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目是一片夜晚的星空,腳底下則是高樓密集的現代都市。
然而我卻帶著另外五人,梅蘭、諾兒、丹、布拉德和普莉同學一起乘坐在巨大的冰盤上,飛行穿梭於夜城大樓之間,形成一幅與周遭環境格格不入的畫面。
我緊抿著唇,對於夢境的變化產生了不祥的預感。
沒錯,現在發生的一切都是諾兒的夢境,並不是在真實場地中發生的,包括從剛才開始便一直緊追在後面不放的火龍也是。
雖其憤怒的咆哮聲也是迫力十足,但那並不是實際存在的。
連同我在內,除了她以外的所有人都不過是夢境的訪客,但是基於強烈的意念也能夠直接對身體造成傷害的理論,在這裡受傷的話,現實中也有著很高的機會讓身體憑空出現傷口。
不過其實這些事根本沒所謂,無論到最後傷口會不會和現實同步化,也要等到離開夢境後才能揭曉,當務之急就是尋找逃離的方法。
「吼吼吼吼吼吼吼——!」
驀地,一道灼熱的火球在我剛好回眸之際擊中了冰盤的底部!
『哇啊啊啊啊啊啊!』
冰盤隨之失控地翻身,更反覆擦過建築物的邊緣,造成激烈的震盪。
眾人似乎都想了辦法運用魔法防止自己因此掉下去,只見一頓混亂過後,留在冰盤上的人數依然一個不減,這才讓我鬆了一口氣。
而我光是嘗試把冰盤穩定下來便已拼上全力,根本無暇顧及其他人。
「呼,剛才好可怕呀。」
緊抱著我的諾兒以與內容不符的輕鬆口吻發出嘆息。
雖然說是諾兒,不過現在的她並算不上是本人,而更像是在諾兒潛意識中的裏人格,與現實中沉靜、溫柔的她完全相反,這裡的諾兒兼具無知和任性的特質,而且憧憬著童話故事中的美好事物。
更為關鍵的是,隨時威脅著我們性命的這個夢境,正是由她的主觀感覺來主宰。
「唔,妳總算露出狐狸尾巴了呢,諾兒小姐……請問一下誰可以借我刀子一用。」
忽然,背後感受到一陣冷冽的殺氣。
「給妳,拿去吧!呵呵,怎麼樣,我的武器召喚厲不厲害?」
「謝謝,那麼……」
「喂——!喂!到底是誰給了她刀子?你在給我開玩笑嗎?在這種時候?」
感覺到逐漸迫近的身影,我也不禁慌了手腳,與此同時更發現了這個夢境中的城市似乎並沒有盡頭的事實,換言之無論接下來再飛行多久也不可能走出夢境和火龍的魔爪。
原本以為只要找到夢世界中的主人諾兒,回家的大門便會自動敞開,看來是我想得太簡單了。
「普莉同學!有事拜託妳。」
「好…好的,請問怎麼了?藍月同學。」
「我希望妳接下來負責讓這冰盤安全降落地面,我先離開一下,老實說我認為這是只有妳才能做到的事情,丹和布拉德可讓人不敢指望。」
「喂藍月,你這是什麼意思?太失禮了吧!」
「對呀對呀!」
布拉德和丹隨即向我的決策提出抗議。
可是我並沒有加以理會。
「請安心交給我吧,本小姐絕對不會辜負你的所望!」
「那好吧,那麼聽著倒數……三,二,一!」
「……!」
在倒數結束之際,我完全放開了對巨大冰盤的魔法操控,往後一跳迎向火龍的方向。
老實說考慮到那冰盤的尺寸,對於普莉而言或許有點勉強。
但是我相信她一定沒有問題的。
畢竟在那冰盤上面,還有兩位喜歡在女士面前表現自己的男生嘛。
雖然其中一位的年紀有點大,不過心理年齡的話……咳唔。
火龍那龐大的身軀急速迫近,伴隨著神威凜凜的吼聲響徹雲霄,那致命的血盤大口向我張開。
縱使如此,離開了眾人視線範圍的我,不知為何卻感到此刻的心情比剛才的都要平靜。
身體失去全部依靠地飛躍於空中,強風把我的頭髮拂向後方。
我把右手高高舉著,以激烈的速度長出了一隻堪比高樓般龐然的冰岩手臂,然後毫不留情地用它抓住眼前的火龍,再狠狠的將牠按倒在地上。
轟隆!
