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顺序来说的话,这是发生在一开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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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充满了恶意。
当近江小姐和佣人来到书房时,这句话突然从她心底冒了出来。
耳边是女佣人高亢的尖叫,眼前是父亲生死不知的样子。
近江小姐看起来依然冷静。
“别叫了。”
她对身旁的佣人说。
然后她走到父亲身边,小心地注意没有踩到血迹。
(出血量太大了。)
她用力地抱住父亲的身体,想要把倒在地上的父亲翻过来,可是近江小姐太过瘦弱,她的力气不足以独自完成这项工作。
好在女佣人回过了神,连忙过来帮自家小姐翻过了老爷的身体。
近山先生正面的身体满是鲜血,他的面容受到了损伤,看起来十分骇人;而更令人心惊的是,他腹部深深地插着一把匕首。
可这时的近山先生竟然还没有死。
他半睁着残破的眼皮,发出了微弱的“啊,啊”声。
近江小姐蹲下身,毫无畏惧地把耳朵贴在父亲嘴前,想要听父亲的遗言。
然而近山先生的话终于没能成为连贯的句子。
他就这样睁着眼睛死掉了。
近江小姐的手有些颤抖,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对佣人发出了命令。
“阿森,你向警察局报警。”
佣人阿森这才从呆楞中醒了过来,她手忙脚乱地从口袋中取出了行动电话,用颤抖的手指开始拨号。
“小姐,小姐,这可怎么办啊!”
她下意识地喃喃着。
“没事的,别害怕。”
近江小姐安慰着她。
平时的话,她还会附上一个值得信赖的微笑,不过现在不是那种场合。
近江小姐抬起头,看向二楼的平台。
那是父亲临死时一直注视着的地方。
看见佣人阿森已经颤抖着拨通了电话,近江小姐转过身向着小楼梯走去。
(父亲想让我到那里。)
那里有什么呢?
近江小姐不知道,但是她还是第一时间赶了过去。
她的直觉告诉她,最好在别人听到阿森的尖叫,过来探看之前完成父亲的遗命。
二层,平台边际有一摊显眼的鲜血。
除此之外,还有一张白色的纸样的物体。
近江小姐小心地蹲下身,用自己的裙摆捡了起来。
那是自己给父亲画的生日卡,是父亲一直放在身边的东西。
这张卡上沾了些许鲜血,近江小姐把卡翻转过去,发现背面用血液写了几个扭曲的字。
[找白井]
白井——?
近江小姐的大脑飞快地运转起来。
白井?
那个骗子?
是他吗?
凶手是他吗?
近江小姐下意识地加大了力度,手中的卡片被攥成一团。
然后。
她站起身。
抬起头。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氧气被吸入喉咙,在肺的帮助下进入血液中。
(不要着急!)
(冷静点!)
近江小姐长长地吐出了这口气。
她重新展开贺卡,看着那三个字。
(白井——不是凶手。)
如果父亲是为了留下凶手的名字的话,没有必要写三个字。只要写下名字就够了,没有再加上‘找’字的理由。
而且这张纸这么显眼,凶手怎么可能没有看见呢?
凶手为什么没有拿走这张纸?
这上面的字真的是父亲写的么?
还是凶手写的?
那又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找白井?
无数的问题向近江小姐涌来。
但她没能理出头绪。
她虽然比大多数人都聪明,但她不是全才。
她虽然可以控制自己的感情,但她不是没有感情。
被压在心底的悲伤不允许她慢慢思考。
(时间也来不及了。)
警察应该马上就回过来了吧。
不知道自己思考了多久,犹豫了多久。
最后,近江小姐决定按这张纸上写得做。
父亲让自己到这里来。
这里有张写着命令的纸。
如果是父亲写下的,那就是父亲的遗命,再古怪,再莫名其妙,自己都要完成。
如果不是父亲写下的——
那就算再糟糕,又能怎样呢?
