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我,站在一條似曾相識的走廊上。
因為路的兩邊有青銅製的雕花燈籠,所以並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狀態。在我頭上還掛著大串大串的紫藤花,就像是一串串的紫水晶那樣掛在毫無星光的夜空之下。
雖然很美,但這裡是哪裡呢。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噠噠噠──」
寧靜的紫藤迴廊之中,我聽見了熟悉的印度歌舞的聲音。我朝著聲音走向左手邊的青銅燈籠,並且在燈籠的旁邊找到了我的手機。
「媽的田秋成你怎麼了天啊你在哪裡我又在哪裡!!!?」
一個肥宅,在電話里大吼大叫。
「我也想知道好嗎你個王八蛋,你才是發生了什麼啊!!!?」
還在想說這裡怎麼只有我一個人,然後現在班長來電話了。
「我被老爸老媽叫去買醫院樓下買便當的時候順便抽了十連抽卡想放鬆一下,本來想說隨便抽的結果抽到鶴丸國永和髭切,想說稍微用用看就用那個排列組合打怪……結果就被吸進奇怪的空間了啊!!!」
「你也是嗎!!!」
我就知道,那個隊伍組合絕對是進來這個世界的關鍵。
「對了班長,你有沒有收到一個自稱鶴丸國永的人的消息?」
「鶴丸國永?誰啊?」
「……說話很討人厭,而且一副看起來就是知道你在想什麼的樣子。這樣的人你看過嗎。」
──也就是,鵜丸宗近的分身。
鵜丸宗近的本尊應該已經折斷了,但是現在那個自稱分身、而且對我的事了若指掌的那個鶴丸國永卻突然出現在我的世界裡。
不管怎麼想這都不可能是什麼好事,而且對方是妖刀、就算對班長這種平凡人出手也完全不奇怪──實際上,他已經把至少兩個以上的普通人給捲進來了。
「什麼跟什麼,不知道啦!」
班長聽起來很不耐煩。
「對了你在哪裡啊?我現在人在一個很大的水池旁邊……大概是像日本庭院那樣的東西,然後我應該是在某種貴族的別墅裡吧。大概。」
「我人在某個地方的走廊上,班長你知道一個周邊都是燈籠的走廊嗎?」
「那裡嗎!我剛才才路過那裡,總之你走在那裡要小心點?看到有巷子之類的東西就躲進去吧,不然要是被那些東西看到就不妙了啊!」
「什麼東西?」
這裡除了我和班長,居然還有別人的嗎?
「我覺得你根本不會相信我,但是那些東西每隔十分鐘好像就會走特定路線巡邏。我進來的時間大概是九點十分左右,現在九點十八了所以你快躲起來!?」
「你在跟我開玩笑吧──」
啪擦。
似乎有什麼速度很快的東西從我的右手邊飛了過去,等我回過神、我那粉身碎骨的手機已經被一隻箭釘在了身後的土墻上。
「嗚……嗚啊啊啊啊……」
與此同時,面目猙獰、膚色如同死灰、身著破舊武士鎧甲的枯瘦弓箭手已經撘弓上箭。
「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僵屍弓手身後還站著一大批和他同樣消瘦又充滿敵意的武士。他們之中有些人拿著已經出現裂痕的武士刀,少數幾個看起來像是領袖的、甚至還騎著非常高大的骷髏馬。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而隨著首領的一聲令下,那些惡鬼般的武士朝我放出了無數的箭。
「救命!!!救命啊啊!!!」
流星雨般的利箭朝我的方向射了過來,被那些箭射中的地面和土墻都在碰到箭簇的那瞬間被燒出了一個個洞。
我用最快的速度跑了起來。
在這個哪怕連一罐礦泉水都沒有的空間裡,我就只是待宰的魚肉而已。與此同時,那些武士不屈不撓地追在我的身後、不管我再怎麼急剎車又急轉彎和朝他們丟燈籠,他們還是有辦法緊緊跟在我的後面。
「誰來救救我!!!!!」
並不習慣於長跑和快跑的我,就算不願意也還是漸漸慢了下來。
呼吸變得急促、腳步也變得越發沉重。完全不習慣長跑和快跑的我,哪怕不願意也還是逐漸慢了下來。
我不知道自己跑了有多遠,但那些武士越來越近了──不只如此,甚至有另外一批武士從路的前面涌過來了。
「嗚啊!嗚啊啊啊啊啊啊啊!!!」
前方的那批騎馬的武士朝我的方向過來了:我被包夾了。
「這邊!」
這個時候,有個人從我的上方喊。但是屋頂上那些紫藤花太礙眼了,我根本看不到對方。
「誒。」
「這個給你!」
從紫藤花的隙間裡,一個看起來像是酒瓶的鍍銀瓶子從上面掉到了地上。
「這就是你的武器,快點把那些死人解決掉吧。」
「好的!」
我從地上撿起那罐東西,並迅速擰開了瓶蓋。
