于我的怒吼,克罗托只是刻意地叹了口气,虽然看不见他面具背后的脸,但一定是在嘲笑我。
我与他的距离越来越近,他却没有着急,不急不缓地将烟嘴插进面具的空隙中吸了一口。紧接着,他做出了令我吃惊的举动——他反而冲我跑过来了。
这一举动让我有些措手不及,就在我犹豫该进还是该退的三两秒中,他竟已经据我不到三步的距离了!这是速度是怎么回事?我开始减速想要停下,但还没等我停稳,克罗托已经落下他那看起来沉重无比的拳头。又是电光火石之间,他拳头变掌,揪住毫无防备的我的衣领将我整个人举了起来。这时我才看清他衣服后面结实的肌肉。
「好热情啊,小鬼。」
透过他的面具,我看见了他眯起来的眼睛。
「混蛋!」
我举起右手冲他的左边太阳穴猛击,但就像没有作用一般,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弱小。」
话音刚落,我的腹部就像被铁锤砸中一般,一股沉重的疼痛感侵袭全身。下一个瞬间,我就被他踢飞了好几米。锥心的疼痛夺走我全身的气力,让我无法站起来,甚至连张口的力气都失去了。
「小新!」
白娅跑到我旁边,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再会了。」
我勉强睁开的眼睛看见克罗托正要离去的背影。
白娅大喊:「等等!」
可克罗托却头也不回,脚步渐渐加快,朝山顶方向走去。
「小新……」
「额……好疼。」
直至现在,我才终于能喊疼。我挣扎着站起来,看着克罗托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后面。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那得问他自己了,绝对要抓住他。」
捂着阵阵疼痛的肚子,我如此宣言到。
白娅搀扶着我回到家里,面对大舅他们的担心,我谎称是摔的,这才隐瞒过去。
我躺在床上,开始思考克罗托为什么来这里。这时白娅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盆进了我的房间。
「我帮你敷一下。」面对满脸担心的白娅,我点了点头。接着她说:「躺下吧。」
我脱掉外衣,解开衬衫,将腹部露出来。
白娅将浸在热水里的毛巾拧干,然后敷在了我的皮肤上。突然被激发的疼痛让我忍不住喊了出来。
「疼疼疼。」
「疼一会就好了。」
「又不是打小针!这个可疼了。」
「没办法啊,大冬天又不可能给你冰镇。」
「嘛……」
我乖乖的闭上了嘴。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热敷的毛巾已经换了两次水。这时,我对白娅倾诉起脑中的疑问来。
「克罗托,他来这里做什么?」
「应该没好事。」
「不对,是肯定没好事。」
这个男人的到来就预示着犯罪案件即将发生,他到底在图谋什么?
「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打败他,将他绳之以法。」
「嗯。」
我一定要见他那罄竹难书的罪行昭示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