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交付於英雄的未來
PART 1
漆黑的濁流如同傾倒而出的墨汁,沿着雲端向外圍流淌,最終將整片天空徹底籠罩。
夕陽的霞光驟然消失,忽然降臨的黑暗令奔跑中的青年失去視野,一頭撞上路邊的鐵杆摔倒在地。
“我靠!什麼情況!”
稍慢半拍才得以點亮的路燈將光明重新灑遍街道,揉着紅腫的額頭,大白急忙確認懷裡的鐳射槍沒有損壞,而後環顧四周,卻瞥見一頭三首蛇尾的巨獸正朝他的位置緩緩踱來。
是他被發現?還是因為剛才的聲響?
大口做了幾次深呼吸,閉了會兒眼睛希望讓躁動的胸口重歸平靜。但待他重新睜眼之刻,一度放下的心又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奇美拉已經走到了咫尺的位置。在這個距離下,從尖牙上滴落的唾液與血漬、甚至連腐臭且灼熱的呼氣都能感覺得一清二楚。
急忙屏住呼吸,他緊按着狂跳不止的心臟,連眼睛都不敢轉動半下,同時在心裡暗罵多事的自己,不該做出不合作風的獻身行為。
好在光毅的術式確實有效,沒能覺察到他的奇美拉哼出幾聲鼻音便悻悻離開。
終於脫陷的大白松出口氣,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癱軟在地。但就在這時,突然撲來的蛇尾張口咬斷了身旁的電線杆。原本僅是奇美拉發泄不滿的舉動,卻把毫無防備的大白嚇得不輕,失手碰翻了旁邊的易拉罐。
“鏗鏗”的清脆聲如同雷鳴的巨響,一停一頓有節奏地敲擊着他的心臟。大張嘴巴,他只能瞪圓眼睛注視着奇美拉停下腳步,慢慢轉回身體。
一瞬的沉寂,象徵著暴風雨前最後的寧靜。
“哇啊啊啊啊啊啊——”
在通紅的眼眸焦聚在他身上之前,大白尖叫着爬起身體,釀釀蹌蹌跑離電杆底座。幾乎是在同時,巨大的陰影咆哮着從身後落下,將剛才所在的地面壓出一個大坑。
完全沒敢回頭,他連滾帶爬地衝進街邊的店鋪。飛奔而至的奇美拉緊隨其後,撞碎了半敞的玻璃門,接着因剎不住巨大的身體連側滑帶翻滾壓爛了半數的貨架。
“為什麼老追着我!死小子不是說這玩意兒能屏蔽氣息嗎?”
慌忙從後門溜出的大白一邊喘着粗氣,一邊瞅了眼手背上印有的紅斑。僅隔須臾,身後再度傳來撞碎牆壁的巨響。他慌不擇路地拐進小巷,顧不得方向在蜿蜒的小道里四處亂竄。而他所途經的地方無一例外都遭到了奇美拉的蹂躪,垮塌得連一塊完好的石牆都沒能剩餘。
“到底有沒有用啊!”
飛快地瞥了眼緊跟在身後的怪物,他不禁再度喊出一聲抱怨。
事實上奇美拉並未感覺到絲毫氣息,僅是因為過於優秀的聽覺不斷被噪聲擾動,為此追逐着騷動的源頭。倘若術式真的無效,在周圍彷徨的大批惡靈早就蜂擁而至。只可惜大白沒能徹底領悟這點,不斷踢飛沿路的碎石和罐頭,引導着奇美拉開闢道路。
“不行了不行了……要死了……”
沒過多久,上氣不接下氣的大白在一處牆角停下,扶着牆壁大口喘氣。眼見奇美拉蹦踏着不斷接近,他舉起自製的鐳射槍對準目標,卻隨即放棄地鬆開手指——僅有的一次射擊要留到真正派的上用場的時刻,比如幫助那名金髮的少女解除危機。
顯然單靠徒步已經不可能到達目的地,決定尋找代步工具的他又躥回沿海的主幹道,在騎樓的廊道里飛奔。
“車車車、哪裡有車子?”
