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被创造出来那一刻起,就定下了一条“王”的规则。
反抗的人会失去身体,就是这样简单又残酷的规则。
为了保护身体,必须有所准备。她告诉我,为了迎接内心的恶魔,我们需要武器。
“请不要找我麻烦。”
她脸上没有表情,开口只说了一句话,然后就沉默下去。
穿着其他学校的制服,蓝色裙子,套在白衬衫外面的是一件米色毛衣。站在讲台桌边上,黑板的前方,眼睛内没有容纳进我们任何一个人。更确切的是她没有看向任何一处,而是将眼球处于闲置状态。
唯一的情报只有她是转学过来这件事。
从教室内最后一张桌子的视野,观察着除了她以外的所有人。
对于她刚才说的那句话,没有人做出回应以及表现出任何一点的在意,这是理所当然的。
因为,这并不是奇怪的言论。
值得让我困扰的,是她没有介绍自己,例如名字。
想知道她的名字,并不是好奇,是她的相貌吸引了我。
可以容纳几十人的空间,深绿色的黑板,在黑板前方比课桌大好几倍的讲台桌。下面是四排课桌,每一张课桌都会相应分配椅子,使我们不用站着消耗体力。
这些设置本来没有多大能让人在意的地方,直到她站在讲台桌边上,黑板的前方时,才突然觉得在平常日子里,是不是也该站着一个人才算合理。明明在我们视野正前方造出高于地面的石阶,再往上面放着名为讲台的大桌子和黑板。在这样的设置下,照理说应该会存在一个使用这些工具的人才对。
跟其他学校一样,每天坐在椅子上发呆直到放学。建立学校的大人都知道这样会让学生很无聊,所以规定了每过四十分钟就可以有十分钟自由活动时间。
不过很可惜,这难得的十分钟时间,也是允许恶魔行动的时间。
从讲台上走下来,她朝向教室里唯一的空桌子走去,正是在我身边。
她会成为我的同桌,这也许才是在意她的根本原因。关注到她后,先是脸,还有眼睛,然后是嘴唇,接着是头发,最后便是喜欢上了她的一切。
第一次见面,交谈都没有,可能就连自己的存在她都没发现,却说着喜欢她。
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只是身为一个普通男生,喜欢上漂亮的女生。
至于她的想法,一定觉得我是一个无耻的陌生人吧。
就算她会讨厌我,也不用难过,今天已经很幸运了。
感谢突然空缺出来的位置,非常感谢。
为什么要感谢呢,理由是空缺出来的位置,本来是有人的。不是会上学迟到,也不是会放弃上学的人,只是被恶魔杀掉了。
恶魔不是班级里某个人就是其他班级的某个人。
重要吗?恶魔是谁?
不,不重要。
只要得到“王的允许”,谁都可以是恶魔。
就连她也是一样。
我也是一样,为了保护自己去杀人。
“我是葵花。”
她开口说,然后将头低下来,露出和善的笑容。本来以为不好相处,实际上是一个友好的人吗?
当看见她的笑脸时,我也感到很温暖。
“啊?我是常……秋寿。”
“秋寿吗?”
“嗯,嗯……”说话的时候发自内心愉悦,现在正在跟她近距离交流,连她身上的香味都能闻到,这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还希望你不要死去。”
她用平静,柔和的语气,说出“还希望你不要死去”这句话,脸上始终摆着笑脸,让我理解不了她的用意。
是什么宣言吗?还是诅咒?
“你说什么……”我一脸惊讶。
没有回应,视线也从我身上移开,然后坐在椅子上。
“王。”她小声说出口,然后转过来盯住我。
王?
她说的是“王”吧。
原来是这样,错怪她了。
不是宣言,也不是诅咒,确实是可能导致我死亡的一件事情。
不过……
“会不会被杀死,那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
知道她的意图后,我内心出现了少许波动:“我从来都没被选中过。”
“希望被选中吗?”
“被选中也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看你挺失望的。”
“这有什么好失望嘛。”我急忙回道。
“谁知道你对什么产生失望啦,你不是在抱怨吗?”