高樓建築因此倒塌,柏油路隨之破裂。
火龍的悲鳴響徹這片空間。
首先從右手開始,不斷變厚的冰層包裹著全身上下,轉眼間便形成一尊比火龍還要高大的冰巨人。
一般而言,已凍結為固態的水份子之間若出現大幅度的移動,整體便會因此碎裂。
但是實際上這尊冰巨人的關節部分並沒有互相連接,而是通過我的魔法操控下直接飄浮於空中,因此甚至可以做出比常人還要迅敏的動作。
此時我利用壓倒性的身高差距,將火龍的身軀強行壓制在地面上。
即使牠張開嘴巴吐出熾熱的火焰,也無法融掉冰巨人身上厚重的冰層。
最後我從冰巨人的心臟位置中脫離出來,以單膝著地的姿態落在稍遠處的地方。
當雙手做出合十的手勢,冰巨人的身體隨之化成無數支堅硬無比的針刺,在零距離下猛然刺進火龍的身體中。
一息間過後,火龍作為諾兒幻想中的產物徹底的歸於虛無。
「藍月同學!」
背後遠處傳來普莉的聲音。
我回首一看,只見他們五人一起順利降落地面,並接著朝著我這邊跑來。
「厲害!莫非藍月你一個人打敗了那頭怪物嗎?真不愧是我的競爭對手。」
「牠始終不是真實存在的,這沒什麼大不了,相對的各位也做得很好,特別是普莉同學。」
「那…那是理所當然的不是嗎,只要本小姐一出手……」
「實在是太可惜了,居然沒有我出場的機會,如果是當年連魔獸都能討伐的我出馬上陣,區區火龍即使來個一頭兩頭也是輕輕鬆鬆。」
布拉德驕傲的挺起豐滿的肚子,又開始一如既往的炫耀著根本不曾有過的英雄史。
已經足夠了解他為人的我、丹和普莉同學也不禁露出無奈的表情,然而梅蘭則是臉上充滿疑惑的歪首起來。
只有在這個瞬間,忽然覺得我家的女僕很可愛。
「吶,魔獸是什麼?」
諾兒用天真無邪的聲音提出疑問。
「諾兒老師,魔獸通常是指傳說中的生物,不過這樣說的話,龍也可是算作其中之一呢,畢竟現實中很難會見到。」
丹豎起一根手指,興致勃勃的為諾兒解說道。
等一下,若按照這個發展進行下去的話,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想當年我曾與看守地獄之門的魔獸一決死戰,牠的身軀龐然堪比巨龍,滿身漆黑的皮毛如同鋼鐵般堅固,不但長有三個頭,呼息之間還會噴出焚燒萬物的火龍捲……」
布拉德的話說到途中,整個大地忽然搖撼起來,一道裂痕以前方地面為中心,開始朝著四方八面伸延。
驀地,一道漆黑的身影從地底躍出,在半空中翻了一個筋斗,當牠重新著地之際,伴隨著懾人的威壓襲來的咆哮聲徹底震撼了我的心靈。
「吼吼吼吼吼吼吼!」
不好的預感馬上就應驗了。
眼前的魔獸外表上就和布拉德剛才所描述的一模一樣,只不同的是牠已經不再屬於幻想中的生物,而是此刻確實存在於此的敵人。
「藍月。」
梅蘭來到我的身邊,輕輕一拉我的手臂,臉上掛著一張嚴肅的表情。
「此次和上次的氣氛完全不同。」
「我知道,現在開始不能再手下留情了。」
我點了點頭後,輕輕一拍她的肩膀。
甚至連這一點時間的空餘也不留下,三頭的魔犬分別從嘴巴裡吐出龍捲、火焰和雷電的巨大魔法!
