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煦的陽光灑落在米黃色的城市上,楓葉的新芽徐徐搖曳,涼風盛載著銀鈴的旋律飄進耳朵,仍然帶著一絲寒意,不禁使人聯想到初春時分。
來到繆塔妮西婭的第三天,實際時間也經過了五十小時以上。
在第一天裡,我初次體驗了吃霸王飯的滋味,接著追蹤著勇者團的步伐遇到了不可思議的歌姬米希菈,也許是因為中了魅惑魔法的緣故,總之我便再一次墮入愛河了。後來發現了不懷好意地尾隨婦女的無名刺客,(雖然中途發生了一點衝突)便讓他帶我前往哈特奧夫的所在地。原本以為改變歷史只要些許助力便能輕易成功,誰知道他們每一個都是個性倔強之人,不僅絲毫不聽我的勸說,還大發雷霆的把我趕走,然後意識被奪走,記憶就此中斷……
重新睜開眼簾之後,第二天正式宣告開始。
脖子上多了一條樣式俗氣的繩索,兩端以鐵環相扣,據說有著抑遏體內黑騎士之魂的封印力,不過他的聲音還是能清晰地回蘯在腦海裡就是了……
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勇者團一行人居然照顧了我一個晚上,而且其對待的態度也溫和友善了許多,令人不由得感嘆大人的思維真是難以捉摸啊。
「呀,不對呀……仔細一算從最初的穿越至今經過的時間,我也差不多十七歲了吧,很快也是能獨當一面的成年人了~」
我漫不經心地穿梭於音樂之都的繁華大街上,踏上「尋找自我」之路……
昨天醒過來之後,無名主動提出帶我遊賞異地的提議,其熱情程度甚至令我懷疑自己是不是在沒留神的時候穿越到別的世界去了……
原本還擔心著他有所圖謀而警戒著,沒想到一路上卻意外的普通,打著讓我改變形象的名號,到服裝店試穿一些歌舞劇的戲服,分別是黑色的劍士裝(哈特奧夫風格)、白金色的王子裝(亞德曼風格)、只穿一條褲子的蠻族裝(迪達風格),漸漸察覺到端倪的我,便在他給我遞來銀色假髮和長裙的時候忍不住揍了他一拳……
之後在大街小巷中,無名給我展示了「正確的異能使用方法」。
例如先用光之能力擾亂目標視野,再用念力把錢包取過來,最後瞬間移動離開……
例如先用念力把女性目標絆倒,再用瞬間移動到前方接住她,等等……
不得不說我的確學到不少有趣的,但是有沒有這個勇氣把它們實踐出來又是另一回事了。
除了異能技巧上的事情,他還給我說了一些耐人尋味的話,其中還包括了他——卡勒艾里克的師傅。
他的一生都是個平凡人,沒有冒險,也沒有驚天動地的愛情,不過與生俱來有著屏住呼吸就能硬化身體的異能,在某一天在森林中遇到了奄奄一息的逃亡者,正當他準備幫忙之際卻被使用了靈魂融合的魔法……
醒過來之後,那個人已經不在,自己卻多了好幾種神奇的能力,原本對方是打算搶奪他的身體,這種事他還是後來才知道。
他在太陽王國一個偏僻的村子裡平靜地生活著,在三十歲左右結婚生下二子,曾經在腦海裡響起的另一把聲音也隨著時間漸漸消失了。
在那不久,他重新回到那座森林,這次他發現了一個會發光的嬰孩,認為這是某種緣分的他把嬰孩當成了第三個兒子撫養,計劃讓他成為靈魂融合的傳承者,命名為卡勒艾里克,在當地方言的意思是閃耀的英雄……
最後,成長了而且學會了使用靈魂融合的卡勒艾里克把那個稱作師傅的父親吸收了,取代了他成為無名者。
據說曾有一代無名者選擇了成為魔王,野心征服全世界……
這次,他想要成為不留名字的刺客,隨心所欲地做著喜歡的事情,在歷史上印下大遍無法說明的足跡。
——這個世界上充滿了不幸和悲劇,但偶爾也有像這樣被選中的人,無名者的傳承代表著自由,憤怒的話就去殺戮,喜歡的話就去守護,不必聽從他人的指示,你可是肩負著世上全部幸福的一人啊。
對於刺客如此總結出來的話語,老實說我並無法認同,但就在正想反駁之際,他的拳頭卻已經抵了在我的心臟前。
並不是攻擊,而是把重要的事情傳遞到靈魂的儀式。
充滿鬍鬚的下巴貼近我耳邊,傳來了一股難聞的酒氣,不過態度卻是前所未有的嚴肅。
『…人會不斷的改變,最後會成為怎樣的人,這點誰也說不清,但是此刻浮現心中的想法便是你的真心,好好想清楚自己為了什麼而站在這裡吧……在災難降臨之前我們會一直待著的,隨時歡迎你來挑戰哦。』
現在仔細一想的話,說不定他當時已經察覺到我就是他下一個傳承者,不,那是當然的。
而造成這個情況的惟一可能性,就是芙蘿蒂雅讀取記憶的能力。
既然她了解到我為何而來,卻沒有打算讓同伴撤退,難道他們自信能輕易改寫未來嗎?還是說,他們準備在解決這次危機後,便先下手為強,向王國展開全面戰爭?