“只是内心需要被认同,却不敢做那种事情。”我故作深沉的说道。
“原来……是这样啊。”她恍然大悟,又似乎是在小看我。
说出这种懦弱的话,印象大概在她眼里变得更差了,这是理所当然吧,本来就没有值得她对我有好印象的理由。
“这下明白了吧。”我露出无奈的表情。
“还是不太明白啦。”她皱起眉头,抓了抓头发,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当我的同伙吧?”
“同伙?什么意思?”
同伙,字面意思我知道,不明白她的意图。
“不能背叛对方。”
她认真说道:“当我被选中或者你被选中的时候,至少不会威胁到对方,也不算是这个原因,其实是这样会让我感到安心,因为……”
“这种事情,我不想一个人面对。”
不想一个人面对,这是她的软弱之处吗?或者,在她身上发生过一些事情。
“在之前的学校,难道你被选中过?”
“没有……”
“朋友受到牵连了?”
“也不是。”她摇摇头。
“那是怎么回事?”
“以后再跟你说。”她就这样闭上了嘴巴,没有继续说下去。
没有感到任何不满,我也没有权利知道她的事情。
只是突然停止交谈,使我感到尴尬。
直到安置在教室里的喇叭响起一段奇异铃声,有三十秒左右,周围的气氛便嘈杂起来。
现在开始有十分钟的自由时间,可我不想从她身边离开,她最好也不要离开座位。
“你好,我叫周。”
周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
他是向她打招呼,毕竟不需要跟我讲名字。
葵花她没有理会周,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这时候我该高兴吗?
“周,转学生真不好相处呢。”我苦笑,眼睛看向周。
“是……是啊。”他回道。
我继续说:“最近都没出现恶魔呢。”
“那种可恶的东西最好不要再出现了。”周用手推了下眼镜,然后愤恨说道。
我眼睛看向下方,想象着恶魔的样子:“是呢。”
“这次的幸运儿是周哦!”
墙角上的喇叭突然发出声音,内容让教室内所有人都感到恐惧:“请尽情杀人吧,任何人都不能反抗哦!”
说完便断开了声音。
周得到了“王的允许。”
他表情严肃起来,双手握起拳头颤抖,嘴巴很小声着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是在跟内心做抗争吗?厌恶着恶魔的周,被“王”选中成为了恶魔。
但周他不能反抗。
突然爆发出来般,他摘下眼镜直接砸向桌子,镜片从框内瞬间崩坏碎裂,碎片飞得到处都是。
这一刻,我内心很愤怒,暂且不论他砸向的是她的桌子。她还坐在位置上,不小心被碎片割伤怎么办?
可是,现在我不能惹他。
他得到“王的允许”,已经变成了恶魔。
捡起面积最大的碎片,紧紧捏在手上,视线扫着教室里每一个人,当然也包括我。
脸上渐渐扭曲,接着他大笑起来。
“杀死石夫!”
命令一般,听到他口中说出来的名字后,几乎整个班级都实施了行动。
在我想确认石夫是谁的时候,他在一瞬间内就被压倒在地上。从最基础的手与脚,直至全身,被无数双手淹没,只有脖子与鼻子露出来,使我完全不能看清他的相貌。
将全身都压制住是防止石夫抵抗,只留下脖子与鼻子的理由,如果连呼吸用的鼻子也捂住,那将会在被杀死前就死去了。
这个结果可不太乐观。
石夫被捂住的嘴巴拼命张开着,可这完全没有效果。他不是单单被一个人捂住嘴巴,是有几十人,甚至超过二十多人的双手像胶水般贴满了他身体。
周在一旁等待石夫完全被压制住后,走了过去,用捏在手上的玻璃碎片往石夫脖子上一划。所产生的效果跟想象中不同,没有鲜血喷洒。
用眼镜的玻璃碎片造成伤口不大也不深,不清楚是碎片不够锋利还是实施者本身力度不够。
只划出一个小口子。
将碎片强行刺进脖子上的伤口,然后反复旋转,效果还是不好,他又尝试左右反复划动。
这种微小伤口很难导致人死去,至少不能痛快的结束生命。
他也意识到这一点,将碎片随手扔掉了。
抛弃武器后,他握起拳头。
“快死啊,快点去死啊!”
