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阿索尔烦恼的同时,这边的斯黛拉也在对安娜大吐苦水。
“安娜,我要是不小心惹到了一个像你哥哥那样可怕的人,应该怎么办?”
“什么?你惹哥哥了?!不要啊!你会死得很惨的啊!”安娜一听,激动地抓住了她的双肩,“你快去找个地方躲!我帮你挡他!”
“……我要是真惹到他了,我还会好好坐在这里和你喝茶吗?”
“哦,说的也是。”安娜不好意思的笑笑。接着她开始追问斯黛拉那个人到底是谁,当然斯黛拉是绝对不会告诉她的。
看着茶水倒映出自己的紫色双眸,斯黛拉渐渐陷入了沉思。
为什么偏偏……她会再遇到他?
命运的这个玩笑开得太大了。她不愿再回想起那个地狱般的夜晚,也不愿再碰到阿索尔——如果他知道真相的话,会做出什么来?
而那时候,她要怎么面对他?
尽管一切都不是她的错。莫蓉说过的,她没有错,错的是……
少女心里一冷,没再继续想。
没错,她现在需要做的是活下去,照莫蓉说的那样,过一次正常人的生活。为此她必须与阿索尔保持距离,让他认不出自己。
而且……
虽然这个理由斯黛拉觉得自己实在是寡廉鲜耻,但是还是占据了“不与阿索尔接触”的三大理由之一,她不想承认也是事实——那晚的盈盈月光打在阿索尔身上,衬得他本来就白的皮肤如玉般白皙细腻,头发上的水滴与月光相辉,使得他浑身散发着朦胧的柔光。再加上半敞的浴衣中透出的坚实肌肉,以及那如妖精般完美的面容上的黑亮眼眸……
若当时她处在正常状态,肯定会跑出去流半天鼻血。如此“赤裸”的挑衅,她也真是第一次碰到。
——所以,她为什么要管那个冰山脸怎么想?
斯黛拉郁闷地搅着茶杯中的糖,那晚她确实不该随便碰阿索尔的东西,但她不觉得有什么需要道歉的。然而这两个月来一直是自己提心吊胆地躲人,她也有些不爽。
“斯黛拉,你有在听我说话吗?”安娜把手在斯黛拉面前晃了晃。
“……呃?”斯黛拉才回过神来,“你再说一遍好吗?我刚才没注意……”
“斯·黛·拉!”
于是今晚,斯黛拉深刻地感受到了“安娜跟阿索尔果然是一家人”这一事实——他们生气的时候同样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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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深夜,卡提斯、加尔文、小雷和利昂才回来。两名年轻的小兵直接去睡觉了,老男人们则拿着山下买的酒爬上军营主楼的顶层,准备喝个痛快。
“What will we do with the drunken sailor?
What will we do with the drunken sailor?
What will we do with the drunken sailor?
Early in the morning!”
卡提斯心情大好地哼着北方歌谣爬上楼梯,砰地推开门,只见银亮的月光倾泻下来,洒满了整个屋顶。
少女正坐在屋檐边,轻声吟唱着古老的南方歌谣。
他们听不大懂唱的是什么,只觉得歌词哀婉,曲调缱绻,如一声声的哀叹与眼泪相糅合。或许唱者无心,但听者几乎声泪俱下。
一时间,月光冷彻,卡提斯跟加尔文眼中不约而同地泛起了萧瑟。
斯黛拉发现了他们,马上停止了歌唱回过头来。两人这才如梦初醒,发现正是斯黛拉。
“你这小姑娘真是的……注意点安全不行吗?”
卡提斯咳嗽了一声,走过去坐到她身边。加尔文没说话也坐了下来,打开那瓶酒,倒进了卡提斯拿来的两个杯子里。
“回来了?”斯黛拉笑笑,依旧将腿悬空在外轻晃着,她似乎心情不错。
卡提斯目光一沉,没有答话,拿起酒一口灌下了大半杯。加尔文看了看斯黛拉,也灌下了那整杯的酒。
斯黛拉似乎是第一次闻到酒的味道,微蹙眉头。
“任务完成了?”
