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鲜血再度從銀色的匕首滴落地面。
女僕用眼角瞄了一眼手中沾血的凶器後,毫不在意地把它扔在地上。
一陣金屬的聲音隨之響起。
「別這樣狠瞪著我嘛,並沒有說過不會幫你治療對吧?」
梅蘭對正在露出凶惡眼神的藍月嘆氣說道。
他的臉色蒼白得像白紙一樣,咬緊牙關地勉強忍耐著的是心臟遭受破壞的劇痛,從傷口處流出的血液即將超過人體三分之一的總血量。
這時候,梅蘭在他面前跪坐下來,並朝著他的心臟伸出手掌心。
一瞬間,痛苦的表情從治療者的臉上流露出來。
既沒有需要記憶的咒語,也不用學習任何與人體相關的知識,梅蘭僅僅是張開自己的手掌心,在藍月身上的傷口便迅速的癒合起來,這就是世界上罕見的癒術者與生俱來的祝福。
胸前的痛楚彷彿留在夢境般徹底消失不見,唯有殘留在衣服及地板上的紅色液體在述說著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無可置疑的事實。
「這樣就明白了吧,你已經變得越來越弱,待會兒無論那個男人對你提出任何要求,也請絕對不要答應…啊。」
就在她一邊如此說道並準備站起來的時候,雙腳卻忽然失去力氣,整個人頓時跌坐在地。
相對地,原本虛弱地跪倒在地的藍月,現在則是精神抖擻地站立起來。
不過,在他臉上那緊皺起來的眉毛,絲毫沒有緩和下來的跡象,那雙牢牢盯著梅蘭看的冰冷眼神仍然十分可怕。
也許是察覺到現場異常的氣氛,諾兒雖然身在自己的家裡,卻緊張的一聲不吭。
當看到自家可愛的女僕人正在戰戰兢兢地猶豫著要不要從階梯走下來之時,諾兒便悄悄的比劃著手勢讓她先回去自己的房間躲起來。
另一方面,梅蘭小心翼翼的靠著沙發椅站起來,這時候她才注意到藍月仍然在狠瞪著自己,於是也感到不滿地雙手撐腰起來。
「唔,怎麼了,感謝的話也不會說,而且這視線簡直就像在責怪我似的。」
「感謝妳嗎?我還以為妳知道,妳剛才幾乎殺了我這件事呢?」
「結果來說沒有死掉不就好了嗎?而且,我都是為了你才這麼做的,治療的時候我也同樣是很不輕鬆。」
「哦,是這樣嗎?那麼請說吧,為什麼要這樣做,我就在妳的面前好好地聽著。」
梅蘭露出不高興的表情,用力地呼了一口氣,緊接著用帶著些許怒氣的聲音說道:
「如果是瑞利斯大人的話,才不會在意這種傷害,但是你的話則會簡單的死去。」
「那麼妳去找那個『親愛的瑞利斯大人』不就好了。」
「……我只是想讓你知道,總是一副自以為是的態度,過於高估自己實力的話……馬上就會死去,僅此而已。」
梅蘭說話的氣勢在途中減弱下來,然後也錯開了視線,彷彿害怕自己內心的想法會被看穿似的。
然而,此刻的藍月根本沒有心思仔細探究少女的本意,只見他以強硬的態度托起女僕的下巴。
「就是為了這種事情嗎,那麼妳這張嘴巴是用來做什麼?」
「唔!」
梅蘭皺起眉頭,以手背掃開藍月的手。
「這樣做的話,就算是你也會明白,我是如此判斷的,光是普通地說的話,你肯定不會把別人的話當作一回事吧。」
「那麼,如此聰明的妳,知道我現在思考著什麼嗎?」
「並沒有興趣。」
藍月這時把身體靠前,像是要威嚇對方般的,用緩慢但十分確切的口氣說道。
「我正在想……妳應該離開我的視線範圍。」
梅蘭先是膽怯地後退兩步,然後漸漸的低下頭去。
「我知道了,隨你喜歡吧……哼。」
用微弱的聲音說完後,她用鼻子輕蔑地吭聲,三步併兩步的奪門而去了。
如今大廳裡只剩下氣氛尷尬的諾兒和藍月二人。
「抱歉了,把妳家的地板弄髒了。」
「嗯,這種事沒關係…比起這個,藍月沒事嗎?」
「謝謝,總算沒事了。」
「如果搞錯的話,也請不要怪我多管閒事呢?我只是在想,該不會梅蘭她只是在擔心你嗎?」
「真無聊,即便如此妳也看到了,沒有常識性的人是多麼的危險。」
「對不起……」
「我沒有要怪責妳的意思,畢竟諾兒和她不同,我一直從妳身上得到了許多幫忙,若不是有妳,我甚至可能無法站在這裡。」
「那麼…可以聽我說嗎?」
「請說吧。」
「藍月,她可以依靠的人只有你一個,而且考慮到她特殊的情況……」
「放心吧,她想必馬上就會回到自己的房間去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朝著門口的方向邁步走去。
就在此時,諾兒從椅子上站起來,伴隨著凝重的聲音向藍月發問。