他发疯似的用拳头捶着石夫的脖子,使鲜血从伤口内不断溢出来。脖子受到强烈重击,全身被众多双手压制住不能动弹。
很难受吧,石夫同学。在我表露同情的时候,你大概快要死去了吧。
周只是觉得你为什么还不去死。
被重击后,伤口稍微扩大一些,只是这样他还不满意,这种程度他还不能知道石夫的生命迹象消失了没有。用两根手指钻进脖子内,强行撑开伤口,然后依次增加一根手指,两根手指。直到双手都陷进石夫的脖子里后,周大声喊着,没有词汇,只是单纯喊着。
用双手掰开了石夫的脖子。
这下应该可以确定你想杀的人已经死去了吧,周同学?
“下一个杀……谁呢?”
周满头大汗,嘴巴呼出大口大口粗气,弯着身体站在原地。尽管这么狼狈,我们的目光还是不曾从他身上移开。
万一他突然想杀自己呢?除了我以为,教室内所有人都这么想。
咚,咚,咚!咚咚咚!
墙角上的喇叭再次发出奇异铃声。
得救了。
这代表十分钟自由活动时间结束了。
之前讲过了,每过四十分钟就可以有十分钟自由时间,也是“王”允许恶魔行动的时间。
也就是说下面的四十分钟里,周不能杀人。
“反抗的人会失去身体”这个规则在谁身上都有效果,即便是拥有“王的允许”的人也一样。
可是在四十分钟后,他就能行动了,下次谁会死去呢?
如果他指定了葵花,那我该怎么行动,实施保护?
不行。
保护她这个决定,是愚蠢的想法。不是不想保护她,而是不能保护她。
周应该也不会想杀葵花,他跟她之间没有任何恩怨。
我的位置是从教室门口数过来第四排第六张课桌靠窗位置,也就是最后一张课桌,同桌是转学生葵花。第四排第三张课桌外侧坐着一个女生,她叫阿音。
为什么想到她呢,思考着周下一个会杀死谁的时候就考虑到了她,原因嘛,我自己也不明白。
阿音,暂时放弃提起她,先让她从脑海中消失。
从周开始杀人那一刻起,我就忽视了目前最重要的存在,那是从今天开始会坐在我身边的少女。
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后,准备向她道歉。
到现在为止还感觉自己对她有着很大的愧疚感,但下一刻,才明白自己是过于担心了。
当视线转向她,就看到一个正在熟睡的人。
双手放在桌上,脸朝着我这边靠在手腕上,就这样睡着了。
居然睡着了!
看着她的睡脸,虽然很可爱就是了,不过我更想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睡着的。
她是从什么时候睡着的呢,是个疑问。她在那种情况下也能睡觉,这也是一个疑问。
该说她“很强”吗?还是对“周围一切保持着不关心态度”呢?
在以后的日子里,会慢慢了解她吧。
还有得到“王的允许”的周,让我感到意外,他今天没有继续杀人,也许他想休息了。用那么吃力的方法杀死一个人,辛苦他了。
不过明天他肯定会准备简单快速的杀人方法。
葵花,直到第二天,我才看见醒过来的她。
“早上好啊……”
她从课桌上抬起头,眼睛都差点睁不开,却硬摆出笑脸:“秋寿同学?”
“好啊,葵花同学。”我回道。
真能睡啊。
居然一大早过来就睡觉吗?或许她是从昨天睡到现在的?
不过比起这个,我发现了很重要的问题。
“去取一下吧。”见到她身上的制服后,我才反应过来。
“?”
她歪着脑袋,以不解的眼神看着我。
“你身上的制服。”
“怎么了?”
“看看其他人跟你有什么不同。”
“咦?”
本来趴在桌子上,突然坐直一副受到惊吓般看着我:“讲话讲清楚点嘛。”
当我看见她这种表现后。
“咳咳……这。”
虽然是制服,但对少女的衣服提出意见这点,我还是第一次,难免有些难以启齿:“这……你的制服还是之前的吧。”
“之前的?”
“你忘记自己是转学生了吗?”
“是有点啦,大概是跟秋寿立刻就熟悉了的关系,自然而然就忘记自己是其他学校的啦。”
“熟悉?是,是吗。”
听到自己被眼前的少女说关系变熟悉了,忽然紧张起来。
而她只是平淡的说:“是呢。”
“我,我是无所谓啊,只是你还穿着其他学校的制服,很容易成为目标。”
“这么快,就担心我啦?”