來回掃視公路,他努力搜尋着還沒被破壞、並且未被堵住的車輛。而正當他鎖定路中一台奔馳時,奇美拉的巨影衝破二樓的房間從天而降,分毫不差地砸在奔馳的車頂上,將其壓成無用的鐵片。
一陣短暫的啞然,大白只得暗罵一聲繼續奔逃,卻不由得質疑起自己如此拚命的緣由。
自己為什麼會想要幫助她?還不止一次地拼上老命,甚至不惜利用他人。
他很清楚回蕩在心中的躁動並非源於男女之情這種膚淺的東西,而是有着更深層次的緣由。只可惜不斷縈繞在夢境里的熟悉感怎麼也回想不起來,包括對她的情感到底源自何物。
“算了,想什麼想。”
先行動才是他的風格。鎖定新的車輛后,他隨手抓了個花盆朝相反的方向砸去。
碎裂的聲響當即吸引了奇美拉的注意,趁着這個機會他用解碼器打開了一台寶馬的車門,但正當他試圖啟動車輛之際,才發現奇美拉已經在車外蹲下,甩着蛇尾注視着他。
透過半開的車窗,對方的鼻息清楚地傳進車內,還帶着一股濃烈的腥味與臊臭。
“冷靜,冷靜,冷靜點墨染白。”
不停留着冷汗,他用捏着解碼器的左手緊抓着顫抖不止的右臂,而右手伸出的食指正懸空在啟動按鍵的前方,猶豫着是否該繼續向前。
他小心翼翼地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響,等待奇美拉自行離開。可對方似乎徹底鎖定了這台車輛,不時推搡車頂令其左右晃動,不時又朝車窗內嗅嗅,濺出幾滴濃稠的鼻涕。
大白把臉頰緊皺成一團,用盡全力忍耐着這些干擾,同時回想光毅給他的交代——只要把觸碰的物體想象成身體的一部分,便能同樣將術式作用在物體上。
“把車子當成身體……把車子當成身體……”
他以細如蚊咬的音量在嘴邊嘀咕,同時將手指搭在按鍵上方,半響之後——
“把車子想象成身體什麼的……鬼才做得到啊!”
突然一腳踹開車門,將正好探出鼻子的奇美拉撞個正着,他翻身滾出車外,將咆哮和爆炸聲甩在身後,沿着馬路全速奔逃。
“如果老子能活着回去,下次見到這小子我絕對——”
只不過沒跑出幾米,幾隻橫在道路中間、正朝他的方向翹首觀望的巨獸便進入了視野。他減慢了腳步,最終停在馬路中央。
來回看了眼巨獸以及身旁深紅色的跑車,他垂下發顫的食指,做出決定。
“一次,就信最後一次!”
PART 2
遠在數十公裡外的小鎮,刺耳的槍響此起彼伏,相迎的子彈在半空中不斷摩擦、碰撞,於黑暗中迸裂出閃爍不止的火光。濺起砂土,擊碎磚瓦,飛舞的流彈將整個空間拖進混亂的深淵。
但即使沐浴在致命的槍林彈雨中,艾麗絲依舊保持着絕對的冷靜,將所有彈道納入蔚藍的眼眸。被激起的塵霧再度將視野阻隔,持續變換的狙擊點加之“負面”能量的干擾,令她抓不住“蜂鳥”的確切位置。不過這點對方也是一樣,她的隱匿術式甚至能將存在本身從這個空間徹底抹除。
早已厭倦了你來我往的推演與捉迷藏,“蜂鳥”一刻不停地發動掃射,試圖以流彈波及艾麗絲。
憑藉聽覺對槍聲的捕捉,以及閃爍的火星判斷彈跳,艾麗絲一次次地計算出對方的所在,射出迂迴飛馳的風之彈,只可惜所有的攻擊都重蹈先前的覆轍,被子彈擋下抑或被黑帶斬斷。
但她沒有停止反擊,所有的靈力彈都有着各自的使命,而無法區分差別的“蜂鳥”似乎還沒注意到她的殺手鐧。
用以製造彈藥的靈符已經消耗過半,對方的攻勢卻沒有絲毫減弱,從“負面”湧出的力量彷彿無窮無盡,不過只要堅持到陣符完成——然而伴隨着幾道斬裂大地的闇光,僵持的戰況發生了轉變。
從“蜂鳥”身上散發出的陰寒氣息突然間飛速膨脹,艾麗絲這才注意到天空正被不同於夜幕的另一種黑暗徹底包裹——“終焉”的倒計時已經步入了第二階段。
人類們、降靈師們究竟怎麼樣了?