近江小姐转过身,向着门外走去。
这时,她听到了楼下有嘈乱的声音传来,这不是她所熟悉的家中佣人的声音,而是属于男性的,嘹亮的声音。
(是警察。)
在近江小姐困惑于卡上的内容时,时间飞逝,警察们已经过来了。
她犹豫了一下,把贺卡折叠成小块,然后藏在了走廊的油画里。
(如果被警察发现这张贺卡,无论他们决定怎样做,都肯定会影响父亲的遗命。)
然后她向楼下走去,迎接那群客人。
从楼梯向下走时,近江小姐看到了挂在楼梯拐角的全家福肖像。
那时父亲还没有对近江小姐的哥哥失望,全家人一起和乐融融地坐在一起。
看着那副肖像上父亲罕见的笑脸,近江小姐恍惚了。
(——父亲,死了。)
不会乱吼乱叫也不会大发脾气了。
不会和哥哥吵架也不会夸奖自己了。
不会再一本正经地让自己给他捶背。
也不会再偷偷买生日蛋糕回来。
父亲。
不会再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了。
心脏剧烈地跳动,血液却变得冰冷。
这是连呼吸都会变得困难的悲伤。
这样清晰而痛苦的感情是如此陌生,近江小姐几乎想要把这份感情从自己的身体剥离出去——
可是她没有这样做。
虽然人们常常说,要是能一直开开心心的就好啦。
可是真的有这样能力的近江小姐,选择连痛苦的感情也一并接受。
她只是紧紧地握住拳,让自己回过神来。
(下楼。)
(要去见警察。)
(我,要难过一点——)
(要哭出来,大声的哭出来。)
不然的话,警察们看到死了父亲却一点都不伤心的女儿,也会觉得奇怪的吧。
(像以往一样,要哭出来,现在是要哭出来的场合——)
大脑的命令通过神经系统传到面部,开始控制自己的泪腺分泌液体。
近江小姐平静的走下楼梯。
和她给自己下的命令不同,她没有大声的哭出来。
而是面无表情地,静静地,从眼中滚落出大颗的泪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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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江小姐,你这样我们很难办啊!”
她面前的刑警抱怨着。
“非常抱歉,可是你们也说了,匕首插得太深,如果强行取出来会对遗体造成很大损伤。作为子女实在很难接受父亲过世后还要受这样的罪。”
近江小姐一边擦去脸上的泪痕,一边低声解释。
毕竟对方不但是受害人的子女,还是本市数一数二的大商人,刑警只好让步。
“好吧好吧,唉,反正现在取样也不是非要凶器不可——”
这样嘟囔着,他又提高了音量。
“可是近江小姐您现在要出去,这个我们真不能答应!”
“请问为什么呢?”
大概是不好意思直说你也有嫌疑吧,对面的刑警挠了挠头,呲牙解释道。
“这个,毕竟近江小姐您是第一发现人啊,还接触过受害人的身体,所以这个,我们也可能会在您衣服上做些检查——”
“我明白了,衣服是吧。”
不等刑警说完,近江小姐就从旁边佣人手中接过一套黑色的服饰。
“我这就去把衣服换下来给你们,这样就没问题了吧。”
“不,不是这个问题,是,说到底,近江小姐,您干嘛非得出去不行?”
“——我是要去找侦探。”
刑警睁大了眼睛,好像听见了什么荒谬无比的话。
近江小姐也可以理解对方的想法,但她不打算解释父亲遗命的问题。
理所应当的,对方大概是觉得她昏了头,更加不允许她出去。
好在近江小姐在警界也有些熟人,只用了一通电话就解决了问题。
顺便,还让对方许下了“协助等下请来的侦探”这样古怪的要求。
按照之前说的,她换下了沾有血迹的衣服,穿上了那套纯黑的礼服。
那是丧服。
然后,她不顾佣人们的劝阻,带着两个保镖出了门。
在路上,保镖黑森一边驾驶着汽车一边问他的小姐。
“小姐,你有没有想过怎么让白井先生过来?”
黑森认为,直说让对方去调查凶案的话,恐怕并不现实。
(确实如此。)
近江小姐想到。
实际上纸上只说了[找白井]而已,具体要让白井做什么则是并不清楚。
近江小姐对佣人们说找白井破案,这只是在这个时候让他过来的最佳借口罢了。
那个白井是个骗子。
这是近江对他的认识。
两年前自己的父亲曾经乔装去委托,结果被骗了。
虽然父亲对被骗这件事不以为意,反而对白井大加赞赏,但近江并不能认同自己父亲对他的评价。
(不过,父亲可能真的是想让白井来破案吧。)
虽然近江不觉得对方有这个能力,但她已经决定了要无条件的完成这项遗命。
所以她对自己忠心的保镖回答说。
“不用详细说明,先想办法让他到家里。”
至于之后,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