如此想來,能夠改變未來的方法的確有很多。
「嗯,也許是我給自己徒添限制了,其實根本沒必要這麼煩惱。」
(誠然,回到記憶中的場所,也令我在不知不覺間過分較真了,遺忘了這一切已成過去……小劍,你放心吧,我已經不會再要求你做甚麼了,而且那條項鏈的效果也是貨真價實的,搶奪身體這種事也做不到了,剩下的時間要怎麼使用便隨你喜歡吧,不然立即回到原本的世界也行。)
「剩下的時間嗎……」
我一邊重覆黑騎士的話,一邊看著右臂上顯示的時間惋嘆道。
在繆塔妮西婭度過的實際時間約為五十小時,但是時之刻印卻已消耗了二百小時以上。
足足四倍的時間消耗,主要原因是來自前天那些龐大的能量吸收,加速了不可視結界的崩壞。
如果是與勇者王哈特奧夫之間的戰鬥,這樣的結果毫不意外,如果要用一句話形容他的能力,那就是「無上限的魔力」,令人懷疑他張開翅膀的話甚至可以創造黑洞。
「不用了啦,當初誇下海口的也是我,現在就這樣一走了之也過意不去,讓我想辦法為你做點什麼吧~」
正當我顧著和心靈之友對話的時候,沒注意到對面人影的我就這樣撞了上去……
身材高瘦的男人連退兩步,深啡色的皮包被撞開,大疊文件飛散一地。
「啊,不好意思。」
我一邊說道,同時反射性地張開右手使用念力,隨著鮮紅光芒的閃爍把飄落的紙張全部聚集到半空中。
宛如魔法般的光輝形成了念力的軌跡,在我仔細凝視之際又變得約隱約現,最後完全消失,初次發現這種現象的我不禁看愣了……
曾經被人說過我身上出現一種難以言明的光芒,這樣矇矓的記憶在腦海裡一閃即逝。
回到現實,才發現被我撞到的男人正因為眼前的異像而露出訝異的表情,同時警戒地後退著,神態中流露出一絲慌亂……
他戴著高筒帽,右眼配戴單面鏡片,身穿深色長外套,雙手均穿上白手套,活像是來自法國紳士或戲法師的形象,也有著一張時尚的面孔。
他的嘴巴因為驚訝而一張一合,冷汗直冒地直視著我的樣子,一邊展露出生硬的笑容說道:
「哎呀~!紅色的頭髮和眼睛,還有別樹一格的衣著風格……這麼說的話,莫非你就是傳聞中的神隱刺客嗎?」
原來如此,看來這個人是把我和卡勒艾里克搞混了才會這麼害怕,的確,那傢伙早已在各種行為上超脫常識,更是偷竊和非禮的慣犯,叫人不寒而慄。
「不不不,那傢伙和我可不一樣,是個額頭上寫著『色情』的醉酒大叔哦?稍微靠近一點也會嗅到一身酒氣,而且撞到人的話恐怕只會把人家打飛吧。」
「這簡直就是熟人似的說法呢~」
「又不是大明星,就算認識也沒什麼?」
「……」
把飄浮的紙張在手中整理成一疊,視線在發黃破損的老舊文件上掃過幾眼,看到了數種陌生的文字,由零碎的咒文組成公式陣列在畫上蜥蜴的魔法陣旁邊,最後還有一張山脈的地圖,並以共通語希爾文字寫下「繆塔妮西婭」的字樣……
一不小心便看出神了,對方也許覺得不耐煩,突然一手過來把文件奪回去。
原以為他已經怒容滿面,沒想到抬頭一看之下,對面竟然掛起了彎月似的笑容?
「如果有空的話,要不要一起午餐呢?當然,錢由我這邊出,這次相遇肯定也是什麼緣分才對,就當作交個朋友吧~」
「咦?午飯…是!那我就不客氣了!」
沒想到意外的是個大好人,難不成我其實很走運?
