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生死之爭
“我再重複一遍。我可以回去,但不是現在。”
阿索爾注視着他的父親,瑩瑩的月光灑下來,兩張相似的憤怒面龐映在玻璃上,可見他們的談話並不愉快。
“不要再讓艾克羅伊德家蒙羞了,阿索爾。”艾克羅伊德老爺從牙縫裡擠出詞,“你已經過了20歲,早在成年的時候你就應該履行與卡羅琳·V·科納莉亞的婚約了,這是你身為貴族的義務。”
“據我所知,目前四大貴族和兩大財團中20歲之後仍未結婚的人還有很多。”
“我們是艾克羅伊德家,是血脈最為古老和純正的家族。”艾克羅伊德老爺低聲說道,“所以我們必須遵循傳統。你要我說多少次才會明白?”
“可是你也看見了,亞修福特。”阿索爾的語氣有一絲輕蔑,“你認為的‘最古老的血脈’之一的科納莉亞家小姐卡羅琳,卻是那樣一個輕視平民、滅世生命的混……”
“注意你的措辭!你和平民生活了這麼多年,難道連貴族基本的教養都沒了么?”
“教養?在你看來她是十分有教養的,可是她來到第八軍團之後都做了什麼?她的教養讓她覺得士兵們為她去死是理所當然。但是士兵也是人,平民也是人,這是你和她——你們這些永遠處在家族保護下的貴族們永遠都不會認識到的事。”阿索爾說到這裡,已經氣得語調有些顫抖。
艾克羅伊德老爺沉默了,聽著兒子用那種近乎控訴的語氣指責着自己:“你們在乎的永遠只有聲望,和家族的延續。但你們根本不知道為了維持住你們所謂的‘和平’,聯邦士兵們付出了多少。軍校與我同一屆的人現在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人活着,其餘的全部在黑海戰役中殉職——而那時你們在做什麼?當我和蕾娜將軍守在堡壘里七天七夜、不眠不休,只為了阻止那些境外人入侵的時候,你們又在做什麼?”
阿索爾望着窗外的月光,只覺得那道銀亮和無數個噩夢般的夜晚重合了。
“你還說身為貴族應該是穩健派的人,可是若不是首相帶領的改革派,十七年前的斷罪之戰我們能抵擋住首都么?我們還會反攻回南方么?”
“你以為那是個正確的舉動?”艾克羅伊德老爺駁斥道,“若不是那頭母獅子執意要南方人付出代價,我們也不會損失數萬人的兵力……”
“但就是那頭母獅子,在所有貴族都不敢出手的時候毅然帶領軍隊與南方人戰鬥,儘管用你們的話講她是條‘瘸了腿的母獅子’。”
“你真是對豪特萊斯有着近乎病態的執着,阿索爾。她害得你三年前差點死掉。”
“那是我自己的選擇。因為除了她,沒人能將聯邦從深淵中拉出來。”阿索爾堅定地說道,“現在仍然有境外人、叛軍在騷擾我們的邊境,而南方人也一直在虎視眈眈,我不覺得這種時候我應該回去結婚。”
“……”
艾克羅伊德老爺似乎是不想再和他爭辯了。他轉過身去,戴着手套的手指撫摸着金色手杖上的獅子頭,過了一會,他嘆了口氣說道:“你有想過,若是你母親還活着,看見你和安娜這幅樣子會做何感想么?”
阿索爾的氣息一下子變了,他的眉毛狠狠地擰在了一起:“……你,還好意思跟我提她?!”
