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三人行
于是当海晴再次愉悦地跑到青上居酒屋蹭饭时，偶遇了同样再次来蹭饭的桧佐木修兵。修兵正坐在她往常会坐的位置上，手里还拿着一串鸡肉海苔丸子，不巧，那正是海晴最喜欢的关东煮之一。她的眼皮跳了跳，然后别开头去朝修兵对面的乔喊了句”早上好”。
“啊，海晴，你终于出现啦。”乔热情地挥挥手，笑得阳光灿烂，“该不会是听说我没考上的消息，特意来安慰我的吧？”
“……他是谁？”海晴不愉悦似的瞟了讪讪的修兵一眼，好像在质疑自己的饭票是否过期。
修兵闻言，感觉到了莫名的敌意，但他只是配合地挤出一个笑脸，证明自己是无辜的。
“喔，这位是和我一起参加考试的桧佐木君。”乔腾出空位来给她，又招呼她一同喝茶，“他和我是同一个分数，都是刚刚好落榜，而且住在这附近，我想以后我们可以经常切磋一二，就把他叫来了。”
“哦……？”海晴拖长了音调，“灵力不咋样，那你打架应该很厉害吧？”
修兵神经紧绷地抬起头：“不敢当……”
“那就是还混得过去的意思啰？”海晴勾起一个勉强算是邪魅的笑容，“好极了，正巧最近没人做剑道练习的对手了，喂，桧佐木修兵是吧？”
顺带一提，海晴其实患有严重的脸盲症，难得她能迅速记下一个完整的姓名。修兵听到自己的名字，条件反射性地点点头。
“听好了，来这里吃饭可不是白吃的，从今天开始、就由你来当我的活动沙包吧！”
乔立马撑着桌子跪立而起：“诶？！”
“你怎么了？”海晴瞥了一眼惊恐状的乔，“又不是让你做陪练，怕什么。”
乔一本正经地反驳道：“海晴！你这样说太失礼了啦！活动沙包什么的……而且他也不是来吃白饭……”
“好喔，我没问题。”
就在两人围绕这个主题即将展开争论的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修兵竟然平静地答应道。这句话来得有点突然，以至于两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诶？”
“……你考虑清楚了？”海晴犹豫了一会儿，问。
“嗯，正好我也想练习一下自己的剑道，有机会和高手交流自然是最好。”修兵本人倒是完全没有在意她的态度。
于是此后柳町附近的空地上，便多出了三个经常活跃于此的身影。唯一不同于往常的是，每天夕阳西下的时候柳町的木屋里，少年们总能看见鼻青脸肿的修兵拖着受伤的腿慢悠悠地走回来。
“修兵大哥！你怎么啦？！被欺负了？！”
“谁敢惹修兵大哥，我们一起去为你报仇！”
“就是，就是！”
小弟们纷纷义愤填膺地表示，修兵实在太凄惨，太落魄，太可怜，已经太不符合柳町大哥的身份了，他们必须做点什么来挽回自己的颜面。不过第二天当他们偷偷聚集了一群很擅长打架的家伙跑去志波家门前叫嚣着要为修兵报仇雪恨的时候，剩下的人怎么也想不到会等到一群更加鼻青脸肿的丧家犬灰溜溜地回来。
“……你出手也太重了吧。”
次日和老对手特训时，修兵皱着眉头批评作恶者。
结果对方毫不在意地回嘴道：“没拦住他们是你的失误，我只是一不小心没收住力度而已。”
修兵只能继续劝说：“可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皮糙肉厚的。”
“这一点我认同。”
“喂……”
“久南，换你上了！”
海晴大声叫着乔的姓氏，乔突然想起，明明自己被要求直呼对方的名字是对方先提出来的，结果对方反而一直在叫姓，是不是哪里不太对？
“又怎么了？”
“不，没事。”她摇摇头，拿起脚边的木刀，用手握了握直到找准最舒服的姿势，然后面对着伤痕累累的修兵轻轻点头，“请多指教，桧佐木君。”
“啊，喔，请、请多指教……”
如此反复的练习，习惯之后也就不再突兀。乔甚至觉得自己的痛觉最近都越来越不敏感了，不过海燕很坦然地告诉她死神都可以用灵压来减轻战斗过程中的痛楚，倒让她惊讶地发现此前从来不懂得使用这种方法的自己是脑子太不好使。
初夏开始时，天气渐渐变热了。
季子开始大量买进新鲜的西瓜，本意是做成水果沙拉出售，结果却被自家几个贪嘴小鬼吃得所剩无几。志波家也进入了夏眠期，空鹤等人躲在阴凉的地底下就不太爱随便出来活动，当然，总跑来青上居酒屋蹭西瓜的海晴除外。
“然后，你这就算决定好了？”
乔给她切下一块最大最红的西瓜，然后自己端起旁边的乌龙茶小酌一口。比起水果，她好像更偏爱凉性的茶水来解暑。