“这是普,普通的同桌之间的关心。”
“你说的对。”她语气沉重起来:“我也不想再穿着那所学校的制服了。”
“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吗?”
“穿着这身制服,会有点像是幸存者感觉。”她苦恼的说。
“幸存者?”我很疑惑,她说的幸存者是什么意思。
“可是,制服要去哪里取啊?”
她故意回避这个问题,不过没有关系:“有专门负责这个的地方。”
“那你就带我去啦。”
“好。”
我答应了她,是因为这件事情没有难度。
趁着十分钟自由时间,我们要去仓库楼取葵花的制服。
地点在学校内的另外一栋楼,仓库楼第三层最角落的里面有着一个美人,她叫顺。
顺,不是学生也不是大人,她是负责发放学生制服的人员。所以我才会带葵花来到这里。
走在路上,葵花似乎很高兴。
也许是我第一次从背后看着她,心里泛起一股愉悦感,才觉得葵花也应该很高兴。
实际上她心中并不觉得现在跟我走在一起,会使她感到丝毫的愉悦吧。
即便她没有告诉我,仅靠猜测就能明白她之前待的那所学校一定发生过什么。
在我们到达顺的所在地,仓库楼里取到新制服后,终于可以摆脱有着沉重回忆的制服。
她会高兴吗?
仓库楼,放着各种东西。第一层是食物,每天由大人准备好熟食,然后在规定好的进食时间,会送去学生当时的所在地。第二层是水,用途很广泛。
而第三层,就是发放制服的地方了。
来到第三层,跟印象中一样依旧是空荡荡的过道,墙壁两侧全是一片苍白,只在最角落处有着一扇门。
学生白天负责坐在教室里发呆,大人负责仓库楼的运作。顺不需要在教室里发呆,也不像大人那样皮肤是用铁制作的。
所以,顺她啊。不是学生也不是大人。
之前我问过顺,每天到学校里发呆到底有什么用?
她的回答则是:“在四十分钟内什么事情都不干,等到十分钟自由时间的时候容易产生一种解放,类似冲动的东西会从体内窜出来,当某个人被‘王的允许’选中之后,很容易就被杀意驱使了。”
“大概就是这样吧,因为……”说到这里时,顺握住我的手:“因为,你们是为此而活着的啊。”
顺说的没错,这就是我们学生的人生。
推开门,我和葵花走了进去。
顺背对着我们坐着,在她面前有一张大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台电脑,她似乎在上面查找着什么,隐隐约约能看见是一些照片。
“我是常秋寿,她是葵花。”
听到我的声音后,顺突然转身站起来。
“原来是秋寿啊……”顺用身体挡住电脑屏幕,发现是我后尴尬着笑了笑。
我急忙说:“葵花是转学生,这个……她身上的制服还没换。”
“要制服是吧,我会通知大人的。”
“没有现成的吗?”
“现成的吗?”
“也不是没有哦,不过那可是我以前穿的。”
“顺,以前是学生吗?”
“嗯,以前是。”
“现在呢?”
“现在我在等一个人。”
“……是吗,我不太明白。”
“好,找到了!”
顺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件制服,我看了一眼的确是这个学校里的制服。
“换上吧。”顺开口说。
葵花没有说话,默默地脱掉身上的米色毛衣,紧接着准备解开白衬衫的扣子。
就在这个时候,顺抓住了她的手:“先让秋寿出去吧。”
提醒葵花后,顺也微笑着看了我一眼。
看到这里就够了,我需要先出去。
就这样我走了出去,等到顺来开门后,才再次看见葵花。
“搞定了,秋寿你现在进不进来都没有关系。”
来开门的顺,给我一种“拿到了制服就快点走吧”的感觉,但我还是想见到刚换上新制服的葵花。
当我看见葵花身上的制服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失去了与别人穿着不同制服这个特点,突然让我感到很失望。
样式是普通的黑色水手服,白色衣领,裙角有着鲜红色的花边。
裙子是没有过膝,有半个大腿露了出来。
虽然知道这种行为毫无意义,我还是将视线停留在她大腿上好一会。
同时,她看向了我,大概想问我这身制服她穿起来是不是哪里有不妥。注意到了我的视线后,她连忙低下头。
被发现了吧,我在窥视她的身体这件事。
“挺不错的。”我尴尬地说道。
“是呢。”
有时候挺厌烦这种本能的。
要葵花快点换掉之前的制服,最大原因就是让她从跟其他学生的不同,转换成相同。我相信,这能够降低被“王的允许”选中的人盯上她的概率。
在回去之前,葵花提议了要去天台。
通往天台的门,就在仓库楼的第九层。
打开门之后,我先走上天台,她后面才跟上。
“常秋寿,我有话跟你说。”
“怎么了……?”
