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映入模糊视野中的是黑暗笼罩下的无机质天花板,莉泽在床上翻了个身,盖在身上的毯子滑落到了地上。
唔,我在不觉间睡着了?就这样穿着衣服跑到了床上......
揉了揉疲惫的双眼,少女随便地理了下睡乱的黑发,弯下腰拾起了掉落的白色毛毯。尽管关着门窗,莉泽还是被屋中的寒气弄得打了个寒战。
是爱尔温吗?只记得之前还在和她说话呢,果然是精神上的消耗太大,连自己睡着了也没意识到啊。
包裹着丝袜的双脚在床边摸索着,数度接触到冰冷的地面让莉泽不爽地皱起了眉头,终于还是找到了客人用的拖鞋。
唔,不知为何睡意全无,心烦得很,还是稍微出去走走吧。
于是少女从床铺踉跄着站起身来,摸黑打开房门,来到了外面的走廊。大概是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可以借助替代电灯的光魔石提供的微弱光亮,稍微清楚地看到走廊的尽头与一侧紧闭的窗户。
一点装饰也没有呢,与帕佩特家那奢华得过分的装潢相比,马吉柯家就像快要破产,而被迫倒卖家产的没落贵族一样,显得十分凄凉。
果然还是该把披肩带出来吗?没装暖气的屋子就是不方便啊......莉泽暗暗抱怨着,缩了缩冻得起鸡皮的肩膀。
莉泽一向没有起夜的习惯,该说是得益于那向前看的性格呢?还是精神比较大条呢?只要一眼困就可以倒头大睡至天亮,但是今天倒是例外,少女完全没有回到温暖被窝里的欲望。
都怪凯尔,把我带到那种地方,就像故意安排我见父亲一样,勾起了不好的回忆。虽然不认为那个把自己视作道具的男人会为自己着想,但莉泽还是希望对方别做无端挑起自己苦痛的事。
果然,是个令人不爽的男人啊......咦?
碎碎念着来到走廊尽头的拐角时,莉泽注意到不同于光魔石的荧光的淡黄色灯光从走廊另一侧尽头的半掩着的门缝中漏了出来。
那么晚了还打着灯?我记得那似乎是主人房吧......
主人房,也就是屋主凯尔·O·马吉柯的房间,同客人房一样位于屋宅的二楼,而尤丽等女仆的房间则位于一楼的饭厅附近。
出于好奇心,莉泽蹑手蹑脚地摸到了房门旁,透过门缝往里窥视,只见被摆放在中央圆桌上的煤油灯照亮的房内,坐在桌前的赤裸着上半身的男子正单手扶着侧脸,另一只手上的盛有紫红色液体的玻璃瓶正将液体注入桌上的酒杯中,发出咕噜噜的响声。
还真有闲情逸趣半夜喝酒啊,明明我都因为你烦得睡不着觉......
“阿尔克特吗?那么晚在外面晃悠,你也睡不着?”
被发现了啊,凯尔略显颓废的嗓音让莉泽放弃了隐藏,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又瞒着尤丽小姐过嘴瘾啊————等等!你这是!”
冲上前去一把抢过对方手中的酒瓶,倒到一半的液体如落红般溅到了土黄色的圆桌上,尽管沐浴在凯尔半惊讶半责备的目光下,莉泽还是无法将视线从他的身上移开。
那缠绕着满是血污的绷带,却仍旧渗着新鲜血液的身体,就像被血雨淋过一样,感觉快要翘辫子了。
“喂喂,别叫那么大声,被尤丽发现了可不是挨一顿骂就结束的啊。”想要站起身来夺回酒瓶,却发现两腿酸软,根本无法站立的凯尔只得哀求似地向莉泽伸手讨要。
“都伤成这样了还喝酒,你不想活了吗?”
先不说凯尔到底是怎么负伤的,要是任他这样喝下去,估计不用到明天早上,这里就会多出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既然这样————
咕嘟咕嘟咕嘟————
那是酒水顺着喉咙灌下胃袋的声音,不管三七二十一,莉泽举起还剩三分之一液体的酒瓶猛地往嘴里灌去。一瞬间强烈的酒气扑鼻而来,身体又涨又热,强烈的眩晕感逼得少女眼泪都出来了。
“啊啊,看你都做了什么......”
赶紧撑起身子扶住摇摇欲坠的莉泽,用仅剩的力气将对方推到了自己的床上。
呼,果然女性的身体比较轻呢————
唔哦......
只觉力气像被抽干了似的,凯尔整个人侧身躺倒在仰躺着的少女的身旁,貌似这破破烂烂的身体能动的只剩下那惨白得几乎没有血色的双唇了。
糟糕,身体不由自主地就动了起来,我都做了什么啊!
同样因为急速袭来的醉意而动弹不得的莉泽此时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乱来,只是一看到那个男人的惨状,就忍不住做出了这些没经大脑的“蠢事”。
哈......我这到底是————
“还有意识吗?”没有收到回答,凯尔慢慢地蠕动着嘴唇,“世人一直都有借酒消愁这一说......但是我喝酒不是为了消愁......”
而是为了感受“愁”这一情感啊......
“呐,莉泽......“愁”到底是怎样一种感觉呢?”
仍旧没有回答,能听见的只有安稳的鼻息。
人类的情感还真是麻烦呢......自语着,闭上沉重的眼皮,男子的意识随着强烈的倦意沉入了黑暗的无冥之海。
“大概就是你现在所感受到的吧,凯尔。”
这睡相可是会感冒的哦。
火光熄灭了的房间内,被子被拉动的窸窣声过后,寂静再度造访了这个装饰单调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