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平和的早餐？
“斯黛拉，安娜她還好嗎？”
一周后早上去往食堂的路上，小雷關切地問道。
“已經基本恢復了，多謝你關心。”
“唉，下次一定要帶槍去買東西嗎。”小雷有點發愁的說道，“可是咱們只能帶手槍，但斯黛拉你絕對不能帶手槍啊，萬一你又走火了……”
“呃，我自己會注意的……”斯黛拉尷尬地笑笑，她用手槍用得爛，這點是連小雷都可以毫不顧忌地吐槽的，“放心，下次我們不會分開了，要走就一起走。”
“嗯！”
二人剛踏進食堂就愣在了那裡，然後發現別人都和自己是同一個驚愕表情。
阿索爾正一手摟着安娜的肩，另一隻手牽着她的左手，小心而謹慎地帶她走出每一步，生怕哪裡碰到妹妹就會讓她如玻璃娃娃般似的碎掉。
“……哥哥！你就別再挽着我啦！我自己能走的，你這樣讓別人看見了怎麼想啊！”安娜充滿活力的聲音回蕩在食堂，只不過語氣是出奇的無奈。
“你要吃什麼我去幫你拿，你坐下，身體剛康復不要……”阿索爾那低沉的磁性嗓音傳來，竟然聽着有點委屈。
“哥哥你喲……我又沒有瘸腿。”安娜又好氣又好笑，索性撒起嬌來，“哥哥，算我求你好不好啦，我身體已經完全沒問題了，你把我關在醫療室一星期也就算啦，你還不讓別人來探望我，你怎麼可以這麼過分嘛！我都要無聊死啦！”
——這邊的斯黛拉跟小雷早已目瞪口呆，只能同其他人一起在心裡狠狠吐槽，這個超級無敵的妹控將軍！難怪他一直都那麼冷漠無情，原來所有的情都轉到他親愛的妹妹身上了吧！
斯黛拉突然發現二人身後的肯特臉色有點不好，看來安娜對肯特的感情……也不會太絕望吧？
“啊！斯黛拉！”
安娜突然發現了門口的少女，直接無視牽着她的阿索爾以及斯黛拉身邊的小雷，飛奔了過去撲進她的懷裡：“嗚嗚嗚我好想你啊！斯黛拉斯黛拉，以後我們不要分開了好不好，我真的怕你生氣不理我了，你來看了我一天就再也沒來過了，我後來才知道是哥哥不讓你來見我的，哼！”
說著她又瞪了一眼身邊的哥哥，斯黛拉有點無奈地看了阿索爾一眼，心裡不住地默念“對不起將軍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伸手撫摸上安娜的腦袋說道：“我為什麼要生氣？”
“因為我連累了你啊……”安娜說到這裡眼眶又開始泛紅。
“真的沒事！本來就是他們比較危險，而且有人救了我們啊。”斯黛拉忙擺手。
“真的嗎？就知道斯黛拉最好了！”安娜高興地抱住她，斯黛拉頓時覺得有股銳利的眼神射向自己——阿索爾正瞪着她，眼神很不友好。
……將軍大人啊，這真的不能怪她的好不好，您心眼小也有個限度……
似乎是因為安娜脫離了阿索爾的護駕，肯特又笑嘻嘻起來。四個人像以前一樣坐在飯桌邊吃飯，只是布局稍微變了一下：肯特和安娜換了個地方，於是兄妹倆坐到了一起。兩個女孩有說有笑，金髮大個子偶爾跟着開點玩笑，魔鬼將軍則沉默地喝着咖啡。
眾人見此情景紛紛感慨，多麼平和的早晨啊。
“對了對了，那個救我們的人到底是誰啊？”安娜好奇地問道，阿索爾一直不告訴她發生了什麼，所以逮到斯黛拉坐在這裡的機會，她一定要問個清楚。
“肯特大哥，你沒告訴她嗎？”
“啊，那個啊，我忘啦。”肯特傻笑着，撓撓腦袋。
“真是的，你能記住什麼東西嗎？”安娜責怪道，“路易斯姐姐說你還少交了樣東西給她呢，你到底是來幫忙的還是添亂的！”
“喂喂大小姐，是你自己非要抓我下山啊！”
“是你先說叫我去買東西的啊！”
“我這是看你不開心所以才提議讓你開心的啊！”
眼看二人又要吵起來，斯黛拉忙打圓場：“好啦，那是一個帶着帽子、穿着深色大衣的奇怪男人，據加爾文的推斷是左撇子。”
阿索爾不經意的抬了一下眼。
“嗯……好像還帶了個墨鏡的樣子。”斯黛拉繼續說道，“不是黑色的，顏色很淺。”