“她是我的妻子,是你們的母親。我承認她遠比我要更了解你們,但這不是你排斥我說的任何話的理由——”
“你以為是什麼理由?你以為是什麼?!”阿索爾咬牙道,“因為她才是真的關心着我和安娜!而你,亞修福特,你什麼都不會關心,你只知道天天忙你的家族事務,唯恐這個家組的聲望下降一點……”
“這是我的義務,阿索爾。”艾克羅伊德先生提高了音調,“等我知道的時候已經晚了。而且你還要求我怎麼做?我給你們高枕無憂的生活條件,讓你們受最好的教育,可你卻跑去軍校和一群平民混在一起,還去參軍,最後把安娜帶到了這裡……”
“你覺得你所做的都是為了她好?!”阿索爾終於怒吼出聲,“你把她關在家裡!你不讓她結交任何朋友!你不讓她去學校上課!因為你生怕她的魔法‘天賦’顯現,哪怕只要一個兆頭,她就會給艾克羅伊德家的聲望帶來麻煩!因為在你眼裡,她就是個——”
“你給我住口!”艾克羅伊德老爺激烈地打斷她,“我要是真的如你所說,我根本不會請莎夏來到我們家!你知道請一位女術士來艾克羅伊德家當顧問要承受多少么?你知道我花了多大力氣才平息那些流言和污衊——”
“所以家族的聲望遠比你女兒的快樂要重要,對么?”阿索爾質問道,“你早就應該把那位女術士請過來了,可你讓安娜自責了好幾年,你讓她不敢和別人交流,你讓她痛苦得每晚睡不着覺,最後才不情願地請來那位女術士,只因為她可能會‘敗壞艾克羅伊德家的聲望’。”
“你——”
“你們兩個別再吵啦!”
他們的對話被一道女聲嚴厲地打斷了——安娜推門而入,怒氣沖沖地瞪着自己的父親和哥哥,身後是神色有點尷尬的斯黛拉和小玉公主。
“……安娜?”阿索爾有點驚訝,“你來這裡做什麼?”
“我在和阿索爾談事情,安娜。”艾克羅伊德老爺的語氣平緩了下來,完全不似剛才和阿索爾對吼的語調。
斯黛拉忍不住暗自佩服他,這位貴族老爺變臉真是挺快的,這是不是貴族們必備的技能?顯然阿索爾將軍沒有學會……
“你們兩個少來騙我!”安娜把蛋糕盒丟給邊上的斯黛拉,快速地大步走過去,“肯定在吵架吧?!我離門還有幾步的時候就聽見了!哥哥你在沖爸爸吼什麼?爸爸你又在說哥哥什麼?為什麼總要吵架?”
“安娜,我們沒有……”
“哥哥,別當我是聾子!你是不是又在為了我去指責爸爸?”安娜一句話堵回了阿索爾想要解釋的一切,“我都說了多少次了!都是我自己的選擇!爸爸對我很好!——還有爸爸也是,是不是又在說是哥哥把我帶走了?帶到這個全都是平民的第八軍團?”
“……你誤會了,安娜……”
“啊啊真是的,你們要氣死我呀?!”安娜氣得叉腰昂起頭,對這兩個明顯比她高出很多的男人怒喝道,“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我都想依照我自己的意願來活!我沒有去學校是因為我怕控制不住自己的魔力、從而給家裡帶來些什麼麻煩,請求莎夏老師是我主動向爸爸提的,來第八軍團也是我想幫助哥哥,現在想留在這裡也是因為我覺得這裡的人很好、我想為他們做更多的事情——你們兩個吵了半天,有沒有人問過我到底是怎麼想的?!”
阿索爾和艾克羅伊德老爺愣住了,彼此對視了一眼,竟然不知道說什麼出口。
小玉公主站在後面,看向安娜的眼中明顯多了分崇拜,無聲地雙手合十,直想鼓掌。斯黛拉微笑地望着安娜的背影,對於兩位男人什麼都不敢說的模樣十分欣賞。
可能是說得過於激動,安娜說完這一長串之後忍不住喘了好幾口氣,但她還是毫不示弱地瞪着那兩人。
艾克羅伊德老爺垂下眼帘,思索了一陣之後,輕聲說道:“你說得對,安娜。是我的錯。”
說罷他和安娜一同看向阿索爾,等待着他的答案。阿索爾凝視着妹妹的眼睛,輕輕吐出了一口氣。
“是我……”
“嘩啦!”
