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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拜伦评选他人生中最倒霉的一天的话,通常他会把“猎人村大火”那一天排在第一位——这是毋庸置疑的。然后,他总会选择把“被长尾兔一脚蹬进湖里”那天或者“弄错了双子草的颜色把有毒的那株吃进肚子结果全身麻痹直到夜里”那天排在第二位,不过,“好不容易打零工赚钱买来的面包被闯进家里的地猴抢走”那天也令他难以舍弃。

但——在今天,拜伦不再觉得迷茫了。

 

“……这绝对,可以排到第二位。今后没有什么能撼动它的宝座了……”

 

——黄昏时分,十四岁的少年拜伦,匍匐在像刚刚被山贼洗劫过一样的小木屋里,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哀号不止。

就在今天早晨,他还意气风发地背着猎刀走进晨雾弥漫的月湖森林,想要逮只长尾兔来给自己好好弄一顿丰盛的午饭——或晚饭。虽然他这样贫穷的游民完全无缘于日环集市上那些令人垂涎的美味,但起码他可以自力更生,而且通过这些年的磨练,他对自己的烹饪技术就像狩猎技术一样充满信心——

可惜,他连根兔毛都没来得及摸到,就被卷进了莫名其妙的事件。跟错了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被奇怪的骑士二人组缠住,接踵而至的袭击又搞乱了他好不容易收拾好的屋子。

更要命的是,他对现在的状况完全束手无策。

——想到这里,拜伦慢慢地直起了身子,露出苦恼的表情。

没错。

正如克洛威尔所说——尽管他是个祈愿者,经过这些年也终于能够自如地运用自己的能力,但他依旧缺少某种“觉悟”。

这样的他无法帮上克洛威尔和贝栗亚瑟的忙——更救不了他的妹妹。

“……有什么办法呢……”

他盘起腿,一个人嘟囔着。

“我、我又不是为了和谁打架,才向曜力许下愿望的……话说回来,就连是怎么许下的愿望,我也不知道啊。要我用自己的力量去战斗什么的……我……从来没做过啊……”

“不可能办得到”——他如此低语,然后又沉默了。

他抓起挂在肩上的细带——将与之相连的封盖箭筒转到了身前。他静静地看了它一会儿,然后“啪”地打开了封盖。

从整齐排列的箭翎之中,露出了一根黑色的金属杆。他将之抽出来,然后熟练地一抖手腕——仿佛生命力流入了杆身,它无声地动了起来,上下两端分别抽出了两支尖长的金属状物,羽毛状的铁片在两个尖端缓缓舒展开,并微微向后收拢,形成一个漂亮的弧形。

这是一张大约一英距长的自动猎弓。那雕满繁复的红色花纹的弓身,在这个脏乱的小屋中简直是异类一般的存在。唯一奇怪的是,它并没有弓弦。

拜伦出神地凝望着它,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老爸。这把‘破空’,是你给我留下的。”

他低低地说。

“……你说,我到底……有没有资格用它啊……”

 

拜伦的语气充满迷茫——但是,他心里很清楚。

他所缺少的,是那种已经在克洛威尔、贝栗亚瑟,甚至是他的父亲等等的人心中牢牢扎根的“觉悟”。如果他依然不愿意转变心意,那么他将永远地停留在原处。

——不得不改变的时刻已经到来了。

他必须正视事实——早在六年前的那个夜晚,他就已经失去了人类的资格。他背负着某种不得不背负的责任,因为只有他这样的存在,才能完成那些人类和异端都无法完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