「對於梅蘭的感情,你是怎麼想的?我覺得她對藍月你……」
猶豫了片刻之後,藍月用冷淡的聲音回答。
「她這種情況,不過是基於安全感的缺失,以及對自身產生濃厚的自卑感所影響,導致本人下意識地渴望得到強者的支配而已,對於這種扭曲的感情,我是不可能作出回應的吧。」
「……」
藍月沉默地走出諾兒的房子,頭也不回地把大門關上。
伴隨著壓抑的心情踏出步伐,走在缺乏電子燈光的街道上,在灰暗的街角處等待著的是一名恣意透過旋風魔法飄浮於空中的男人。
踏的一聲,杰爾斯特雙腳站到地上,朝著藍月的方向走近。
「怎麼了,沉著一張不愉快的臉,剛才你的戀人也是這樣跑走了。」
「不要開玩笑了,重要的事情是什麼?根據情況我可能會拒絕提供協助。」
接下來的瞬間,只見衣著華麗的魔法師從口袋中拿出一個充滿了彩虹光輝的水晶球,裡面的光逐漸扭曲,呈現出「三十二」这样的文字。
「這是什麼東西?」
藍月揚起眉毛發出疑問。
「這是我製作出來的,假設雷斯的魔法力為四十,能夠遠距離探測對方的魔法級數的道具。」
「……!」
藍月下意識地對此有所警惕地後退半步。
凝視著水晶球裡的數字,他似乎明白到自己的祕密已經暴露了,感到意外的卻是當中顯示的數字比自己想像中的要低。
「還記得有一次你和雷斯的單獨見面嗎?」
「難道說在那個時候已經……?」
「沒錯,當時我也在那裡,有趣的是,當時探測到的數值是三十四。」
「唔。」
「放心,詳細的理由我並沒打算追問到底,但是相對的,接下來你必須協助我。」
「首先還是請你先解釋一下狀況吧。」
「在不久前,宮庭的魔法師探測到一股龐然的能量毫無預兆地出現了,而且逐漸朝著王都的方向靠近,雖然雷斯已經率先前去查探情況,但我卻收到了來自精靈的一枝箭。」
「難道說雷斯在與誰戰鬥中落敗了嗎?」
「現在還不確定,畢竟我們沒有能夠進行即時遠端通訊的手段,可是對於那股令人畏懼的能量本體,我們倒是略有頭緒……」
與杰爾斯特的對話之間,藍月的表情逐漸變得凝重,做好心理準備之後,他毅然開口。
「說吧,告訴我。」
「在各種預言之中一直存在著它的身影,它不可被制止,無人可擋,而且無法被消滅,它的出現總是伴隨著死亡,為世界帶來未日,它會成為英雄最大的恐懼,雷斯和我都認為,它或許才是預言中真正的黑暗。」
「所以你希望我能出手阻止它,這位或許已經殺死了月之國最強英雄的敵人,對吧?」
杰爾斯特以冷冽的眼神瞄向藍月,然後緩緩的說道。
「唯一可以肯定的,藍月,它絕對是前來找你的,那位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英雄,大陸上最為特殊的存在,所以你必須離開這裡,引導它前往適合戰鬥的地方。」
「看來我並沒有別的選擇呢。」
「不用過於擔心,我也會跟著一起去……」
這時候,藍月忽然想到了什麼,舉手示意讓對方暫停發言。
「稍等一下,你的意思該不會是……在這整個龐大的國家之中,如今可以挺身作戰的只有你和我兩人吧?」
聽到此話,杰爾斯特伴隨著微笑輕輕搖首。
「帶上越多的人只會陡添無謂的死傷,而且還有一點,真正作戰的人僅有我一人,藍月君,你只是魚餌,你的任務是負責引出目標並且拖延時間,而我則會看準時機將它封印,正面衝突是我們必須避免的情況。」
說完後,杰爾斯特把用來探測魔法力的水晶球拋到藍月手上。
「到時候就用它來記錄敵人的數值,不過倘若你無法看到任何數字的話,便不要有任何猶豫,立刻逃走。」
藍月反覆對水晶球看了又看,接著悄悄的冷哼一聲。
「不,我會一個人去。」
「什麼!?」
杰爾斯特不禁發出訝異的聲音。
「如果你的封印能起作用的話,黑騎士引起的戰爭早就被你終結了吧。」
藍月拿上水晶球,邁開步伐與杰爾斯特擦身而過。
「藍月,你只是一個學生,對魔法又懂得多少?」
「不過是機械的代替品罷了。」
藍月通過魔法從腳下創造出冰塊的衝浪板,並藉此緩緩升上半空。
「放心吧,我會離得遠遠的,把事情乾脆地解決。」
「等一下,不要隨意行動!如果你失敗,人們將會為此付上性命!」
「Not on my watch.」
杰爾斯特連忙用魔法飛上空中,嘗試阻止藍月的擅作主張。
可惜在下一瞬間,藍月的身影已赫然消失不見,只在天空中留下一道深黑的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