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來沒什麼肌肉的女人也是有辦法殺人的──這是我新學到的重要的一課。
「關於安娜瑪利亞的事情，能夠多說一點給我聽嗎？」
「好的。」
我摸著剛才被撞的頭，默默看著走在前面的老闆娘和克里斯塔。
撞墻帶來的不適感尚未完全消失，甚至我覺得我頭髮底下的什麼地方可能已經淤青了。
──但如果不是老闆娘，現在克里斯塔又會怎麼樣呢？
「安娜她喜歡寫小說，因為我之前都在自學，所以她就把我寫進了小說裡。她說那是為我寫的，所以主角當然要用我的名字。」
克里斯塔回頭看了我一眼，我轉頭躲開了視線。
「以前我知道的一個女生還幫她畫了插圖，拿到插圖的那天安娜超級開心，而且我們一起商量了接下來的劇情。安娜寫完的時候我們還在房間裡開了小派對。」
「妳們姐妹感情挺好的嘛。」
「……直到那個男的出現為止，我們的感情都很好。」 克里斯塔低頭，「有時候我總覺得是他把安娜搶走了。」
「妳知道安迪牧師現在在台灣吧？」
「誒？」克里斯塔看向老闆娘，「那個人也在嗎？」
「恐怕這就是為什麼安娜會從上海跑來這裡也說不定，我和妳母親聯繫過了，她說大約半個月之前她出門回家之後就再也沒看到安娜。同時，在安娜的私人電腦裡發現了關於如何訂船票和火車票的網頁記錄。」
「怎麼會這樣……啊。」
突然間，克里斯塔停下了腳步。
「不會吧。」
「克里斯塔（嗯）？」
我和老闆娘齊刷刷看向掏出手機的克里斯塔。
「不是這樣的吧，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我只是給了安娜上個學期和朋友拍的照片而已……」
她把手機遞給老闆娘。
照片上的是綁著馬尾、穿著我校女子制服、還抱著金色大獎杯的克里斯塔。
兩旁穿著足球隊制服的女生們則是外校的學生，看起來應該是天目那個美國學校的女子足球隊。只不過，連克里斯塔在內的十二個人並不足以完全擋住後方的背景。
「照片，放大一下。」
我指向照片的小角落，那裡出現的東西讓我有點在意。
「這樣嗎。」
「不是，再往那個短頭髮的女生那裡過去一點……對在這裡放大。後面裡面有人走過去。」
短頭髮的女生，或者說守門員，站在畫面的右側。
就在她後面，一個頭髮顏色非常淺的瘦高男人正被一個穿著彩虹色小獨角獸印花T恤的笨蛋從後面突然抱住。雖然看不清楚對方的臉，那那十有八九就是安迪和羅伊德。
「妳看，就在這裡。」
整個大台北地區會穿這種T恤走在路上的白人成年男性，除了羅伊德沒別人了──換句話說，那就是羅伊德不會有錯。
「不是吧。」克里斯塔驚恐地捂住嘴，「我到底做了什麼……？」
「妳把妳姐姐吸引過來了呢。」老闆娘皺眉，「先從上海坐火車去了福建，之後再從福建搭船到台中、然後一路往北走。而且，中途還燒了很多無辜的人。」
「等一下，這、這樣的話不就說明我是……這和我沒關係吧？這和我沒關係吧？」
克里斯塔推開老闆娘，她逐步後退到了路邊的櫥窗前。
櫥窗裡面的服飾店正在大聲播放時下流行的韓文歌，但就算這樣也依稀能聽得到她急促的呼吸。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和那些人應該一點關係都沒有吧？？我沒有錯，人是安娜殺的和我沒關係吧！！？告訴我啊，妳快點回答我啊！！？」
她的胸部猛烈地起伏，在用大紅色和橘色的假花裝飾的櫥窗、還有同樣穿著鮮艷大花圖案的模特兒的襯托下，精緻的臉此刻更是顯得毫無血色。
「關於這點，我沒辦法保證妳能百分百置身事外。」
老闆娘的聲音，毫無起伏一如北極的永凍層。
「的確是妳的照片導致了一連串的事情，我想這就是所謂的間接殺人吧。雖然妳姐姐的性質很特殊，不過我可能還是得留個記錄給警察一個交代。」
「是說我是罪犯嗎！！？我、我還只是個高中生而已，我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
克里斯塔緊抓著自己的頭髮。
「不要啊，我不要進監獄，我才剛剛考進想去的學校而已……秋成？秋成你會救我的吧？？對吧？？你說過你喜歡我的？？？」
「我說，只是做個記錄而已……」
「才不只是個記錄而已！！！！」
克里斯塔咆哮著撲向我，她抓住我的領帶把我扯向她，簡直就像是要把我的五馬分屍再吞吃入腹。
「這就是要留案底不是嗎？？『謀殺未遂的女綁架犯安娜瑪利亞的妹妹，還留有犯罪記錄』！？到時候我要怎麼上學、我要怎麼找工作！？只要留下記錄的話，只要有心的話就找得到的啊！！！」
「這種性質的犯罪就算留下記錄也不會有人相信上面發生過的人和事，學校辦公室大概也不會──」
就在這個瞬間，靠近了克里斯塔的老闆娘，被推向了大馬路。
「叭！！！！！！！！」
行駛中的小轎車見狀完全來不及剎車，只得按著喇叭一路順著下過雨的濕滑地面一路滑行。
「他媽的！」
就在意識到即將發生什麼事的瞬間，我衝向了馬路正中央。
在下一個瞬間，才剛剛站起來的老闆娘再度被推向馬路另一邊的人行道。
急剎車的輪胎摩擦聲從我耳邊呼嘯而過，伴隨著老闆娘和克里斯塔的尖叫，我被疾行的小轎車碾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