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心理评估
接下来几天，阿索尔和安娜都像什么事没发生过一样照常处事，但和别人的交流明显变得少了很多。斯黛拉很担心安娜的情况，但每次她还没有说什么，安娜就会安抚她不要担心，只是想多了而已。
——但现在这个情况，真的不像是“想多了”啊，明显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或者要发生了吧，而且还是和四大贵族中的科纳莉亚家有关。
斯黛拉为此还去问了问格兰，得到的回答是科纳莉亚家和阿索尔将军他们唯一的关联就是武器。按照联邦规定，科纳莉亚家可以选择一些实验性质的武器投放到联邦军队中进行测试，第八军团就是接收者之一，而这一过程也一定是要经过科纳莉亚家和首相、阿索尔将军的文件批准的。每次测试后第八军团会给科纳莉亚家发汇报，各自有代理人负责这一切，真要论阿索尔将军和科纳莉亚家的直接接触，那是几乎没有的。
“你在想什么，安娜的事情吗？”
低沉的女声将斯黛拉的思绪唤了回来，她回过神，眼前是医疗室的单人诊室，窗外的阳光温暖了整个屋子，初夏已然悄悄潜入。
“啊，对不起，我走神了。”
“呵呵，你这样走神，让我怎么写评估报告呢？我想想，因意外冲击而造成的精神恍惚？”对面的茱莉叶特轻笑一声，笔尾轻描着嘴唇的形状，眼里满是调侃之色。
“不不不，不要，我很正常。”斯黛拉忙坐直身体，“这个心理评估到底是做什么的？为什么我们要接受这种东西？”
“阿索尔的命令嘛，艾希纳的任务你们经历了不少事情，他必须保证你们都没有受到太大伤害，这样才能投放到下一个任务中。”
“可我没有受伤啊。”
“我说的是心理上的伤害——比如小雷。”
斯黛拉一愣，眼神当即黯淡了不少。
小雷……他确实受了太多伤害啊。在花丛中搂住他的时候，她从没想过他会哭得那样伤心。
“我上午和他聊了聊，虽然他表现得没什么事情的样子，不过现在什么都不好说。”茱莉叶特回忆了一下，“我想他大概会有后遗症，这一点我也加在报告里了。”
“可是这样的话下次任务他不就……”
“这是没办法的事，因为我们必须保证队员的状态是可以执行任务的。”
“可是……”
“如果你想知道他的状况，还是自己去问他吧，医生是不能随便透露患者的信息的。”
“……唔，好吧。”
“好了，回到我们的话题吧。我刚才问你，这次任务中有什么印象深刻的事情吗？或者遇到了什么让你印象深刻的人？席亚娜和诺拉的事情你已经说过了。”
“唔，大概是莱斯特兰奇先生吧。”
斯黛拉不假思索地答道，却突然发觉茱莉叶特的气息一变，她的笔狠狠地在纸上划了一下，差点刮破了纸。
“……莱斯特兰奇？”
这一声喑哑的低嘲让她不自觉地身体紧绷了——茱莉叶特身上竟然散发出了一种无比冰冷的气息，如果不是因为斯黛拉还认识她，只怕下一秒就要拿起桌边的刀去防御了……
随即，红发女人低哼了一声，收敛了所有的锐气，淡淡地问道：“哪个莱斯特兰奇？”
“唔，伊萨克·谢尔顿·莱斯特兰奇，我记得是三少爷？”斯黛拉想了想，“他的感觉不像是一般富贵人家的少爷，很好相处。虽然我也没见过别的四大贵族的人啦……但是听说两大财团的人本身就和贵族们不太一样？”
“四大贵族和地方贵族都是在北大陆存在了很久的家族，注重的是‘血统’。”茱莉叶特推了推眼镜，“两大财团则是注重‘财富’，他们的祖先出身平民世家，靠自己的双手建立了财团，虽然和别的家族比没有那么纯正尊贵的血统，子嗣的配偶中也有很多平民，但他们的影响力是毋庸置疑的。”
“怪不得莱斯特兰奇先生给人感觉不是那么难接近啊，我和席亚娜去找他的时候，我还以为他会把我们丢出去。”
“哦？”
“他很平静地听我和席亚娜讲述了情况，也相信了我们说的话，还叫人给席亚娜疗伤。”斯黛拉笑笑，“而且他让人给我们做了当地的夜宵吃，我和席亚娜借了他的床睡了一晚，第二天他就把事情办好了。莱斯特兰奇先生人真的很好呢。”
“……”
茱莉叶特最终也没说什么，只是冷哼了一声，低头在纸上写起报告来。写到一半，她突然想到了别的问题。
“布雷特给我的报告里提过一个细节。他说你在诺拉被抓走的时候，说过‘无论杀掉多少人都会救她出来’这样的话？”
“……是的。”斯黛拉点点头。
“你觉得这样的想法正确吗？”
“我不知道，但我就是这样想的。”斯黛拉苦笑了一下，“虽然被布雷特直接批评了，凡事都不能靠杀人来解决……但我曾经真的以为只能这样解决。”
茱莉叶特的眼神微闪，继续问道：“如果布雷特当时的想法没有执行成功，你还会按照你的想法执行吗？即使是在和平的城市艾希纳？”
斯黛拉思索了一阵，答道：“不主动伤害诺拉的人我也不会伤害，但如果有人伤害了她，我不会留情。”
“……”
那一刻，少女身上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压迫气息，茱莉叶特暗自吸了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呼吸。
有的时候，斯黛拉真的像是换了一个人。
“那么，如果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你的队友受到了伤害，而你们的任务目标还没有完成，你会怎样选择？”
“救他们。”斯黛拉直接脱口而出。
茱莉叶特微微扬眉：“为什么？”
“人类只要活着，总会有办法一起再去完成任务的。”少女的眼中浮现一抹哀戚之色，“但人类死了，就什么都不会有了。”
语句末尾，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但还是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茱莉叶特没再多问，换了几个无关紧要的话题把斯黛拉的思绪调了回来，最后结束了这场还算愉快的谈话。
当少女踏出门的时候，茱莉叶特最终还是抛出了自己的疑问：“为什么要那样说？”
“什么？”
“‘人类’。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称呼？”
“……只是习惯而已，你不用介意。”
斯黛拉笑笑关门离开，留下茱莉叶特独自一人坐在房间内，打量着刚刚完成的心理评估报告。
说实话她有些惊讶，因为斯黛拉的心理状况和走之前几乎毫无差异，甚至还有些转好，这是十分罕见的。
但是她那句话……只是习惯吗。
疏离而陌生的口吻，仿佛她根本不属于这个“类别”一样。
那么她会属于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