听到她的声音,我转过身去,正好被狂风吹中,使我低下头,导致了没有看到她现在的表情是什么样的。
“为了保护身体,我们必须要准备武器来迎接内心的恶魔!”比起狂风在耳朵旁的嘈杂声,她的声音在我心中更为响亮。
等到狂风停止,我抬起头之后,看见了她坚定的眼神。此时此刻,莫名的震撼到了我。
一时间我愣住了,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我被狂风击败从而低下了头,而她在狂风中却没有停止呐喊。
“所以,来练习杀人吧。”她说道。
被风吹乱的头发,零散地粘在她的脸上。
糟乱的头发配上坚定的眼神,完美呈现出处于落魄中,少女却又不屈服于现状的那种美丽正在我面前展示着。如果这个时候她向我露出笑容,简直就是用一把只能发出轻微功率的电击枪直击我的心脏一般残酷,会让我从此陷进她的一举一动中,渴望成为她的一部分。
“杀人?”
在我还没反应过来,她移动身体之后,胸口就出现刺痛感。
她快步向前,握起拳头,大拇指穿过两根手指之间,如同利器般朝着我胸口刺过来,才导致了这种痛感。
“总有一天会轮到我们的。”
抓住她的手腕,这是我第一次跟她正面对视:“说过了,我从来没被选中过。”
“很气人吗?”
“你指的是什么?”
“‘王’从来没有选中你,对这件事情你感到生气吗?”
说话间,她又使用另外一只手用同样的方式朝我突刺过来。
“为什么会生气?”
我用手刀挡了回去,并且准备下面就使用手刀对抗她所有的攻击。
被我挡回去后,她蹲了下去,拳头间夹着指头攻击打向我的下巴,使我身体向后仰去,她也从我的视野中暂时消失。
等我站直就马上反抗,本来是这么想着,可现实残酷的,她钩住了我的脚,将我顺势摔倒在地上。
倒在地上后,她在我面前再次蹲了下去。
嘲笑着我说道。“因为啊,你每次说到这个,都会散发出一股失败者的味道。”
“是吗?那我下次会注意的。”
果然。被察觉到了吗?
“这样练习杀人有用吗?”必须转移话题,不能让她发现我渴望被选中。
“你想说什么?”
她歪着脑袋,脸上充满疑惑。
“被选中的人只要说出想杀谁,其他人就会将被杀之人压制住,这种事情根本不需要练习杀人技巧。”
听完我的话后,她站了起来,背对着我:“如果我说这些准备是为了杀死‘王’呢?”
“杀死‘王’?”
葵花要杀死“王”吗?
而我是她的同伙。
不能背叛对方。
当我被选中或者她被选中的时候,不能威胁到对方。
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强。
这是她的理由,也是她定下来,我和她之间同伙关系的规则。
在她说出杀死“王”这句话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因为是背对着我,只能看见她的背影。所以我并不知道她刚才说出杀死“王”这句话的时候,到底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是厌恶呢,还是愉悦呢。
或者是没有任何表情。
“秋寿,今天先回去吧。”
她打开天台的门,走了下去。
不练习杀人了吗?还是我让她感到失望了?不论是什么理由,现在唯一的决定。
只有追上去。
她走在前面,我在后面跟着。
比起从教室去仓库楼,回去的时候感觉路程变短了,很快就能抵达教室。
或许是过去的时候心中搁着一件“陪她去取制服”的事情,走在路上有一股紧张气氛才觉得路程很长。而回来的路上却是因为事情已经办成了,心中放松下来之后,就觉得路程很短了吧。
帮葵花取到制服,以及她在仓库楼的天台互相用可笑的方式来练习杀人。
我们已经花费了很多时间。
这个时候回到教室,已经有人死去了吧,被周杀死。
怀着眼前出现尸体的心情,走进教室后,发现一切正常,隔壁班级也没有发生骚乱。
为什么?