——雖然當時聽見薩穆爾給的建議時，她根本不知道“墨鏡”是什麼東西吧。
“……墨鏡？你確信你沒看錯？”
“我沒看錯的，安娜。”斯黛拉堅定地答道，“其實我也很奇怪，怎麼會有人在晚上還戴墨鏡呢。那人只低聲說了句‘你們快逃’，我就帶着你跑了，所以後面發生了什麼我也不清楚。啊，對了，那個男人聲音蠻細的！”
阿索爾皺着眉頭又飲了一口咖啡，不遠處的薩穆爾內心一陣竊笑。
“下士，抱歉我到現在才對你講。”阿索爾突然插入了二人的談話，斯黛拉心中頓驚，聽見他鄭重地說道：“——謝謝你救了安娜。”
“……”
她，她剛才是不是聽錯了？
這個魔鬼將軍在感謝她！
感謝她！
斯黛拉已然嚇得拿着牛奶的手都懸空了半晌，最後尷尬地回道：“……呃，我只會帶着她跑，什麼都沒做到……也沒保護好她，是我的失職，將軍。”
“基本情況我已經了解，你無須推辭。”阿索爾摟過安娜，撫摸着她金色的髮絲， “如果不是你替她擋住了攻擊，我就再也不會見到她了——而我本人很不願意這樣的事情發生。所以，謝謝你，下士。”
斯黛拉驚訝地望向安娜沖自己笑笑，又抱緊了兄長。見到此景，她的心裡又是一沉，一股說不出的情緒湧上來，竟然有些失落。
“……我不值得您這樣說，我還是沒能保護好她，對不起……”斯黛拉忙推辭道，但是阿索爾那堅定的眼神讓她無法繼續說下去。
“我之前……犯了很多錯誤。但是正如你所說，我什麼都不了解。”阿索爾深吸了一口氣，“所以我為我之前的行為道歉。真的很感謝你救了安娜。”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冷峻的臉龐上浮現出一種從未見過的柔和，肯特咬到一半的麵包從他因驚訝而長大的嘴中掉下來，安娜一臉熱切地盯着哥哥，太好了，哥哥也可以對別的女孩子這麼溫柔嘛，她好高興！
斯黛拉的臉有點紅，她只好小聲說道：“……這件事過去了，將軍。”
——今天這個人實在反常得很！他平日里那種高人一等的軍官架子都扔哪裡去了啊？怎麼跟變了一個人似的？
阿索爾沒有答話，眼裡又恢復了往日的冷漠。
斯黛拉心不在焉地看着杯子里剩下的牛奶，卻沒有打算喝。從這個男人嘴裡聽到謝謝，真的是一件很稀奇的事情，而且，他說他什麼都不了解……
可是你真的還是不了解的好。就像我對你說的，這件事情過去了。
是的，都過去了。
無論是九年前，還是現在……
“哥哥！你又不吃胡蘿蔔！眼睛好也不可以這樣的嘛！”
突然，安娜打破了這段莫名的沉默，她插起一塊胡蘿蔔送到阿索爾嘴邊，阿索爾好似觸電了似的別過腦袋去：“……我說過我不吃。”
等等，為什麼這塊冰山的聲音有些彆扭……斯黛拉心下又是一驚，到底是今天的將軍太反常，還是她才發現他的真面目其實是這樣？
“喂！你怎麼又挑食啊！”肯特叫道，“你信不信，你小子從小到大吃進去的胡蘿蔔加起來都不到半根！你還不吃點啊！”
“與你無關。”阿索爾理直氣壯地答道，“安娜，我不吃。”
“哥哥！”
“不要。”
“阿索爾哥哥！茱莉葉特姐姐說營養要均衡的，你好歹吃一塊嘛。”
“不。”
安娜想了想，不得不使出了殺手鐧，甜甜地問道：“……那，我喂你好不好？”
阿索爾的臉頓時一片陰霾，忍不住怒喝道：“你以為這是哪裡？不許胡鬧！”
“阿索爾！”似乎是因為太過嚴厲了，肯特忙出聲提醒道——可是還是晚了。
“……我，我……”
安娜漲紅了臉，滿臉委屈。
阿索爾果然有些於心不忍了，妹妹那雙天真的大眼睛回望着他，聲音更是可憐：“我，我只不過覺得……哥哥這幾天照顧我很累……我只想關心你一下，有什麼錯啊！”
說著說著，她的眼中竟閃出點點淚光來，表情哀怨：“哥哥你這個冷血無情的人！總是那麼過分！根本不知道了解別人的心情！為什麼每次我想關心你都會被你說啊！為什麼哥哥只能關心妹妹、妹妹卻不能關心哥哥啊！哥哥你討厭！”
