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想的怎么样啦,决定好要什么奇迹了吗?”
清晨上学的时间,陶玛斯果然又出现在了我们所住的公寓门口,带着没什么改变的开朗笑容问我这个问题。
我想了想,回答:“没有。”
“为什么啊,明明上次玩得很开心的。”
“玩的开心和想要奇迹是两码事吧。”我没再理他,直接走上了回家的路。陶玛斯不依不饶地跟在身后。
“机会难得嘛,这可是奇迹啊!”
这个人啊……
我暂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面对着陶玛斯,拿出严肃的态度问了一个至今为止都没有得到全面回答的问题:
“得到你的奇迹,究竟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从一开始,我就不相信他的奇迹是没有代价的。
想要得到什么,总是要付出等价的东西,这是这个世界的真理。自己想要奇迹的话,这个代价当然也要由自己来承担。但即便是已经看到了两个由他引发的“奇迹”,我依然没能弄清楚这个等价公式的另一边写着什么。
明明都全程看过了却依然不了解,所以我决定直接问清楚。就和在餐厅点餐一样,在面对服务员问出的“请问您是要牛肉还是羊肉?”的时候,一般会下意识地认为这是赠品而直接选一样吧,然而往往结账的时候才发现这是要花钱的。
在餐厅发生这样的事情倒是无所谓,不过现在可是连神明啊奇迹啊这种概念都出来了,不认真对待的话不行吧。
虽然问出这样的问题,总觉得会让剧情走向一个糟糕的方向。不过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期待着少女漫画一样的展开,所以就算这是所谓“不该问的问题”,我也照样会开口的。
不然的话,如果等到深陷其中之后才得知什么残酷的真相的话……我不觉得我承受得了。我从来不觉得我有多坚强,所以我更喜欢在最开始的时候清除掉所有可能的威胁,即使为此付出的代价是通往美好未来的可能性也在所不惜。我讨厌这种“可能性”。
放弃掉镜花水月一般只有可能性的美好,换来能够让自己安心的一成不变,我觉得是非常划算的交易。
我耐心地看着陶玛斯,等着他的回答。不用担心上学会迟到,因为今天为了等他的答案我特意提早出了门。
从正慢慢恢复生机的树木之中,传来了越发清晰的鸟鸣。空气中,有清新的味道漫延。
我是凡事都考虑最坏结果的类型,所以在我脑内模拟出来的答案总是很糟糕,但是陶玛斯完全没有按照我的想象来回答。
他并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露出阴暗的表情说什么糟糕的真相,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抓了抓头发,看了看四周,最后小声地开口。
他说:“我,想要信仰。”
啊?我有些莫名其妙,虽然他自称是神使,那应该就代表确实有神存在,提到神的话确实离不开信仰,但是像这样……也太奇怪了吧。
“先暂停。”他还想继续解释,不过被我打断了,直觉告诉我要把这句话弄懂需要很长的时间,而预留出来的时间已经不够了,现在必须立刻去学校才行。
“晚上回来我再听详细的解释。”
“哦,路上小心。”
经过一棵树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了一根漂亮的白色羽毛从上方落下。
接下来的时间,依然是上课,下课,上课,下课的循环,不过的教室里,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是什么呢?
“那两个家伙不在的话,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呢。”林彤走到我的座位旁边,看着下课期间空无一人的讲台,用有些夸张的怀念语气说道。
听了林彤的话,我才发现少了的是什么。
以前每当下课,就会有两位同学跑到我们班的教室里面,站在讲台上表演各种小魔术,基本上承包了课间的全部活跃度。
但是为什么今天没来呢?