真的如演算中一樣染血沙場?
所有的訊息都被屏蔽的當下,戰局的走向根本無從得知,事實上她也沒有可以關心他人的富餘。一顆形狀與初速都截然不同的黑色子彈忽然飛至廣場正中央,並在剎那之後被下一枚子彈引爆。
急忙放棄最新的掩體,艾麗絲朝後方翻滾兩圈,同時以手撐地,順着甩手的軌跡牽拉出一堵半球形的石牆將自己護在中心。
眨眼之間,炸裂開來的電磁衝擊吹散了所有的煙塵,一併衝垮了方圓百米的全部建築,連最後造出的石牆都出現了貫穿牆面的龜裂。幾枚榴彈緊隨其後,精準地彈跳至石牆內側,將其炸得粉碎。
好在艾麗絲早已轉移到下一處掩體,將旋轉落下的子彈握在手裡。
“——以炎為骨,以風為軀,以燒灼之鮮血構築驟光——”
分解,重組,再構成,半米長的黝黑鐵管猶如拼組的魔方,赫然轉變成一尊沉重的狙擊槍。純白的光芒在槍口凝聚,即將滿溢而出,正當這時漆黑的身影竟猝然閃現到咫尺。被徒手抓住的槍口歪向了天空,但艾麗絲義無反顧地解放術式。
奪目的光輝咆哮而出,將兩人的身影一齊吞噬。緊接着衝出蒼茫的熱流,藉由狂風吹滅燒灼着衣角的烈焰,她緊咬牙關,將槍托靠在懷裡,朝火光內再度射出一槍。
然而衝破黑暗的光束再度被凜冽的斬擊由中間劈裂,在地面劃出狹長的岔口。
絲毫不在意爆炸的熱量,在黑暗包裹下的“蜂鳥”衝出光芒,朝艾麗絲劈下槍刃。漆黑的闇光一閃而過,硬度堪比金剛石的槍身就此一分為二。不減勢頭的斬擊沒入艾麗絲的身體,將灼熱的鮮血灑向大地。
但早已預料到自己躲不開攻擊,早在受傷之前治療便已經開始,被切開的傷口在槍刃離開之際便飛速癒合,連帶着清除了竄進身體的異物——附加在刃上的毒素。
忍耐着還未散盡的刺痛,她甩手拋出捏於指尖的靈符,第二陣爆炸再度響起,將兩人拖入紅蓮的熾焰。但藉助爆炸的衝擊,艾麗絲被狂風吹離火海,在地面翻滾幾圈后終於停下身子。一手扶着牆壁,她喘着氣重新站直。
原打算利用即使計算也無法規避的傷害,例如爆炸的衝擊與熱量來削弱“蜂鳥”,卻不想弄巧成拙反而消耗了多餘的體力。而後映入眼帘的景象,讓她不由得流下幾滴冷汗。
“怪物……”
從烈焰中毫髮無傷地踱步而出,“蜂鳥”帶着哂笑的表情比之前更為扭曲。她伸出左手,握住從黑暗中生成的第二把槍刃。
“無聊的覺悟,毫無價值的信念,難看的掙扎到底也只是這點程度。就憑你的天真,怎可能理解‘我們’的憎恨!又怎能解救此世的罪惡!”