在我的意料之外,周得到“王的允许”的第二天,他一整天都没有来到学校。
上次被选中的恶魔,一天内就杀了六个人,本来是同桌兼朋友就是第六个被杀死的人。
而周,却只是在第一天杀死一个人,就失踪了。
第三天,第四天,还有接下来的数天,周都没有来到学校。
“去看看他吧。”趴在课桌上的葵花突然说道,从语气上看感觉她觉得现在很无聊。至于是为什么,我就不明白了。
“看他做什么?”我疑惑。
“意义很多啦,跟你讲不清楚,去不去?”
“他家地址我是知道。”
“问你去不去。”
“怎么说呢,不太感兴趣。”
“是吗。”她投来蔑视。
“我去……我跟你去。”
妥协这两个字,人生中这是第一次用到。
无论是吃亏还是撞到了,都不能改变现在的情况。
从学校走出去,右手边方向有一条小巷子,通过这条路就是周的家了。
印象中,周的家就是哪里,绝对不会错。
之前提过的女生,阿音,还有周,石夫。我和他们曾经躲在周的家里避难,灾难主要就是当时拥有“王的允许”的人要杀死我们中某个人。
所以,周的家,我不会记错。
事实上也没记错,我和她顺利抵达了地点。
并且,发现了他将自己反锁在家里。
在他的家门外不管怎么喊叫,都没有任何反应。
我使出最大力气把门踹开,走进屋子后闻到了一股异味。
像是腐臭味。
“真臭啊。”她捂住鼻子,另外一只手将我推在前面。
“我是不知道他家这么臭,这不能怪我。”
“你的意思是怪我嘛。”
“不敢……”
怎么敢怪她,不过是顺口说出来,不知道印象是不是又变差了,让我很担忧。
穿过客厅,那股腐臭味更重了。
她露出厌恶的表情朝前方指了指,后退了一步。
我知道她的意思,是叫我先去探路。怎么办呢,当然是乖乖听话。
从楼梯走上去的第二层,就是周的房间。
顺着过道,往他的房间方向走去,很快就发现了,他并不在房间里。
而是坐在房间门口,身体朝墙壁上靠着。
眼神空洞,表情茫然,从发现他那一刻起身体就没有动过,不排除在发现他之前就是这个状态,只是现在我看到了。
用鼻子一闻,气味正是从他身上传出来的。这时候我明白了,腐臭源头就是他。
小心翼翼走向他,生怕出什么意外,毕竟他还拥有着“王的允许”。
我不能忽视这一点。
在学校他杀死石夫,的确是依靠许多人帮助才能成功杀死石夫。
不过,没有这么简单。不是需要其他人帮助才能杀人,是其他人必须帮助拥有“王的允许”的人杀人。
理由嘛。
虽然概率很低,低到无法想象,但一定会发生。
一切都遵循一个规律“反抗的人会失去身体”。
反抗恶魔的人,也会被王亲自杀死。
就算只有我一个人反抗,也可能我活着,然后她死去,也可能我们两个人都会死去。
不过概率最大的,不是我也不是她,是其他人会死去。
当事人反抗,其他人死去的概率比较大。
谁反抗不重要,反抗的“人”是人类的人,不是指某个谁。
尽管导致我和她死去的概率很低,我还是感到惧怕,虽然惧怕,脚步却没有停止,一步一步朝着他走去。
“是秋寿啊?”
以坐着姿势靠在墙壁上的周,发出微小声音喊着我名字。
我没有回应他,继续跟他拉近距离。
跟他只有两三步距离后,停下来脚步。
他穿的是短袖,很容易就看到了,整只手臂发出一股恶臭,就是先前闻到的腐臭味。
“怎么回事?”看着他腐烂的手臂,我质问道。
“我只想杀死石夫。”
他开口说话,声音依旧是非常微小。
“你已经杀死了。”
“只是想杀杀看。”
“都说过了,你已经杀死了石夫,就在前几天。”
“觉得我有问题吧?”