斯黛拉的行動只在一瞬間——二人身後的玻璃突然破碎,一把彎刀劈在了軍刀上,擦出令人心驚的火花。
艾克羅伊德老爺震驚地回頭,他自己已經被少女推開了,而她正抵着某人的攻擊——她是怎麼來到他身邊的?!
阿索爾是第二個反應過來的人,他把父親往自己身後攔的同時掏出了手槍,斯黛拉彈開突襲者的攻擊翻身落地,轉頭看向小玉公主,毫不猶豫地丟出了手中的軍刀。
“呀!”
小玉尖叫了一聲,她的身後傳來一聲嗚咽,斯黛拉已經沖了過來,將她拽到安娜的身邊,同時叫道:“安娜!守護法術!”
安娜雖然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但還是揮舞手臂開始施法。阿索爾開槍打中了從窗口竄進來的第二人,斯黛拉借勢奪過了那人手裡的彎刀,忽然看見三道黑色的飛鏢直衝着安娜和小玉公主而去。
“斯黛拉!”
安娜尖叫了一聲,斯黛拉出現在了她們的身前,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那三道飛鏢。尖刃刺入了她的肩膀、腹部和大腿,艾克羅伊德老爺震驚地看着她的舉動,聽見兒子在他身邊不間斷地開着槍,有人摔出了窗外,但更多的人涌了進來。
突襲者清一色的黑衣打扮,大約七八人,個個眼神毒辣冰冷。阿索爾面向窗子,斯黛拉麵向門口,將安娜、小玉公主和艾克羅伊德老爺護在中間,而安娜的守護法術也剛好起了作用——銀藍色的光罩覆蓋住了他們幾人,一名刺客再次丟出飛鏢,它卻在光罩上撞了一下便被彈開了。
“這是怎麼……”艾克羅伊德老爺說著也掏出了自衛的手槍,“守衛們呢?還有卡羅琳小姐她——”
阿索爾能感覺到自己背後不遠處的斯黛拉步伐節奏變換了。上次與她一起並肩作戰的情景似乎還歷歷在目,而他知道,安娜他們不會有事。
刺客們繞着他們幾人來回走動着,也沒有人要攻上來的意思。
即使是出了這麼大的動靜,也沒有任何守衛進來查看,恐怕外面的人早就被處理了。
阿索爾想着,他的面前有三個人,斯黛拉那邊是四個人。只要他倆任何一人走出安娜的守護法術範圍,就會被第一個攻擊。
“將軍,我來吧。”斯黛拉突然說道,阿索爾一驚,安娜已經焦急地叫了起來:“不行啊斯黛拉!你受傷了!”
“沒事。”斯黛拉拔出身上的飛鏢,無視那個地方的血液絲毫沒有止住的跡象,“安娜,小玉公主,閉上眼在心裡數十五下吧。我不想讓你們看見後面的東西。”
“不行!萬一你……”
“閉上眼吧,安娜。”斯黛拉回頭懇切地說道,眼中露出一抹哀傷,“相信我,好嗎?”