喊聲落下的即刻,她在陰風中瞬步閃現至艾麗絲跟前,交叉劈下漆黑的雙刃。急忙握住從靈符中彈射出的匕首,以此迎上對方的刀鋒,交錯的銀與闇溢裂出赤紅的火星。
與此同時,閃動的欠片再度浮現,奪去了半邊的視野。
那是被火海蹂躪的世界,被烈焰燒卻的文明,數不清的生靈在紅蓮的業火里痛苦掙扎,卻只能絕望地淪為屍首,消失在遍地的餘燼之中。
這便是“蜂鳥”所期望的“重生”,殘暴而又無情,令艾麗絲甚至不敢相信,這也是曾屬於自己的一部分。但她能清楚地感覺到,自己與“蜂鳥”的聯繫正越發強烈,她的渴求緩緩融入自己的心靈,將秉持至今的信念逐漸扭曲。
倘若在此落敗,她便會成為“她”,而這些駭人之景也將化成現實。
緊咬牙關用力將槍刃頂開,艾麗絲甩手擲出匕首,同時握住從袖口中彈射而出的手槍,卻在射齣子彈之前被看穿動作。被槍刃抵開的槍口朝着空氣射出一槍,而對方的動作同樣納入雙眼。
先一步做出行動,猛抬右肘擊中“蜂鳥”的小臂,於千鈞一髮之際彎腰躲開射來的槍彈、接着扭轉手腕瞄準腹部,疾馳的子彈卻再度沒入地面,濺起細小的土塊。反擊的突刺緊隨其後,她扭轉一圈,回身扣下扳機,傾瀉而空的彈藥卻無一例外落進空氣。
緊抓她的肩膀,騰空而起的“蜂鳥”將身後的黑暗化成八根蠍尾,朝艾麗絲一齊戳下。預判,閃躲,轉回身子的艾麗絲將手槍交叉垂於兩側,令毒刺擦着槍身墮入虛空,最後朝眼前的槍刃用力一踹,后翻之際彈出射空的彈夾,並在落地之時用槍托一壓腿側,重新裝填。
不依不饒的“蜂鳥”緊追她的腳步,又一次拉近距離,在反覆的演算與預判中,兩人就此陷入膠着。然而每伴隨着一次交鋒,朦朧的畫面便愈加清晰,甚至連周遭的景色都被記憶中的焦土取代,散發出混雜着硫磺味的嗆鼻腥臭。
‘為什麼沒有拯救我們?為什麼要奪去我們的一切?’
恍惚之中甚至聽見了怨靈的低語,低沉而又陰冷。
‘被奪去一切的是我!明明是我拯救了世界,明明是我創造了未來!為什麼要背叛我? ’
緊接着又被憤恨的咆哮所取代,曾經由自己迸發出的絕望吶喊在胸口瘋狂地回蕩。
‘毀滅。’
‘毀滅!’
‘污濁不堪的人心已經無可救藥,不識教訓的人類只會重蹈覆轍!為了世界,為了救贖,將由我親手為此世畫下句號!’
粘稠而又沉重的執念浸透全身,彷彿徹骨的陰寒化作手掌將她的咽喉死死扼緊,映入蔚藍的瞳孔,她清楚地看到了自己鬆開雙手,將碎裂的核心丟進火海的瞬間。
‘不,選擇毀滅只是一種逃避,就如曾經的我一樣,能夠拯救世界的一直都只有希望!’
但艾麗絲沒有被憎恨侵蝕,反倒為“自己”感到可悲。她試圖反抗“蜂鳥”的意志,一瞬的遲疑卻令她露出破綻。瞄準這些瞬間,由負面凝聚而成的利刃迅猛落下,切出血口,令原本白皙的肌膚變得傷痕纍纍。
“消失吧消失吧消失吧!化成我的血液與我一同見證新的未來!”
“蜂鳥”發出瘋狂的吶喊,卻並未注意到艾麗絲先前射空的子彈,事實上在地面畫出了規則的圓形。
“要消失的,是你。”
瞄準所有黑帶發動攻擊、“蜂鳥”疏於防守的瞬間,艾麗絲用力踩住圓形的邊緣,譜寫而成的陣符驟然激活,綻放出金色的光輝。緊接着螺旋升起的鎖鏈將鋒利的尖端刺穿“蜂鳥”——本該如此,“蜂鳥”的嘴角卻揚起新的冷笑,觸及她身體的鎖鏈突然停滯,隨後無一例外染上了同樣的漆黑。
“最終你還是沒能明白,這個世界的構成,永別了!”
至此,艾麗絲終於驚覺到事實的真相,為什麼“蜂鳥”能夠像駕馭元素一樣操縱“負面”,為什麼降靈術和靈力彈都對“蜂鳥”無效,但一切都為時已晚,漆黑的鎖鏈反將她的身體緊緊束縛。用槍口對準她的心臟,“蜂鳥”扣下了槍刃的扳機。
在這孤注一擲的瞬間,艾麗絲解放了留存至今的第二道保險,從小鎮四處匯聚來的靈力包裹在她的身體周圍,粉碎了黑色的鎖鏈。但即便如此,偏移軌跡的子彈依舊穿透了她的左臂,將肱骨從中間炸碎。
貫穿神經的劇痛令她忍不住蹲下身體,發出幾聲呻吟。但“蜂鳥”沒有給予絲毫喘息的計劃,迎頭刺下黑色的條帶。
緊捂着傷口,艾麗絲急忙踏步後撤,以近乎極限的距離躲開接連不斷的攻擊,藉助飛塵的遮蔽躲至掩體後方。倚靠着冰冷的石壁,她大口喘着粗氣,體力已經漸漸告罄,過於嚴重的傷勢沒有徹底治好的餘力,僅能先止住出血與疼痛。
納入雙眼的景物不時模糊閃動,宣告着即將到來的末路。
“因輪之槍”還沒有完成,為了不被“蜂鳥”發覺她只能倚靠身體的自主行動來將餘下的符文補全,但這張底牌僅能作為一個沒有保險的賭注。
是該先逃離此處重振旗鼓?