“除了林娜斯把人家的兔子叼走了一只,其他的都挺好。”卡提斯呼出一口气,“小雷跟利昂这两个小鬼进步得倒快,但还是太情绪化了。”
“我后来又赔了他们一只兔子。”加尔文插了一句,闷头倒酒。
斯黛拉沉默地看着两个男人灌下整整一瓶的酒,不知道为什么说不出话来。
“……那个,你们喝的是不是有点多?”她有些担心地看着两个男人将空酒瓶子踢到一边。
“这么点酒没事,女孩子可别学啊!”卡提斯笑笑,酒劲上来的他开始轻哼小调,甚是自在。
“不是这个问题……你们醉了吧?就算明天是休息日,也不能……”
“啪!”
加尔文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斯黛拉立刻后退挣扎,却忘记了自己半个身子还悬空,这一躲险些让她从三层摔出去。
下一秒,一道力量便把她拽回了楼顶。斯黛拉抬头,正是加尔文如鹰一样锐利的眼,在夜色下泛着几乎要将她看穿的目光。
“……加尔文?”斯黛拉的声音里藏着半分警惕,右手抬起似乎是要推开突然跟她拉近距离的男子。
“咳咳,早跟你说注意安全的。”卡提斯又咳嗽了一声。
“两个月前你跟我说过。”加尔文的目光没有移开,只是松了手,斯黛拉眼中的警惕也放了下去,“你没有想过要与谁深入地交往。我认为你现在做不到了,因为你刚才在关心我们。”
斯黛拉微怔,随即淡然一笑:“嗯。可能是这里太过温暖吧,所以不知不觉的就……”
加尔文的鹰眼突然笑开了,尽管他的表情仍很严肃。
“你们两个真像。”卡提斯突然插了一句,双手交叉在脑后,横躺在地上。他的脸已有一丝红晕,但似乎很享受这样的时光。
“为什么这么说?”加尔文挨着卡提斯也躺了下来,语气十分轻松。斯黛拉双手抱住膝盖,坐在二人边上。
她也想知道那个答案。不仅如此,她还想听卡提斯说更多。
“明明不希望自己与别人有联系,却又渴望联系……嗯,然后不知不觉的就有了联系呗。”卡提斯打了个哈欠,“你们这群小鬼的心事我还不清楚啊?所以我说你们活得太累啦,过去什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还有将来。”
“你有资格说我?”加尔文微微扬起嘴角,“我可记得你刚来的时候喝醉了有多凶悍,林娜斯说你简直就是只恶狼。”
“林娜斯又不是人,怎么会说话啊?”
“它的眼睛会告诉我。”
“别开玩笑了!唉斯黛拉,不跟这个奇怪的叔叔聊,我听你之前在唱南方歌谣呢,有没有学过什么北方歌谣?”
“不太多,你会吗?”
“当然,我会得可多了!来,我教你。”
……
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两个男人渐渐地有了困意,少女心中的些许苦涩已经全无。
‘过去什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还有将来。’
嗯,重要的是现在。斯黛拉在心中念了一遍。
莫蓉,这两个人跟你有点像呢。都有着不愿提起的过去,但是却笑对着现在,还有将来。
我想,我开始喜欢这个地方了,也喜欢这些人。
少女轻声拉开了屋顶天台的门离开。过了几分钟,她抱着两份棉被上来,分别仔细地给地上睡着的人盖好。
11月了还睡在外面,真不知道这两个男人怎么想的。她伸手轻抚了一下卡提斯脸边的伤疤,它的主人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一声扑翅,林娜斯降在屋顶,它好奇地打量着这三人。
斯黛拉回过头,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又坐回了屋顶檐边。
卡提斯教她的旋律……还不错呢。
似乎是过了很久,屋顶才有什么人轻声吟唱起来,如屋檐滴落的露珠般轻灵,为酣睡者的梦里拨出一层涟漪。
“Way hay and up she rises,
Way hay and up she rises,
Way hay and up she rises,
Early in the morning…”唱歌的天使不知道的是,不远处的天窗下,有一个人正望着星空,聆听着她的夜半歌声。又是一年寒冬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