安娜猶豫片刻,還是點了點頭。斯黛拉望向小玉公主,她也乖乖閉上了眼,指尖顫抖着。
一。
斯黛拉衝出了法術範圍,她身上還帶着一絲銀光。兩個刺客從她兩邊同時圍攻過來,她俯身躲開攻擊然後翻滾到另一側,另外一人的彎刀已經衝著她的腦袋落下。
二。
阿索爾也跟着離開了守護範圍,他開出第一槍把敵人逼到另外一邊,然後衝過去拔出了自己的軍刀抵擋住第二人的攻擊,開始和他交戰。
三,四。
斯黛拉抬刀擋住攻擊,右手突然抓住那人的脖頸,之後掌心用氣,砰地一聲便將他的身體狠狠擊上了天花板,甚至撞裂了鋼板。阿索爾抵住敵人撞向牆壁數次,反手用槍擋住別人的彎刀攻擊,聽見身後傳來劈砍的聲音。
那是利刃砍在血肉之軀上的聲音。
五,六,七。
斯黛拉削掉了對方的手臂,鮮血飛濺在繁複的壁紙上,染出慘烈的暗紅花色。這把臨時搶來的彎刀意外地鋒利,她握緊向另外一人砍去,身體輕盈地迴轉避開攻擊,彎刀在左手打了個轉,扎向後攻擊她的人。
之後她聽見了急速的槍聲,另一邊的阿索爾正用極其精準的槍法擊中了一個在他眼前快速移動的人,她便順勢抬手打出一道強烈的氣浪,把那人吹飛了出去。
八,九。
有一名刺客在阿索爾攻過來的時候張開了保護的魔法屏障,阿索爾眼色一暗,直接抬起了手槍。他的槍口迸發出一道奇異的橙色光芒,射出的子彈徑直射穿了屏障,直擊對方的胸口。斯黛拉踩上牆壁借力從上方刺下來,刺客的血濺上了另一面牆壁。
十,十一,十二。
有兩名刺客向安娜、小玉和艾克羅伊德老爺丟出了炸彈,斯黛拉和阿索爾一驚,快速沖了過去。艾克羅伊德老爺聽見什麼東西在守護魔法之外炸開,安娜抖了一下身子,斯黛拉咳嗽着把毒物炸彈往門口踢去,同時叫道:“屏住呼吸!”
十三,十四。
斯黛拉俯身衝到了丟毒物的刺客之一面前,眼神一凌,那人被攔腰截斷。阿索爾的槍聲再次響起,他將軍刀丟入了一名刺客的身體里,那人本是避開了他的子彈,卻慘中第二發。之後像是什麼力量在他的體內流轉一般,藍色的火焰從他身上燃起,伴隨着一聲爆炸,地上只剩下斷臂殘骸。
十五。
僅剩的一名刺客想要逃出窗外,斯黛拉加緊兩步往那邊沖,他已經跳了出去。阿索爾見狀突然攔過了斯黛拉的腰,在她驚叫的時候跟着跳出了窗外,隨後抬起懷裡的少女,把她往那個還在逃離的身影狠狠一丟。
“?!”
雖然很想罵人,斯黛拉還是準確地從後方落下來用彎刀刺入了最後一人的後背,以他為緩衝摔在了地上。而阿索爾則在出來之後拔出了腰間的抓鉤槍,利落地返回了剛才的屋子中。
這死將軍……
斯黛拉望着他的背影,忍不住說了句卡提斯偷偷教她的髒話。
阿索爾落回來的時候,安娜和小玉公主剛剛睜開眼。而目睹了全程的艾克羅伊德老爺臉色青得可怕,同時,大門被守衛們推開:“老爺!少爺!小姐!……公主?!”
眾人見到房間內慘烈的場景都驚呆了,所幸的是這幾位大人物都平安無事。阿索爾臉側濺了點血,手臂被刀擦破了兩處,可能因為上面還有毒藥的緣故,它們還在持續滲血。安娜和小玉公主嚇得花容失色,但她們沒有受傷。
斯黛拉也及時爬回了屋子。見到她,安娜立馬沖了過去:“斯黛拉!你怎麼樣?你沒事吧?你受傷了!我們快去找茱莉葉特!或者我用治療魔法……”
“唔,冷靜點,安娜我沒事——啊,別碰我,傷口上有毒。”
“那怎麼辦!去找茱莉葉特吧!是毒啊!你會沒命的!”