而此時的我為了保護身後的大家,能夠做出的選擇只有朝著地面釋出如同海嘯般規模的冰牆來阻擋攻擊……
——當所有人都如此認為的時候,其實真正的我已經使用了黑精靈的力量,一口氣飛躍到地獄三頭犬的上空,現在留在地上持續施放著冰魔法的那個我不過是分身而已。
就在分身的魔法即將抵抗不住之際,我咬緊牙關釋放全力,把自己化身為一顆漆黑的流星直接墜擊在魔獸的脖子上!
碰隆隆隆隆!!
轟然的爆風迸裂四方,高樓大廈的玻璃牆壁隨之碎裂,遭受撞擊的柏油路地面出現了一道深沉的殞石坑。
一旦使用了無法操控的力量,頭腦便會傳來一陣暈眩。
我狼狽不堪地從地面坑洞中爬出來,此時所有的魔法已經消失,連地獄三頭犬的屍體也不見其縱影,相信也沒有人看到我使用了黑騎士的力量。
明白了戰鬥已經結束的大家,這時候不慌不忙地跑到我身邊。
「哎呀,居然這麼快就解決了,果然還是很輕鬆呢,還是說在夢中的力量也會隨之增強嗎?」
丹用一副輕鬆自在的態度說,絲毫沒有面對生命威脅時的緊張感。
「沒什麼,在真正的戰鬥中只要一瞬間就能決出勝負了,除非對手是不死之身吧?」
「真不愧是我的主人,總算是派上了一點用場。」
「既然妳稱呼我為主人,那請妳不要總把我當作僕人使喚好嗎,我幾乎都要稱呼妳為梅蘭大小姐了。」
「布拉德,好有趣!再多說一些關於你的故事。」
「呵呵,既然諾兒妳如此想聽的話,就讓我再說一個關於年輕時的勇武史吧,話說那是名為九頭海德拉的強大魔獸……」
「拜託誰快去阻止布拉德吧!!」
聽到了我迫切的聲音,丹率先前去抓住了布拉德。
「不要再說下去了,還不明白嗎?你所說的事情都會化為現實的!」
「什…什麼!?呵呵…是嗎,原來我一直隱藏著如此強大的力量,難怪你們總是對我流露出那種惶恐的表情了。」
「吃本小姐一招吧!你這多嘴多舌的臭老頭!」
普莉同學一邊熱血地叫喊著揮動魔杖,把寄宿在魔杖之上的奇幻光茫投射到布拉德的臉龐上。
「嗚嗚…突然之間,好睏……」
通過鼻子把魔法的光茫全部吸入體內後,布拉德彷彿被注射了迷暈藥一樣,迅速的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中。
「普莉同學做得真好,多虧了妳,讓我重新認識到魔法的偉大。」
「這…都是小事一樁,不過想要更多的稱讚我也是可以的哦。」
「是是!我也派上用場了吧?對吧莉普同學?」
「哦?原來連記不住人類名字的猴子也在這裡嗎?」
「喂喂,對我的稱呼是不是越來越過份了?!」
丹一邊以哭腔抱怨道,不知不覺間負責照顧昏腄的布拉德這項重擔已經落在他肩上。
另一方面,諾兒則是向倒在丹身上的布拉德投以十分遺憾的眼神。
「藍月藍月,看來我的存在已經完全被忽略了呢。」
「啊,還以為是誰,這不是我家的女僕大人嗎?怎麼了?」
我以敷衍的態度應付眼前這位麻煩製造專家,只見她用不疾不徐的語調,以及過度刻意裝出來的憂鬱神情如此說道:
「其實,我忽然產生了一種不好的預感,所以迫不及待想要回到現實中確認一下,這就像是女孩子的直覺吧?而且你看,我不就是在這裡的人之中最為正常的一個嗎?」
「妳還有資格自稱正常嗎?後半部分的內容完全是沒有必要的,總而言之妳就是已經厭倦了自己的惡作劇,想要盡快結束這一切吧,放心吧,我也是這麼認為的——」
想要盡快結束魔法師的惡夢回到現實,這是在此的每個人都想的事情,說到底原本的目的就只有把諾兒喚醒而已,除此之外根本沒有逗留在夢境裡一秒的理由。