他歪着头窃笑起来:“但是我真的只是想试试杀人是什么感觉。”
“但是,没想到杀人时那么可怕的事情,把一个人的生命结束了啊,用眼镜碎片,一次只能割出小口子,慢慢地杀死了他。”
记得他是用双手把石夫的脖子撕裂的……也许,腐烂的病症会损伤大脑从而影响记忆。
“我……”
“不想死啊。”他扭动着身体,仿佛一只在蠕动的虫子。
“你停止杀人,王就会杀死你。”葵花从楼梯口走过来,以很不客气的语气,讲出了能让周感到冲击的话。
她继续说:“要是杀死我们其中一个人,你就能活下去。”
看着坐在地上,没有一点动作,只是脸上表情突然僵硬起来的周,葵花她皱起眉头,对他感到厌烦般:“办不到吗?”
他办到了吗?
在手腕出现疼痛感之后,我想着,他到底办到了吗?
一种异物刺进了我的手腕中。眼镜架子的镜腿部分,在印象中尾部应该是圆头,不知道是他做了手脚还是单纯地用力气将架子往前突刺。
到底用了多大力气才能用尾部是圆形弧度的武器戳进手腕中呢,在我拔出来后这个疑问就解决了。他把镜腿斜着折断,产生了尖锐的部分。
没有发现他手上拿着一个残破的眼镜,这是一个很大的失误,如果我没有自觉所带来的代价会是很不幸。
要是我没有上前一步挡在葵花前面,大概受到这个攻击会是她的眼睛。
从结果来看,我承受住了周对葵花的杀意。不明白周为什么会对葵花产生杀意,仅仅只是对刚才被葵花挑衅的原因吗?
周企图杀死葵花,可是失败了。他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脑袋向一边歪去,紧接着身体也倒下去。
连声音都没有发出来,静静地躺在了他自己的房门前。
瞳孔里的画面定格在这一瞬间,这就是他的死亡。尽管还会继续遭受身体腐烂所带来的痛苦,不过他已经不想再移动身体了吧。
他为什么不继续杀人呢?
明明在杀够一定人数之后,“王的允许”就会移交给别人,他就可以活下去。
为什么,不继续杀人呢?
现在我还不明白,在很久之后,当我与他遭受同样境遇时才明白。
杀人,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恐惧。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走在前头,脚步虽然很缓慢,却像在无视我的存在一样。
有这种感觉,说白了也只是我的妄想,期望跟她之间发生事件,而不是默默地在路上行走。
我快步上前,在她面前停下脚步。
她被拦住,也停下了脚步。
这是第二次,我跟她眼神正面对视。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
被我注视着,葵花却安静的可怕。大概她在等我,我拦住他,内心中确实也想做些什么。
我牵起了她的手。
温热,以及柔软的手掌,那是属于她的一部分,通过我的肢体传达到心脏。
我的心脏,现在的跳动速度,比起正常快了好几倍。
葵花,她没有挣脱我的手,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现在我感到很满足。
“很幸运呢。”
她突然开口,正处于紧张状态的我,一时间慌乱起来:“什……什么?”
“没有被杀死。”她继续说,语气中充满了轻松:“你没有被杀死,我也没有被杀死。”
没有被杀死吗?虽然疑惑,原因是我在跟葵花的面前,强行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从脑海中抹除。一旦想到刚才与拥有“王的允许”周近距离接触,还能活下来的我们,我也会突然感到很欣慰。
周对葵花产生了杀意,却没有杀死她。这个结果满足了“反抗”的条件。
我没有死去,葵花也没有死去。
“嗯,嗯……是啊,很幸运。”
说出口的瞬间,我松开了手。没有什么原因,在我自身都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放开了她的手。
我不知道,是觉得自己忘记跟周接触时发生的事情感到懊悔,还是对于葵花放弃了什么。
不论理由是什么,都觉得现在只考虑自己的我很无耻。
石夫被恶魔杀死,周放弃作为恶魔,也受到了死亡的惩罚。
已经知道的有两个人死去了,至于刚才我达成了“反抗”这件事情。
大概有多少人死去了呢,因为我保护了葵花。让周,让拥有“王的允许”的人行动失败之后,有多少人因为我的自私而死去了呢?
幸运吗?自己没有死去?
葵花口中的幸运,真的是指我没有被杀死,她也没有被杀死这件事呢。
因为,我觉得只要继续活下去,就是不幸运的。
另外一种想法,却是希望她能活下去。
即便是存活在充满不幸运的世界,我心中也只有一种想法,希望她能活下去。
当然,我也不能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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