“放心啦我不會的……啊,別過來,等我好了你再抱我呀……”
斯黛拉連忙安撫她,因為她看上去快哭了。不經意地對上艾克羅伊德老爺的目光,斯黛拉也沒法表示什麼,只好沖他抱歉地笑笑。
守衛們開始收拾屋內的殘骸,阿索爾掃了眼情況,命令其中幾名守衛去通知不同的人,斯黛拉注意到他扶了扶右耳上的耳墜,兀自低語了幾句。
“卡羅琳·V·科納莉亞小姐平安無事,她還在科納莉亞家的蒸汽車內,已經加強守備了。”阿索爾回頭向自己的父親說道,“我已經安排人去保護她了,也讓她不要出來。她知道我們都沒事。”
艾克羅伊德老爺僵硬地點點頭,突然注意到了落在地上的黑色飛鏢。他蹲下來盯着看了片刻,眼神突然冷得可怕。
“阿索爾。”他用手杖點點地,示意阿索爾,“你看看這個。”
阿索爾走過去,儘管艾克羅伊德老爺極力制止,他還是用戴着手套的手拿起了那枚飛鏢。它的做工十分精良,在飛鏢未染血的一角,赫然印着一條紅色毒蛇的圖案。
是赤蛇家的標誌。
艾克羅伊德老爺的語氣也冷了下去:“你知道是怎麼回事么?”
阿索爾仔細查看了一下,回憶着和萊克斯交往的點點滴滴。最後,他將飛鏢用手套包好,放進了口袋中。
“不是赤蛇家的人。”
“什麼?這是他們的家徽,我不可能認錯。”
“赤蛇家會外出執行任務的只有‘血鴉’。”阿索爾耐心地解答着父親的疑惑,“而‘血鴉’所使用的任何武器上面都不會有任何標誌。同樣,他們的衛隊也沒有任何家徽標誌。只有聯邦必要的交通工具、旗幟等東西,以及他們本家的建築物上才會有赤蛇圖案。”
“你確信?”
“我確信。赤蛇當家親口對我說的。”阿索爾掃了一眼被抬走的死屍,“她說,看不見的東西才會最讓人恐懼。所以這些人不是赤蛇家的人。”
他們的對話沒再繼續了。加爾文帶着蒼義、銀珠來到了房間里,見到小玉公主完好無損,蒼義感動得像是要哭出來:“殿下!您沒事就好!”
“我沒事,蒼義,讓你擔心了。”小玉公主的情緒已經穩定了不少,“是斯黛拉和將軍閣下保護了我。”
“殿下,以後請務必讓我二人與您同行,無論去哪裡做什麼。”銀珠冷冷地說道,“這次您沒出事已經是萬幸了。我們不能因為身在對方軍營里就放鬆了警惕。”
“好啦,銀珠,別這樣說。”小玉公主有點窘迫地看着周圍還在忙活的北方士兵們,“我以後會注意的。對了,斯黛拉閣下和將軍閣下都受了傷,所以我想替他們治療。”
“!”
不知為何,這句話引起了二人極大的反應。蒼義和銀珠都大驚失色,少年大吼道:“萬萬不可啊!殿下!您向您的皇兄保證過的!”
“我知道,但若不是他們二人,你們就再也見不到我了呀。”小玉公主雙手交織着,像是在祈禱什麼,“知恩圖報,這是我的原則。”
“小玉公主,我沒事的,我回去上藥包紮就好。”斯黛拉說道,阿索爾也點點頭。
“不,不可能的。您和將軍閣下的傷口現在還在滲血,說明對方的武器上使用了毒草,這種草我們南方很多少數民族都會使用。”小玉公主神色認真地走過去,“這種毒解起來也不容易,但我會為兩位療傷的,請相信我。”
“讓她治吧,阿索爾。”艾克羅伊德老爺說道。在外人眼裡看來,阿索爾的臉色已經不太好了,雖然他自己毫無感覺。
“殿下!請您務必三思!您的恩惠怎能是……”
“蒼義,住口。”小玉公主回絕道,“是這二人救了我的命。危險來臨時,是斯黛拉閣下直接用身體擋住了攻擊,保護了我們。她和你們一樣在乎我的性命啊。”
蒼義不再說話,而是瞪着斯黛拉,像是在思考什麼問題。銀珠點點頭,小玉公主遂看向二人,阿索爾說道:“女士優先。”
斯黛拉莫名其妙,這種時候還講究什麼,論臉色明顯是他比較差吧?