不,不存在這種選擇,以她的餘力逃不過“蜂鳥”的腳程,何況時間已經刻不容緩。在雙方相互知曉手牌的現在,唯有使用乾坤一擲的招數。
如果按照一貫的思維模式,現在應該會如何行動?全力防守,謹慎地伺機反攻。
那麼,要想出其不意只有一反常態!
微閉雙眼,深吸一口氣,她努力將身體調整至最為平穩的狀態,哪怕只有短暫的一瞬。而後朝着大肆破壞建築的“蜂鳥”,她丟出一枚閃光彈。
正如她所預料的那樣,黑帶幾乎是反射性地將飛舞在半空的閃光彈刺穿,緊接着籠罩天空的耀眼光芒吹散了所有的黑暗,一併奪去“蜂鳥”的視野。趁着這個剎那,她一口氣撲進“蜂鳥”的懷裡,毫不猶豫地將槍口壓進對方的腹部,扣下扳機。
然而射出的子彈未能濺起絲毫血花,而是無聲無息地沉入黑暗。緊接着漆黑的尖刺穿透了艾麗絲的身體,令她吐出一口鮮血。
閃光就此湮滅,映照着四處燃燒的火焰,“蜂鳥”用黑暗所形成的手掐着艾麗絲的脖子,將毫無抵抗之力的她拎至半空。
“一副無法理解的表情呢,呵,可笑到悲哀。”
為了向艾麗絲展現她所不能理解的真正力量,“蜂鳥”一勾手指,令一隻握有長刀的黑手從艾麗絲身下的陰影徐徐升起。從操控負面暗影到控制所有黑影的力量,在緊貼她身體的那一刻就已經註定落敗。
她彷彿看到了世界墮入火海的瞬間,卻已經沒有更多的力氣來反抗。“超演算”到達極限,侵蝕全身的副作用令她連一根手指都抬不起來。
在這最後的時刻,唯有的僥倖仍在期待着“他”的拯救,但這僅是荒謬而又軟弱的妄想。帶着滿心的懊悔與遺憾,向著不在此處的某人,她只得無力地呢喃:
“對不起……”
然而死亡的瞬間遲遲未至,再度映入眼帘的是不知為何滿臉虛弱的“蜂鳥”,正緊捂胸口發出呻吟。她一時沒能理解其中的緣由,但就在這時,轟鳴的引擎聲飛速逼近,緊接着一個鮮紅的影子從火焰後方飛馳而出,分毫不差地撞中“蜂鳥”,將嬌小的身體撞飛至半空。
擺脫束縛的艾麗絲摔向地面,而突然闖入的法拉利在不遠處劃出一道近圓的剎車線,調轉方向駛回她的旁邊。
“喂!不要緊吧!”
是一名僅有一面之緣的陌生青年,正蹲在身邊關切地詢問自己。
“你是……?”
艾麗絲虛弱地半睜着眼睛,她本想甩開對方伸來的手,卻連這點力氣都使不出,只能任憑青年將自己攙扶起來。
之後青年將某個東西遞到她的眼前,但模糊不清的視野已經辨識不清,也聽不見青年所說的話語。唯有一點可以確定,危機還遠為解除。
“你快……逃……”
“什麼?”
她的話剛落音,一發子彈便精準地射中跑車的油箱,將其引爆炸成了碎片。在一陣嗡鳴聲中,她只能看見“蜂鳥”蹣跚地踏出火焰,朝自己走來。而那名青年因撞到了不遠處的牆壁失去動靜,也不知生死。
在這絕望的火光之中,唯有一張青白色的靈符緩緩飄舞,最終落在了她的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