——果然還是安娜比較厲害。斯黛拉在心中默默地下了這個定論，少女發起威來完全不輸給兄長，也不愧是一家人。
肯特笑嘻嘻地看向對面的兄弟，阿索爾見此情景只好徹底投降，他板著臉回過頭看向安娜，一字一句地說道：“……就這一次。”
“……哥哥！”安娜轉眼間又恢復了原樣，她開心地撲進阿索爾懷裡撒嬌道：“我就知道哥哥最好了！我最愛你啦！”
斯黛拉頓時瞭然為什麼剛才阿索爾要瞪她了，原來是因為安娜在她懷裡撒嬌么……
阿索爾無奈地皺眉，但臉上早已沒了怒氣，嘴角似乎還微微上揚了一點。
“你看，阿索爾這人其實挺好的。” 肯特樂呵呵的拍拍看到現在一臉震驚的少女，“他就是有點妹控而已。”
……這已經不是有點了吧？
斯黛拉無語，看着眼前恩愛的兄妹，見他們毫無顧忌地打打鬧鬧，互相訴說著開心的事，安娜高興地喂哥哥吃下他最討厭的胡蘿蔔，阿索爾雖不情願但是為了妹妹那彆扭而幸福的神情，少女心中的失落感逐漸變成了酸楚。
她突然低頭站起身來跑開了，留下一臉驚異的三人。
早就在遠處發現她不對勁的薩穆爾立馬扔下了小雷跟過去。拐到一處偏僻的走廊，他看見的是靠在牆上的斯黛拉，一言不發地捂着自己的臉黯然神傷。
“……怎麼了？”薩穆爾嘆了口氣，走過去揉揉她的腦袋。
“……沒事，我只是有些嫉妒。”斯黛拉喃喃着，“我覺得我不應該這樣的，可是……我還是嫉妒……”
“安娜嗎？”薩穆爾似乎並不驚訝她的答案。
“嗯。”斯黛拉微微哽咽，“有時候我真的很嫉妒她……可以獲得那麼多的愛。真的……不公平呢……”
為什麼安娜可以享受到這樣的愛，而她卻不行？
“嗯，這個世界本來就是不公平的啊。”
薩穆爾還想說什麼安慰她，但一隻手伸過來把他“砰”地推了出去——小雷正以異常完美的雙掌擊姿態站在他先前站的那個地方。
“好啊！薩穆爾！你竟然扔下我一個人來這裡！”小雷不滿地吼道，“你是不是欺負斯黛拉了？”
“……啊？我沒欺負她啊？！”薩穆爾這次真是一臉無辜了，“我剛要安慰她……”
“你別騙人了！你要是沒欺負她，她為什麼一副要哭的樣子？”小雷嚷嚷道，“從前幾天我就覺得你看斯黛拉的眼神不對勁了啊！我們難道不是朋友嗎？！為什麼你要用那種充滿懷疑的眼神盯着她？”
“這個，小雷，這個事情比較複雜……”薩穆爾一時間也不知道要怎麼解釋，只好閃爍其詞。
“那有什麼關係？就是因為是朋友，所以相信她根本不需要什麼理由！幫助她也一樣！”小雷瞪着薩穆爾大喊道，“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站在斯黛拉那一邊的！而你，薩穆爾，不要因為你比我們聰明一點，就非要懷疑她什麼！”
小雷這一串流利的大吼完全把薩穆爾要說的話堵回去了，他愣在原地，斯黛拉驚訝地望着這二人，這可是第一次薩穆爾說不出話來啊。
薩穆爾站在那裡，腦中不斷迴響着小雷的話。
‘就是因為是朋友，所以相信她根本不需要什麼理由！幫助她也一樣！’
‘不要因為你比我們聰明一點……’
——那晚斯黛拉只對他說了一句話，眼中儘是無奈和悲傷，卻有掩飾不住的狂喜。
‘我沒想到的是，那把刀竟會如此鋒利……所以求你薩穆爾，不要告訴任何人好嗎？’
他怎麼會猜不出她做了什麼，就算沒有後來的調查與報告也一樣——那麼她到底是誰？為什麼會來到這個第八軍團？她到底想要做什麼？
‘因為是朋友，所以相信她根本不需要什麼理由！’
她，是誰？
替小雷出面揍了布雷特一拳的，是她。因為安娜送過來的餅乾而感動的，是她。在隊員們的幫助下學會用槍的，是她。幫助蕭蓬一家的，是她。救了安娜的，也是她。
那天他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答應了自己，保證不會傷害這個軍營里的任何人。
那一刻他選擇相信了她。
所以，她是誰？