小玉搖搖頭:“請兩位伸出手。我可以同時治療兩人的。”
他們疑惑地遞出了手。阿索爾並未聽說過這位皇女會使用法術,資料上也顯示她從未習武,所以對於她要做什麼,自己也是不太清楚。
“兩位,坐下吧,放鬆點就好。”
守衛們搬來椅子,阿索爾和斯黛拉坐下來,周圍的人都注視着小玉公主的一舉一動。她那有些柔弱纖細的手牽起了兩人的手,一人堅實修長,一人白皙柔美。
斯黛拉突然注意到,小玉公主本就是白金色的頭髮在此刻變得更加耀眼了,像是真的在發光。
“伏瑞女神啊,請您保佑我的朋友們。”
小玉柔和的聲音響起,像是有什麼特殊的魔力,瞬間安撫住了在場所有人的心。
“我們伊齊一族受您的恩惠已是多年,感謝您賜予我們的奇迹。”
原本徘徊在心中的燥熱也似乎平靜了下來,斯黛拉看着小玉的臉,她嘴角揚起甜甜的笑,聖潔而美好。
“您讓陽光溫暖了我們的身體,讓月亮滋潤了我們的精神。感謝您一直以來保佑着整片大陸,感謝您的祝福。”
阿索爾睜大了眼睛。一股暖意從指尖滲透入他的身體,接着,毫無痛楚地,他身上的傷口開始癒合。他的目光移向身邊的人,斯黛拉腿上的傷也漸漸消失了,只留下一片血漬。
“亭玉願將此身獻給您,伏瑞女神。請您保佑、並守護我的朋友們,直到他們回歸您的懷抱之時,都請一直保佑着他們。”
斯黛拉注意到蒼義和銀珠的神情,他們似乎有些不忍,但她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
身體暖暖的,心也異常地平靜,一些噩夢和不堪的回憶似乎也逐漸淡化了。
這就是……被菲爾瑞(伏瑞)女神所祝福之人的力量嗎?
斯黛拉的心頭突然湧起一絲苦澀,與自己比起來,小玉公主才真的算是擁有“力量”之人吧。殺人很簡單,救人卻很難。
她的三處傷口都已經痊癒,整個屋子被瑩瑩的白金色光芒包圍着,他人心中的不安也被撫平。小玉公主睜開眼,看向斯黛拉的眼神有一絲變化:“……斯黛拉閣下,您是……?”
“?我怎麼了?”
“……沒事,是我想多了。”
小玉公主擺擺手,她輕喘了一口氣,方才的活動似乎耗費了她不少的力氣。隨即她沒再說話,便在銀珠和蒼義二人的護送下離開了。
“斯黛拉,你還好嗎?”
安娜撫摸上斯黛拉的臉頰,她點點頭:“嗯,我很好,甚至有點好過頭了……感覺晚上要睡不着了。”
“真是的,你嚇死我了。”安娜摟住她,“下次別再這樣了,好嗎?你對我很重要,不要再什麼都不顧地替我擋東西了。上次也是……”
“唔,對不起,身體下意識地就……總之你沒事就好。我會多注意的。”
“將軍,這是?”
一名守衛將紙盒子提起來遞給了阿索爾,斯黛拉注意到那是安娜本來要送給哥哥和父親的蛋糕。
“啊!我們的蛋糕!”
安娜叫道,小跑着來到了阿索爾面前,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哥哥,我都忘了,我和斯黛拉、小玉公主本來是給你們送蛋糕來着……你打開看看,還能吃嗎?應該沒有被砸碎吧?”
阿索爾頓了頓,將紙盒放在桌上,打開看了一眼。蛋糕似乎完好無損。
“嗯嗯,沒事就好,記得不忙的時候和爸爸一起吃了。”安娜眨眨眼,拿出其中一份,“剩下這個我會去送給卡羅琳小姐。哥哥今晚早點休息哦,不要再和爸爸吵架了。”
說罷,她回頭拉過斯黛拉的手,一起向門外走去。艾克羅伊德老爺注視着他們的背影,又看看桌上的紙盒子,最後說道:“明天再吃吧。”
阿索爾點點頭,小心地把紙盒又封好。
他們仍有很多事情需要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