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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公交车的窗户微微向右边推开五厘米,阴凉潮湿的气息就缓缓地飘了进来。
星期六的午后,车厢内除了我以外没有其他乘客,若是其他时候总会有一两个热爱锻炼身体的老人,但是这个时间——下午六点半,老人们可不会在这个快要天黑的时候还朝那边去,所以在这个时候会乘坐这辆车的只有我这种为了悼念某人而来的人吧。
公交车慢慢的转过一个平缓的弯,在那个平缓的公路旁停下,我也随之下了车。公交车则还要往前走一站,前往它的终点站的西山。
我刚走下车,就看到了右手边铁栅栏后方那数量庞大的墓碑群。
这里是鹿城的公墓,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里已经放满了墓碑。我不知道这里究竟埋葬着多少逝去之人,但是有两个与我有关的人的骨灰正埋在这里面。
穿过没有关上的铁大门进入墓地,我按照记忆之中的样子来到母亲的墓前,向那里献上一株饱满的白百合之后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后离开了那里。
再沿着楼梯向上走一会儿,然后再往右边的路走上几分钟,那座在夕阳的照耀下散发着温柔光芒的石碑就是胡桃的墓。「胡桃」这个名字被篆刻在漆黑色的瓷砖上,路过的人们不知道她是个怎样的人,过着怎样的生活,经历了怎样的磨难,以及最后屈辱的死去的事情。
我在墓前放上一株白百合,藉此追忆我的那位笑起来很漂亮,心怀目标,不甘平凡的旧友。
紧接着,我没有迟疑就开始调查起来。
如小个子所言,墓前放着一个布丁以及另一束白百合。
难道是胡桃的父亲?我回忆起那个在胡桃尸体前连话都说不出来的男人,他无法相信那个不用多管就能照顾好自己的女儿会这样死去,更不知道她在学校里经历了多么痛苦的折磨。
于是男人从那天以后就离开了鹿城。
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面对痛苦,更别说是战胜这样的痛苦。不论是胡桃,还是胡桃的父亲。
所以胡桃的父亲不会回来,至少在短时间内不会回来。那么这株白百合究竟是谁留下的?
我想到了一个人——卯世雄,有可能是昨天进了花店的他。
卯世雄会向胡桃的墓献花吗?如果说是胡桃的旧友或家人,那么献花也是情有可原。但作为在胡桃生前和她没有多少交流的人会来献花吗?
随着桔黄色的夕阳落入山的那边,墓地间的路灯也一盏接着一盏的亮了起来。伴随着光亮的到来,我叹了口气朝黑暗中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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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于黑暗之中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静静的听着窗外池塘中青蛙和蟋蟀奏出的交响乐。
储存打扫工具的柜子里不断的向外面冒出霉味,食物残留在垃圾桶而产生的腐败气味也在袭击着我的鼻腔。
我这才意识到我的错误,简直是大错特错,高二16班并非毫无变化,而是一直在改变。但是,这种改变绝非在朝着好的方向进行。
去年的12月15日的凌晨,胡桃从这栋教学楼的楼顶拥抱了大地,结束了她16年的短暂的生命。
在她离世之前,她在另一个死者王素娇那里忍受了长达一年的欺凌,在那个冰冷绝望的夜晚,她在早已崩溃的大脑驱动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而那之后,高二16班发生了些什么?
什么都没发生。这是我原先的结论,但是一件又一件的事实在向我表明事情并非如此。
首先是阔别三月再次出现在16班里,那些记载着那个人名字的试卷和照片。同学们回忆起关于惨剧的一切,它的起因、经过、结尾。一直处于旁观者位置的他们终于回忆起来了。
所以,在听到胡桃的名字和看到记录着她的照片时,同学们沉默了。
「罪恶感」被回忆起来了。没有制止王素娇的罪恶感,没有帮助胡桃的罪恶感,甚至是熟视无睹的罪恶感,统统回忆起来了。恐怕没人再笑得出来,写在大家脸上的不再是「无所谓」,而是对自己什么都没做的「后悔」。我想我此刻的表情一定和班上同学们的表情如出一辙,是后悔的表情。
校园欺凌所影响的绝不是施暴者和受害者两个人。
然后是三个月前的事情,在代班班主任口中的高二16班是一个比较团结向上的班级,有一定的凝聚力。然而现在并非如此。
就像一潭死水般的课间,打扫的十分马虎的卫生,专门为死去的人留出的位置,这些事情无一不在昭示着高二16班正在崩溃,正在变成一团散沙。
最后,对这些事情十分不满的某人做了两件事情。一是将写着胡桃名字的空白试卷夹入试卷堆中,二是将有胡桃的集体照刻意放在了胡桃的位置上。
而这个某人,如果我没猜错,今晚他还会来教室,这个人就是卯世雄。
因为那堆数学试卷在发下来之前只有寥寥数人接触过,那些人之中除去教师就只有卯世雄一人了。再加上他很有可能在胡桃墓前献了花,所以我推断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就是卯世雄。
而明天3月15日就是胡桃死去3个月的日子,如果卯世雄还想做些什么,那他一定像今天一样来学校做些什么。
我拿出手机,突然点亮的屏幕刺得我睁不开眼睛。时间已经过了十点,可是卯世雄还没来,就在我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猜错了的时候,防盗锁咔嗒被打开的声音叫住了我。
我屏息等待着开门者的行动。伴随着前门的开启,一片灯光从门外照入教室里,我有些担心自己会不会被看到,但担心似乎是多余的,门口的那个人进门之后就从里面关起了门,然后随着脚步声一步一步的朝这边走过来。
厚重的窗帘一丝不苟的将走廊的灯光拦在窗子外面,顺利的让卯世雄没能发现我。他一边摸索着一边走过来,途中还撞到桌子发出巨大的响声。
他站在我旁边时,我尽量屏息保持不动,让他暂时无法发现我。只听被他提到身前塑料袋发出呲呲的响声,然后又是一整呲呲声,这次是什么东西被掏出来放在了桌上。
既然他已经做完了他的事情,那么该我出场了。
我拿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的闪光灯。他见状猛然一惊,差点没从地板上跳起来。我从座位上站起来,然后绕过他打开了后门附近的开关,将教室后排的散发白光的日光灯点亮。
「到此为止了,卯世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