而且看他最初的反應,說不定跟勇者團有什麼關係。吶,黑騎士,你認識這傢伙嗎?
(完全沒有印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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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是煉金術中的煉成法陣,並不是魔法師的那個啦,要是懂行的一眼就能分辨出來,而在你眼前的就是現役的煉金術師巴洛克,專長合成、融合領域,作為科學家的研究之魂正朝著探尋世界的真理之路燃燒起來!」
巴洛克先生眉飛色舞地說道。
我把從二樓俯視街道的視線移回木桌上,放置在典雅圓桌一角的是充滿藝術氣息的奇特杯子,一邊揚起笑容,一邊向他舉杯致敬。
「真好呢,能夠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向著夢想追逐。」
和我不一樣,這個人也有著明確的目標,並且朝著這個方向努力以赴。
我憧憬著夢想,期望著一個閃閃發光的未來,可是實際上要怎麼做,到了現在依然茫無頭緒……
似乎曾經想過當一個冒險家,但是絕不是以現在這種形式,不過那一天看來還很遙遠,最少要等到我已經不需要為了別人而旅行為止。
「對了,劍又是為什麼來到繆塔妮西婭呢,這裡通常是對音樂有所追求之人的聚集地哦?」
「理由大概和你的同樣,為了工作呀,這邊也有很多狀況,已經拼上性命努力以赴啦,雖然率先拼上的是自己空蕩的肚子呢~」
「看得出來呢……這身衣服,可以的話還是換一換比較好哦。」
「呃——不是哦,這個穿搭是我喜歡才換上的,而已那個時候還未曾受到金錢的困擾呢。」
「這麼說的話,劍的目標果然是最近到來的勇者團嗎?所以才準備得如此匆忙——什麼的~」
聽到巴洛克的說法,我忍不住發出嘆聲。
「…也對,如果那天再好好準備一下的話……不過,也只能怪自己的胡塗吧——」
一瞬間,似乎看到巴洛克臉上浮現出銳利的表情,是錯覺嗎?
「怎麼了嗎?」
「不……總而言之,今天真是太感謝你了,雖然我身無分文,如果有能幫上忙的事情請不要客氣!」
「話說回來,劍知道自從勇者團來了以後,有過什麼行動嗎?」
「行動……嗎?唔…不太清楚呢,也沒有覺得他們像是在執行任務,刺客也是一天到晚在城中亂逛,搞不好只是來旅行的吧?」
聽到我的推測,巴洛克呼一口氣,雙手疊合起來,身體略微前傾,露出莞爾的笑容說道。
「原來如此,真不愧是大名鼎鼎的勇者團,對自己很有自信呢~」
「什麼意思?」
他忽然說起意義不明的話,我不禁皺起眉頭發出疑問。
「國王大人早前向各地發出通告,內容是召回亞德曼王子進行軍事商議,在這種時期仍然選擇留在這裡,代表了他們確信這裡將會發生更重要的事件,至於他們至今沒有行動,則說明他們有自信無論發生了怎樣的災難都能靠六人之力擺平呀。」
「原本想說該不會這麼戲劇性吧,不過考慮到那幾人的性格,這的確很有可能呀……」
「不管勇者王有多麼強大,過份輕視敵人還是很危險的——」
突然,從遠處傳來一陣馬車經過的聲音,打斷了巴洛克的說話。
其實馬車滑輪的聲音也並沒有太吵耳,但是只要聽到被困在鐵籠中的女生聲淚俱下的呼救,沿路上的「音樂塔」都不自覺地停下演奏,大概是歌姬們都目瞪口呆、無暇歌唱了,忽然寂靜的街道反而更突顯了馬車的存在……
而且關鍵的是,那道刺耳的女聲主人,對我而言並不陌生,由於彼此相遇之時的畫面太衝擊了,至今仍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我不自覺地站起來,握著刻有木雕花的圍欄,從二樓的陽臺遠遠觀望。
「是熟人嗎?」
巴洛克向我問道。
「算是個認識的人吧?我想去確認一下。」
「那麼,我們便就此別過吧,對於同為旅人的我們而言,恐怕不會再見了吧。」
我低頭瞄了一眼右臂上的時間,0794:01:09。
除了旅行者的身份以外,我還有著時間的限制。
「也是呢,祝你夢想成真。」
我面露惋惜地轉身道別。
就在此時。
「等一下。」
巴洛克把我叫停下來。
「其實我準備了一封信要交給迪達大人,本來還困擾著要如何交到他手上,如今見到你真是太好了……」
他從大衣中抽出白色的信封,走過來把它塞進我手中,一邊細瞇著眼露出深不可測的微笑,讓人無法看透他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