然而,雖然喚醒了夢中的諾兒,夢境本身卻仍然繼續,換言之,我們都被困住了。
說到底夢這種東西本來就是十分概念化的存在,想以數理的方式加以理解並操控根本不可能。
所以我如今能夠做到的只有把現身眼前的惡夢產物打倒而已,唯獨這件事可以確定為絕對正確,在此之外的行動伴隨著太高風險。
可是,對於已經手足無措的我,梅蘭卻以不帶感情的一句話,輕鬆地推翻了我的現實。
「那麼,我去讓她結束這個夢。」
「嗯……欸?等一下,妳打算怎麼辦——?」
我感到錯愕地張開嘴巴,伸出手想要拉住她,卻還是遲了一步。
梅蘭臉上不帶一絲迷惑地走到夢的主人身邊,並小聲地對著她的耳朵說了幾句話……
在我這邊的位置上已經完全聽不見她說話的內容,但是毫無疑問,梅蘭僅以數句話便將整個世界(夢境)改變了。
眨眼之間,周遭的環境比聲音還要迅速地發生改變,現代的都市以我們佇立的空間為中心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涼的褐色土地,以及伸延至視野盡頭的深綠色天空。
「……!」
就在不遠的視線前方,最後的敵人出現了。
「大概,打敗他的話,這個夢就會結束哦,至於我們就先躲起來了。」
「摯友喲!好好加油吧!」
不負責任地留下這句話後,五人彷彿一切都是理所當然地將剩餘的工作全交給我,接著連忙跑到到遠處的小山丘那邊躲藏身影。
雖然感到被利用了,不過眼前的對手確實會讓我無法留下餘力照顧眾人的安全。
「吶,藍月同學,那邊的人到底是誰?」
身後傳來普莉同學不安的聲音。
我全神貫注地凝視著「最後的對手」,不自覺地發出苦澀的冷笑。
「他」穿著一身整齊的褐色西裝,脖子上圍著隨風飄揚的長圍巾,有著一張略顯稚嫩的臉龐,不自然地閃爍著赤髮炎瞳的少年,手上以奇特的力量操控懸空的匕首。
淡然地以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我如此回答說:
「……那是最不應該出現在此的人。」
沒錯,那是自從我被捲入了這不可理喻的世界以來,唯一能夠互相理解的摯友。
但是在知曉了這位佇立於眼前的他,如今僅是妨礙我前進的幻影之下,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現在,將你打倒!!」
瞬間,戰意高漲的我,能夠清晰感覺到全身的血液因此沸騰。
在右腳用力踏破地面後,身體隨即跨越大段距離,在接近靜止不動的時間下,我成為了唯一保持高速動作的物體,毫不保留地朝他揮出貫注魔力的一擊。
——震撼空間的衝擊波迸出。
紅髮的身姿在不知不覺間變成了漆黑的形態,彷彿毫不費力地以單手接下我的拳頭。
「……!?」
匕首不知何時已經迫近我的腹部,伴隨著少年如同疾風一般的動作,匕首徹底化為一道閃光的流星刺進體內,衝擊餘波在轉眼之間將我投出數里之外。
我拼命用雙手抓住刺在腹中的匕首,使勁想要把它拔出體外,卻被它在空中拖行起來,濺出的血液因此留下一道彗星般的軌跡,直到我墜落在泥石地面上,匕首才彷彿擁有自主意識般飛回主人的身邊。
淌血的傷口很快便痊癒起來,但是我在戰鬥上的絕對自信卻遭受到無可挽回的沉重打擊。
從與黑騎士共用身體時的記憶中回想起來,我似乎未曾了解小劍所擁有的全部力量到底為何……
只知道單憑他一人之力並無法將我擊倒,因此可以理解為我擁有的力量在他之上。
或者說,事實真是如此嗎?