——這又有什麼關係呢？因為她似乎殺了很多人？
他只不過是聰明了一點而已啊。
今後，他還是選擇相信她比較有意思吧。
“哼。”薩穆爾低笑了一聲，“你什麼時候開始教訓我了，小雷？”
“呃？我沒……”小雷估計是看到了薩穆爾笑臉背後的鬼影，一下子結巴起來：“……那個，我……我剛才就是太激動了……”
“那麻煩你把你激動的心情轉到安慰斯黛拉的地方。”薩穆爾轉過頭，好笑地看着被他們方才的小爭執嚇到的斯黛拉：“你也聽到小雷說的了吧？有不開心的就盡情向他發泄吧，打他也行，他不會有絲毫怨言的。”
“那你呢？為什麼光是我啊薩穆爾！”
斯黛拉不再捂住自己的臉了。她緩緩低下頭，已經長了不少的頭髮蓋住了她的表情。
他們相信自己。沒有理由的相信自己。
莫蓉，這就是你說的……信任……嗎？
你說的把人聯繫在一起的……信任……
我找到了，莫蓉。我找到了相信我的人們，相信我的“朋友”。
“……吶，你們兩個。”
最後，她低聲呼喚，話語間的鼻音還很明顯，竟讓小雷有些發愣。
“可以……讓我抱一會嗎？”
六、未傳達的心意
距離戴芬公司所宣傳的“情人節”還有一天的時候，斯黛拉結束了某次訓練后找到了安娜，並遞給她一個紙袋。
“斯黛拉？這是什麼？”
安娜驚訝地拿出紙袋裡一盒完好無損的巧克力與粉色信封，斯黛拉有點不好意思低下頭，說道：“這是我之前做的，跑的時候和你的信一起帶回來了。那個，信……”
安娜睜大了眼睛，打開信封后呈現在自己眼前的是一張整潔完好的信紙，上面的每一個字都和她自己寫的一模一樣，異常熟悉——那是她先前用了一個下午的思念所寫的情書。
“你，這，這是我的……”安娜當即紅了臉。
“對不起，我跑的時候沒注意到，讓它沾了點血。我去找薩穆爾問了問有什麼辦法，他調了一副藥水讓我去找茱莉葉特處理，我稍微幫了點忙，茱莉葉特就處理好了。”斯黛拉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靜一些，因為一想到能把一張污穢不堪的紙變成現在乾淨如新的過程中自己也出了份力，不禁有些小小的自豪。
“嗯，這是我的信……我知道的。”安娜閉眼將情書捂在了胸口，嘴角揚着甜蜜的微笑。她突然激動地抱住了斯黛拉，像小貓一樣輕蹭着她，發自內心地說道：“謝謝你，斯黛拉。”
斯黛拉一愣，也點點頭，撫了撫她的髮絲。兩名少女就這樣抱在一起呆了許久，直到安娜輕笑了一聲，說道：“我決定了。”
她放開了斯黛拉，將情書裝回信封中，之後——用蠟燭點燃了它。
“？！”斯黛拉大驚，“安娜？！”
“對不起，讓你們白忙了那麼久。”安娜坦然一笑，“但是我想了想，喜歡這種事情，果然還是當面告訴他比較好。認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告訴他。”
“……”
“斯黛拉，我不後悔也不難過的。”安娜轉頭望向窗外的天空，“即使會受傷、會難過，我也一定要告訴他——當我做好準備的時候。我會努力成為一個更棒的女孩，最好是讓那個大笨蛋先喜歡上我！”
“……嗯，我相信肯特大哥一定會的。”
“謝謝你幫我修了這封信，我還把它燒了，對不起……”
“沒事的。想說的話，應該都已經印在心裡了吧？”
“嗯，是呀。好了不說這個，斯黛拉你打算把巧克力送給誰啊？特別部隊那幾個人，有沒有你喜歡的？”
“呃……這個，我都喜歡他們啊……”
“肯定有最喜歡的吧？快告訴我快告訴我，是誰啊？”
“我、我怎麼知道……”
“誒，小氣，我都告訴你我喜歡誰了，你卻不說你的！”
“因為我真的沒有啊……”
入夜，兩名少女還在交換着彼此心底的小秘密，她們手挽着手坐在床上閑談，彷彿有一夜都說不完的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