“虽然我觉得你大概不会注意这些事情……”林彤好像有些犹豫该不该说下去,于是我稍微试着用期待的眼神看向她。
她继续说下去了,不过我想和我的眼神没什么太大的关系,现在距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她好像纯粹只是因为发现了这点才决定说下去的。
“听说那两个人吵架了哦……好像是因为其中一个想成为职业魔术师。”
吵架了啊。不过对于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应该很快就会和好的吧。
嗯……我是根据林彤得出的这个结论。虽然有时候她会突然对我生气,不过基本上都是第二天就恢复正常了,不过我的经验可能不太具有普适性吧。
“他们不在的话感觉教室里闷闷的。”我听见林彤小声抱怨。不对吧,你身为班长不是应该觉得这样比较好吗?毕竟我们班的课间纪律不好是出了名的,你也总是因为这个理由被年级主任批评吧。
弄不明白,不过和我也没什么关系就是了。
放学的时间很快就又来临了,也就是说,一会儿我就可以听到陶玛斯对于那个问题的答案了。经过今天一天的思考,我觉得我已经明白陶玛斯说的信仰的意思了,不过如果真的是我想的那样的话,这还真是非常难以达成的条件啊。
“那么,明天见。”在校门口和林彤道别之后,我慢步走向了等在马路对面的陶玛斯。
我不怎么敢让他呆在学校门口,之前听到的那些关于中二病的评价让我有些头疼,所以我对他说:“边走边解释吧,详细地解释。”
“其实也没什么可解释的了。”他习惯性地一边抓着头发一边说道,“你知道我是神使,那个,就是神的使者,因此肯定有着任命我为使者的神。我之所以来到人类的世界,就是来代替他做一部分工作的。”
“奇迹之神?”我猜。
陶玛斯点了点头,又继续说道:“奇迹是一个只有人类能够理解的概念,代表着这样概念的神都是从人类的情感中诞生的,因此也必须依赖着人类的信仰才能存续下去。”
“所以上次你才让那孩子相信奇迹是存在的?”
“嗯。”他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是不是有点传销的感觉,不过我真的很努力在制造奇迹的哦。像再上次的那个小女孩的时候,我也有对她们说那是奇迹。”
我还记得陶玛斯给我的关于奇迹的定义,他说奇迹就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但是现在看来,总觉得这个定义的限制条件还不够,但是究竟是缺了什么呢?
“也就是说,接受了你的奇迹的话,就必须成为神明的信徒吗?”我又问。
“不,不需要成为信徒,虽然这样最好啦,不过你想,相信和信仰是完全不同的东西对吧,而且让人信仰什么明显比相信什么困难得多,所以我才选择让人们相信‘奇迹’这个概念而不是让他们信仰奇迹之神。老头……奇迹之神的本质就是奇迹这个概念,所以这样也可以收集到信仰。”
明明只是陶玛斯,竟然会有这么机灵的想法,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不过,那么辛苦地制造出奇迹只是为了换取别人的“相信”?在我看来真是有种得不偿失的感觉。等等,为什么我会站在陶玛斯的视角看问题?对于我们这种普通人来说,能得到这么廉价的奇迹应该是很好的事情不是吗?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如果只是“相信”的话,其实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我在想什么呢,我又不明白神的事情,相比之下,还是好好想想究竟要什么样的奇迹比较好吧。
伴随着某天一个神使出现在我面前,原本以为的奢侈品以一种打折促销的姿态出现在了我的面前,这样的机会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
但是真要仔细想想的话,我其实没有那种无论如何都想实现的梦想。
我非常讨厌改变,任何会改变我生活的东西都让我非常排斥,所以真要许愿的话,我大概会要求将时间暂停吧。
可是“让时间变得不变”也是一种改变。
这种纠结一直跟随着我进入了梦境。
我这么说……可是我其实,根本就不会做梦。
就算是身体处在睡眠的状态当中,我的意识也依然醒着,甚至能够另外构筑出一个假象的空间,栖息于其中。
而那个空间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是一片漆黑。
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不过那应该就是我的梦境了。单调,黑暗,一成不变。
拜其所赐,我拥有了更多思考的时间,不过我总觉得在那个意识的空间中,我会变得不像自己,虽然思维反而会更加清晰,不过做出的判断却总是让醒过来之后的我觉得难以置信。
梦境里面的我,就好像是完全使用理性思考的,没有感情的机器一样。
最开始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我感到了恐惧,我害怕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会被这个意识所吞没,因为她是那么冷静而理智,只要想做什么事情,总能找到方法去做,不惜一切代价……
为了尽量减轻这种恐惧感,我在睡着的时候总会尽量避免思考,不过这一次,关于陶玛斯的事情,我想知道那个我会怎么想。
根据目前获得的情报来看,我知道了陶玛斯能够操纵时间,还能够看到人类纯粹的梦想,进入梦境,还有将梦境实体化,虽然最后一个是因为失误才做到的,不过也可以划进他的能力范围。
整体看来,他的能力太过梦幻。如果提出不切实际的愿望还好,但如果是现实的希望,比如变得有钱之类的,不能实现的概率反而比较高。
虽然他说过不管什么愿望都可以提出,不过现在的我对于他是否有将其全部实现的能力抱有怀疑。
……
作为闹钟的虚拟歌姬的声音直接穿透了我的大脑,将我的身体从睡梦中唤醒,让我的意识离开了那片纯色的空间。得起床上学去了。
刚才做梦时想的事情,对陶玛斯来说会不会有些失礼?