因多餘的思考而感到焦燥的我將力量集中在掌心之間,讓魔力以單純的能量形式向前方發射,並在擊中地上隆起的岩石後產生大型爆炸。
可是在緩緩升起的煙霧之中,並沒能發現紅髮少年的身影……
「……啊!?」
回頭一看之下,才赫然發現他已經出現在背後。
縱然下意識地揮出拳頭反擊,手臂的動作卻詭異的在半空中被固定住了,身體就這樣在毫無抵抗的情況下被匕首刺中。
就在他準備繼續追擊之前,細長的冰錐伴隨著如同金屬般銳利的聲音從地面上冒出,可是這魔法的突襲卻全都落空了。
下一秒鐘,他的身姿無聲無息地從眼前消失,察覺到他將會從視線的死角再度出現,我立即以自身為中心釋放出旋風的魔法,製造出讓他露出空隙的瞬間。
只要片刻之間的妨礙便已足夠,我迅速地轉身過去捕捉到他的動作,緊接著以掌心對準目標釋放出猛烈的火焰!
在無法迴避的距離下,以魔力轉化過來的火焰將前方一帶的地面都烤焦了。
正當我默默在心中舒一口氣,以為總算解決了之際,忽然驚覺一道人影正昂然挺立於烈火之中,他身上的衣服早已化為焦炭脫落下來,一絲不掛的他在空氣中暴露出染成黑色的肌膚和髮絲,並藉著外觀的改變將身體轉化為水火不侵的物質。
「…真的假的,這也太犯規了吧?」
無視我對於這場遊戲的不平衡性所發出的抱怨,在下一個瞬間,我連同周遭被掀起的岩石一起被打飛至天際。
身體遭到即使馬上陷入休克狀態也不奇怪的重擊,肺部和肋骨傳來粉碎性的劇痛,同時由於融合精靈的特殊體質影響,致命性的傷口正以異於常人的速度進行自主修復。
如果這只是一場遊戲的話,我可能早已投降不玩了。
如此想著的時候,紅髮的他驀然出現在眼前,出現在這個理論上比雲端更高的天際上……
「喂喂,如果我說認輸了,你能結束這個世界(夢境)嗎?」
我盯著他那缺乏靈魂的眼睛看,用開玩笑般的口氣說道。
原本仍然是裸體的紅髮少年在夢境主人過於健全的想像力修正下,完整無缺的衣服伴隨著光茫在他身上憑空出現。
只見一如既往不愛說話的「他」繼續無視於我的疑問,默默的握起了閃耀著綠色光輝的拳頭……
「真是冷酷的傢伙呀。」
從之前的戰鬥判斷出普通的魔法對他不起作用,我毫不遲疑地使用了哈特奧夫的力量,暗淡的火焰隨之從體內冒出,髮絲和眼睛也因此染上純粹的黑色。
龐大的能量互相衝擊,震耳欲聾的巨響迸裂整個空間,勝負難分的戰鬥仍在持續。
令人遺憾的是,我身處的這個世界似乎並不允許我的敗北。
普通人在面臨著難以獨自應付的問題時,一般來說會尋求他人的幫助,但是在我的情況下,彷彿就會有誰來對我說:「哦,解決不了嗎?那麼就繼續努力直到解決問題為止吧。」
對於這個缺少了我貌似就不能正常運作的世界,我漸漸的對它感到討厭了,即使明白到這樣想是不對的。
我在荒蕪的大地上全速奔馳,會瞬間移動的他則緊隨在身後不放。
很快的我便發現了,這個世界似乎是無邊無際的這件事。
以及那位諾兒不過是夢中的角色,真正的做夢者大概是以第三人稱觀察著整個夢境世界。
正如一般人做夢的情況,在夢中能控制的只有在觀察範圍內的事物,可是在遠離眾人目測範圍之下,身邊的他仍然保持著穩定的實力,而且最初在沙漠上,我在不被角色觀測的地方施展魔法,夢境卻因此改變了。
換言之,正因為真正的諾兒仍未甦醒過來,我們才會繼續被困。
至於打敗眼前的他就能終結夢境的根據,相信是梅蘭通過暗示話語把對於「夢」的概念實體化之後的結果。
那麼結果為什麼是「紅髮的他」?