“嗯。明年就跟你们一起去考灵术院。”海晴毫不客气地接过去，大口大口开吃，眨眼间就消灭了一块。
乔狐疑地扬起半边眉毛：“就因为修兵说他明年一定会考上？”
“唔，不能那么说，不过也差不多。”海晴露出了不尴不尬的表情，斟酌着自己的用语，“他那自信满满的态度本来没什么，可是每次都被我打败还能一副天下无敌的傻样实在叫人不爽。”
“那不是天下无敌的傻样，是他有点点面瘫，感情不外露。”乔纠正道。
“不是一回事嘛。”
“不一样！而且他总是败给你也不是因为他太弱，而是因为你太强。”乔有点想翻白眼的冲动，一贯好脾气的她难得这样无语一次，“我说，你以后是不是该考虑改改这说话不经大脑的习惯了。成为死神之后身边的人可不会因为你的豪爽就对你敞开心胸的。”
“也不一定。”海晴停顿了一会儿，说。乔觉得她似乎早就想明白了这些事，只是一直懒得以世人的标准要求自己。
意外的无牵无挂啊。
“你……”
“什么？”
“……不，没事。要再来一块么？”乔低下头去继续切西瓜，“晚点被小奏发现你就没得吃了。”
“啊，多谢。”
海晴却也毫不在意，只管接着享受她的美食，每次遇到这种情况时她都能做到完全不产生好奇心，有时候乔真是羡慕这种简单的人。
“又快到雨季了啊。”
“嗯哼。”
这么说来，决定成为死神并接受训练也已经快一年了，这过去的许多日子里自己慢慢地被疲惫缠绕，时间过得实在很漫长。她犹记得最初见到空鹤时的激动心情，以及那晚雨夜跟在海燕身后时他所说的那席话。
“可是我，还是没能找到足够强大的理由。”
她不禁呢喃。
“诶？”海晴偏过脸瞅着她。
“要怎么样才能变强呢？”她微微叹息，随后运行着身体里薄弱的灵力，再一次为自己的前途感到担忧，“要是……明年还考不过的话……”
“咔嚓”一声，乔被吓了一大跳，慌慌张张抬起头来，才发现原来是海晴用手刀劈开了一块西瓜，红色的果肉碎屑飞得到处都是。正当她想说点什么而轻皱眉头时，海晴以45度角的高难度动作望着天空说：“明年还考不过就后年再考，后年再考不过就大后年再考，这有什么好困扰的啊！”
她一愣，复而将眼中淡淡的悲悯化为斗志：“你说得没错。”
不仅是她，许多人都走在这同一条路上，肯定会有才能不及他人的人，也肯定会有闪闪发光的金子，但是他们能做的事都只有一件，就是尽可能地实现自己的才能，不让生命留下遗憾。
这心灵鸡汤一样的段子，她曾经嘲笑过，如今却置身其中。世界真是奇妙。
就如同海燕大人曾说的那样……
【只是有人曾经这么训斥过我，说我不懂得珍惜自己的才能，我心里憋着一股气，才拼命地去战斗而已。】
明明根本就没什么可踟蹰不前的。一切都已经具备，她只需要一味向前就好。
心里这般确定了自己的心态，她便不再留恋手里那杯凉透了的茶，径直站起身，海晴古怪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她拿起了角落里精致的武士刀，轻轻抚着被黑线缠绕的刀柄。
“这把是……”
“对，是海燕大人送给我的那把刀，说是让我什么时候觉得有必要了就用它来练习试试看。”乔回想起不久前海燕送她这件新年礼物时的场景，还感到记忆犹新，“不过我还从来没拔开过它。”
“你是说，用这玩意来特训？喂喂喂，这可是真家伙，速度快的时候随便挨一下都是伤筋动骨的大事诶。”海晴适当地表示了自己的惊讶。
“我知道啊。所以才一直没有动。”乔手里暗暗加了把劲，将这刀抽离刀鞘，钢制刀身在烈日下反射出骇人的寒光。
“这就是你的决心？”
“嗯。”
海晴想说的话在嘴里打了好几个转，又收了回去，伸直脖子扯开嗓子叹道，“算了算了，反正我也不怕受伤，就舍命陪君子吧！”
乔什么也没有回答，只对着刀刃浅浅一笑。
明年的开春就是最后的决战了，自己首先必须变成一个真正的战士，像一个战士一样迈向杀伐之道。她隐隐地感觉，要是真的豁出去，大概也离海燕所说的”用杀意来磨砺自己”的程度不远了。
手心微小的颤抖，终于被眼神中的坚定所替代。
【我要战斗下去，不为任何人，只为自己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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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海晴想说的是：装你娘的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