就算都跑到梦里去寻求答案了,可是依然没什么用处。
我开始觉得思考这些完全没有意义了。
“早上好。”
走出家门,第一眼看到的依然是陶玛斯的脸,难道在我说出愿望之前他都打算这样吗?
“今天,不问吗?”我等了一会,却只是让我们之间出现了一瞬间的沉默而已,已经成了他的惯例的“想好要什么奇迹了吗?”的问句竟然没有出现。
“啊,我想过了,我之前也没见过你这样的案例,突然对你提出了这样的要求你大概会很为难吧,所以我会耐心地等的,等到你想出来为止,到时候只要告诉我我就会啪地一下帮你实现愿望啦。”
“啪”的一下是什么啊?他说话还是这样随便,不过总觉得好像得到了什么保证一样,没有之前那么着急了。
“那我知道了,在我想到之前你是不会消失的吧。”
“当然啦,我还没有完成信仰的收集任务呢,就这么回去未免太丢脸了,而且老头子现在……”
“你说什么?”他最后的一句话声音很低,我没有听清楚具体的内容。
“没什么,你要上学去了吧!”他技术异常拙劣地转移了话题,露出了尴尬的表情。、
我不会追问别人不想说的事情,于是就顺着他的话走去了学校。
陶玛斯今天应该也会像之前一样四处游荡,寻找能够散播奇迹的机会吧。有时候真的挺羡慕他不用上学的。
“喵~”
在我不长的上学路上,突然出现了一只小猫,白色和黄色的条纹让它显得肥肥的,像个毛茸茸的抱枕,十分可爱。
它就蹲在人行道旁边的一棵树下,懒洋洋地舔着自己的毛。
于是我蹲了下来,在距离它两米左右的地方进行起了观察。
虽然我很喜欢动物,但一直只是单恋,没能掌握和它们的正确相处方法,以至于总是把它们吓跑,所以慢慢地就养成了习惯,只在两米之外看看。很傻是不是?
“啊,有猫咪。”
有一个女孩子从我的身边走了过去,和我不同,她没有任何犹豫地直接走到了那只猫的身边。而且别说逃跑了,对方根本就连动都没有动,依然摆着舒服的姿势舔着自己的毛。
“好可爱。”那个女孩子蹲在了猫咪面前,她有着一头很漂亮的深褐色长发,蹲下来的时候发烧只差一丁点就要垂到地上了。她穿着一套黑色的西式制服,应该是附近那所初中的学生。
她伸出手,戳了戳猫咪的肚皮。触感应该很好吧,因为我看到她脸上的笑容在加深。
真是让人羡慕啊。
虽然羡慕,但是我脑子里并不存在着“如果我也能这样就好了”的这种想法,我保持现状就已经很好了。
我站起身,准备离开,却在即将走过那棵树的时候被叫住了。
“你不过来吗?”那个女孩对我露出了温和的微笑。虽然很不同,但是这个笑容还是让我联想到了陶玛斯,可能就是因为这一点吧,我没有拿出平常对陌生人的防备,直接走了过去。
猫咪没有逃开。
只是这样的事实就已经让我受宠若惊了。
“你也在被动物们讨厌吗?”女孩突然这么问,不是“你讨厌动物吗?”而是“你在被动物讨厌吗?”,这种一针见血的能力好可怕。不过,虽然对第一次见面的人问这种问题显得有些唐突,但我没有产生反感的情绪,所以我点了点头。
“其实我以前也是这样。不过因为别人的帮忙和它们的关系开始改善了呢。”
我惊讶地看着她,她的周身散发出一种温和的气息,就连人类都会不自觉地想要亲近她,更注重直觉的动物们不应该更是如此吗?
仿佛看出了我在想什么,她有些腼腆地笑了。
“就是那个人告诉我的,面对动物和面对人的时候有点不太一样。面对人的时候,总是会想把笑脸展示出来吧。但是有些时候,会被动物们认成是在说谎呢。他们喜欢诚实的人,所以只要把真实的情绪拿出来就好了。虽然这么说,不过我觉得如果真实的情绪很糟糕的话动物大概也不会愿意接近吧。”
这番话,让我觉得很像陶玛斯的风格。
不过,没可能这么巧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