恐怕是因為在諾兒的心目中,這就是「守護世界(夢境)之人」的應有姿態吧。
如果紅髮少年在她腦海中的形象是最強之人的話,那麼在他作為最強的概念出現於此的瞬間開始,我們已經毫無勝算。
可是在那場最後的戰爭中,若然不是諾兒及時趕到救援,孤身一人的他本應落敗,也就是說諾兒並不相信「小劍」擁有戰無不勝的能力。
既然擁有勝算的話,剩下來的就是尋找勝利的方法。
用普通的魔法攻擊的話,會被輕易的防禦下來。
以哈特奧夫的力量則足以攻破他的防禦,可是卻會因此被警戒,讓對方不敢輕易接近。
關鍵問題是對手擁有瞬間移動的能力,奪取了整場戰爭的主導權。
所以第一步是抓住他,然後才用力量把他狠狠的撕成碎片。
在一直思考對策的期間,我又再次被擊倒在地。
周遭的地面已被粉碎得看不見原來的面貌。
可是這次我決定不再貿然出擊,甚至放鬆了身體,解除了一切正在使用的魔法,然後彷彿化身為一位看破紅塵的老人,對身邊一切漠不關心地躺在地上。
這並非因為勝卷在握,相反地,對於他的所在早已無法捕捉。
我靜靜地躺睡著,一邊等待時機到來。
然後憑著直覺伸出右手,牢牢的抓住了他的衣領。
一瞬間,他似乎露出了十分驚訝的表情。
「那傢伙才不是像你這樣,會趁別人睡覺時偷襲過來的卑鄙之徒!」
在他想要逃走之前,其身體已經連同衣服一起被我的魔法徹底冰封起來,變成了動彈不得的模樣。
這時候,我才緩緩從地面上站起來,身體各處正散發出黑色的氣……
這場戰鬥,以我的勝利告終。
1
當妮娜趕到現場的時候,一切已經太遲了。
本來有著民族特色的建築,如今已成了廢墟的一部分,放眼望去也找不到仍然活著的人,有的只是茫然行走於大地之上的人形怪物。
雖然這些人形怪物有著三米以上的龐大身軀,可是從牠們身上殘留下來的破損衣服可看出,他們原本也是這個城鎮的居民之一。
誰也沒能想到,這個繁榮的城鎮僅在她們到達後一小時內,便遭到徹底的毀滅。
「到底是誰…做出這麼過份的事。」
妮娜束成單馬尾的金髮在風中飄揚起來,她眉頭深鎖著,懷著焦急和擔憂的心情,為了尋找任何一名幸存者而奔跑起來。
然而,其中一隻面目可憎的怪物馬上就擋在前方,並向她發出震耳欲聾的吼叫。
「礙事!」
她對著怪物拿起弓和箭,並在拉弓的過程中逐漸凝聚著旋風的魔法。
怪物踏出的每一步都造成地面輕微的震動,盛開的花兒被殘酷的踐踏,擋路的大樹被怪物強行用蠻力撲倒。
妮娜寸步不讓地昂然挺立著,冷靜地等待怪物向自己撲來的瞬間,直到最後一刻才把勾在弓弦上的手指鬆開。
纖長的木箭在怪物粗壯的軀幹下顯得不足掛齒,然後這枝外表纏繞著旋風的木箭在擊中怪物胸膛的瞬間,便在牠的身體上撕裂出一個大洞,並將牠整個擊飛到半空中,再高高墜落在半壞的房屋上。
過於巨大的聲響完全吸引了附近的怪物,不一會兒已被徹底包圍起來。
額角悄然地流下冷汗,妮娜一邊緊抿著唇,同時迅速的作出對策,她默默念出咒語,垂直地朝著天空射出一箭,當被施了魔法的木箭到達最高點時,驀然產生像煙花一般的炫目光茫。
以此為信號,妮娜發出了向同伴求救的信息。
可是怪物們並沒有耐心等待敵方援兵的到來,便一同蜂湧至孤立無援的金髮精靈所在。