「嗚啊啊啊啊啊啊!」
一個武士揮舞著武士刀朝我撲了過來,但是在我擰開瓶蓋的瞬間、他就被從瓶子裡冒出的白色氣體腐蝕成了一具乾淨的白骨。
「嗚哦哦哦哦哦哦!」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看到自己的夥伴被融化,那些武士紛紛拔出了自己的刀、箭還有火槍。
箭簇和火藥射出的彈丸從四面八方飛出,但就像在回應我的想法一般、那股白煙立刻包圍住我的身體、並且不費吹灰之力就將觸碰到的箭簇和彈丸分解成了毫無威脅的液狀物。
而這就是我作為妖怪的力量,或者說「加熱和腐蝕程度的能力」──
也就是操縱任何形式的水溶液,並改變其溫度和酸堿值的能力。
「要上就一起上吧!」
將周遭的白霧分散之後,我對那些武士大吼。
「唔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還剩下的那些武士發出憤怒的嚎叫,連大地也幾乎為之顫抖。
就連用弓和用火槍此時也拔出了腰間的太刀,那些騎著骷髏馬的也揮舞著大太刀沖了過來。
「誰怕誰啊啊啊啊啊!!!!!!!!」
我緊抓住那個瓶子,把瓶子裡的液體全都潑向他們。
一瞬間,潑出去的透明液體也發散成為一股無比濃厚的霧氣、將朝我過來的武士全數吞了進去。
而還沒等霧氣完全散開,騎著骷髏馬的武士也好、還有走廊上放置的燈籠也好,已經全都消失無蹤──只剩下地上那些冒著泡泡的大坑小坑和沒有完全腐蝕完的殘片還能證明他們的存在而已。
「嗚,嗚嗚嗚……!」
剩下的那些沒有被酸霧波及的士兵,看到地面上的慘狀之後開始慢慢倒退。他們依然在怒吼,但他們似乎是放棄了靠近我的打算。
然後,下一秒他們便被自上而下掃射的子彈射成了一個個蜂窩。
「那個很好用吧?德國產的高濃度魔術礦石用溶液,正好有人想用那個跟我換店裡的東西,所以我就想把那個送給你用用看。」
屋頂上,穿著白上衣和黑桶裙、抓著一把和身型和服裝完全不協調的重型機關槍的女巫對我微笑。
「多虧你的福,總之這裡的怪物是完全清理掉了喲。回去會請你吃蛋糕的。」
﹣﹣﹣
北投有家叫做雨月堂的店,店長看起來是個賣古董的知性美女、但她實際上是個殺人不眨眼性格還很惡劣的番鬼婆。
──而我和班長會出現在這種鬼地方,怎麼想都絕對是她在搞鬼!
「不要這麼看我嘛,好心給你送武器來了,我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吧?笑一個?」
「妳該不會從一開始就想把我拉過來吧。」
「沒有哦,是因為你爸爸突然把你送到醫院去,所以我才勉為其難進來找你的。」
雨月堂的老闆娘一邊坐在屋頂上擦槍,一邊把一塊眼鏡布塞給了我。
「然後我檢查了一下你的手機,確定你是『那個』的受害者之後就拿最好的槍過來了。順帶一提,這個也是德國產的魔道具……啊,我買了管制武器這件事絕對不要跟你爸爸說哦。」
「妳不但是走私犯而且還私藏槍支嗎。」
這個女人每次都在刷新我的人生觀,讓人很難不去懷疑她到底有沒有底線。
雖然她長得很漂亮又很會打架,但要是知道她私底下有多誇張的話、對她的印象可就沒有「賣古董的知性美女」那麼單純美好了。
「不要說得這麼難聽嘛,現在哪裡有人會百分百聽『葬儀社』的話啦。而且只要不出事就不會有事的,我也有把槍藏得很好的自信。」
「老闆娘,妳不覺得這太誇張了嗎……」
「如果是『葬儀社』那些人的話會比我更過分喲,尤其是惡名昭彰的U13。」
她放下槍。
「總之事情就是這樣,我就跟你好好解釋最近到底發生了些什麼吧。」
「現在嗎?可是我不是昏迷了嗎?」
「對啊?現在我和你都是在『意識的世界』裡喲,所以在現實中你的手機還好好的、而且我的槍也還放在原來的地方。」
……也就是說,我和老闆娘是處在類似於做夢的某種狀態下嗎。
「總之要說的話,這並不是夢。確實來說的話,好像是處於『生和死的夾縫當中』。」
「等等等等妳剛才說什麼。」
「在這個時間點,我們可以算是死了、也可以算是活著。相對的,在外面我們也就是陷入昏迷的狀態。」她托腮,「不過回去的方法也很簡單,在這個無法退出的『遊戲』裡只要解除『遊戲』的狀態就行了。」
「遊戲?難道說……」
「真好真好,秋成弟弟果然是最聰明的。真不愧是明星高中的前段班的學生。」
老闆娘一邊拍手,一邊還露出母狐狸般的微笑──
「猜對了喲,我們現在在『Otogi』的……遊戲的世界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