妮娜馬上就反應過來,先從箭筒中抽出一枝箭,然後拔腿跑向接近的怪物身邊,並在即將受到毆打攻擊之前從牠的跨下滑到身後,然後伴隨念咒聲對牠的背後射出火焰箭。
這次的弓箭威力遠不及上回,中箭的怪物並沒有遭到即時致命的傷害,不過纏繞在木箭上的火焰卻因此蔓延到怪物全身,牠隨之發出駭人的慘叫聲,直到力竭倒下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妮娜為了逃避剩下怪物們狂暴的追擊而轉身奔跑起來,她以靈敏的身手不斷跨過瓦礫之間的障礙物,更爬上了倒塌的房子之上,在一個又一個的屋簷之間飛快地穿梭。
然而遵從著殺戮欲望的巨大人形怪物仍然樂此不疲地追趕在後,牠們毫不在意地以身體撞破房屋的石牆,隨手撿起從牆壁上掉落在地的石塊扔向奔逃中的妮娜,一邊發出不屬於人類的可怖尖叫聲。
在不斷承受著面臨怪物追趕而來的恐懼下,妮娜的呼吸漸漸變得紊亂起來,緊握著木弓的手也滲出了汗水。
這樣下去早晚會被追上,如此判斷的她毅然從箭筒裡抽出了兩枝箭,並在躲開下一次投擲物的攻擊後,一邊向前躍起,一邊轉身面向後方,同時射出附上特殊魔法的兩枝箭。
沒有凝聚足夠力量的一箭將會被怪物們的肌肉和骨骼擋下,既無法貫穿身體,也無法造成致命傷,因此妮娜瞄準的並不是牠們那龐大的身軀,而是大多數生物的共同弱點——眼睛。
尖銳的金屬箭頭首先刺中怪物的眼睛,然後順勢貫穿大腦,這兩道魔法箭再藉由妮娜的指揮下以靈活自在的動作陸續擊殺剩餘的敵人。
轉眼之間,所有的怪物都停止了呼吸,變成了一動不動的屍體。
「…對不起呢,救不了你們,我只能夠這樣做。」
就在妮娜默默的垂下首,為自己親手扼殺掉的生命而懺悔的時候,一陣輕快的拍掌聲毫無預兆地從背後響起。
她被嚇了一跳,慌張地轉過身去,從剛才空無一人的地方忽然出現一道身影,那正是她們在尋找的格倫。
「雖然用獵殺的技巧來評估一個人的價值並不禮貌,但是不得不說妳剛才的表演真是十分精彩,一方面展現出頑強的求生意志,同時又輕易地殺掉了眾多的生命,對啊,活下去本來就是一件十分殘酷的事情。」
「格倫,你在說什麼呢?這裡很危險哦,趕快跟我一起離開這裡吧?」
妮娜按捺著內心的不安,無視於縈繞在二人之間的異樣氣氛,向有著黑紅色眼珠的格倫伸出手。
「抱歉,我已經不能跟妳們一起走了。」
「……為什麼?對於這裡的慘狀,你知道些什麼嗎?」
妮娜的聲音在不覺間顫抖起來,她遲疑不決的,用試探性的語氣問道。
格倫沉默不語地把身上的衣服脫掉,暴露在陽光底下的身體隨即燃燒起來,在空氣中飄揚著燒焦的味道。
「因為我已經記起來了,自己到底是誰,還有我的使命。」
「……自己想要怎麼做,最後下決定的不還是自己嗎?格倫,你現在還可以跟我們一起走,如果有煩惱的話就跟我們說吧,好嗎?」
格倫的身體在燃燒之中不斷流下鮮血,然後血液彷彿擁有生命一樣活動起來,為主人組織成一件遮擋陽光的漆黑斗蓬,在他身上發生的自燃現象也隨之停止。
「很可惜的是,同伴這種關係必須要雙方都處於平等的條件下,在這個世界來說的話,就是殺戮的能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