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在实验室,这里要舒服得多。
——吴雪明如此默念道。
面对玛巴斯来势汹汹的攻击,吴雪明纵然已经满头大汗,满身血污,也依旧灵活地躲开她的攻击,并且适时作出反击。玛巴斯不知疲倦,每一次攻击都是出尽全力,令吴雪明也必须用全力去还击。虽然在谜因能力唤醒的状态下,吴雪明能够准确捕捉到自己的身体状态从而避重就轻,用常人难以企及的方式释放力量。但是,只要是正常的身体,也就一定会有承受的极限。超过极限,人体就会崩坏,就算不给对手撕成碎片,也一定会倒在地上难以动弹。
即便是这样,吴雪明还是在奔跑着。长剑依旧在面前挥动着。
因为比起残酷的过去,眼前的痛苦根本算不上什么。
在没遇到颜如玉之前,吴雪明只是一只实验老鼠。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他的名字是一串没有任何特定意义的符号,他的身体是可以随意改变的素材,他的自我、生命……统统不过是实验台上数据的组合。
他甚至不能称之为“人”。
实验的禁锢对他来说和永久监禁没有区别。在药物的反应下,他失去对时间的感知,有时候一天可以是两秒钟,有时又可以是几百年。渐渐地,人格开始剥落,感情也随之丢失。在他的意识世界中,只留下了纯粹的本能和理智。他的大脑能够按照自己的要求作出常人无法的效果,这就是实验所期望的结果。
直到有一天,他发现另一个和自己类似的个体出现。
说是类似,并非对方的遭遇和自己完全一样。而是那种失去一切,对世界已经没有任何反应的相似性。不知是脑电波的吻合,还是冥冥之中的注定,她和颜如玉相遇了。颜如玉救起了他,让他离开那个呆滞、黑暗、一成不变的世界。
她明明没必要这么做。但她还是这么做了。
这就是吴雪明无法理解却又深深着迷的原因。名为“人性”的不可名状之物在他面前铺开,他惊讶于这个世界居然还存在着如此之物。于是他和她立下了契约,他要成为她的剑,挥动利刃往前方迈进,去到一个他所不曾了解的世界。
所以,这一切都不算什么。
玛巴斯再次射出利爪刺向吴雪明。吴雪明一个侧翻身,在半空中用剑击开了利爪。就在这一瞬间,吴雪明突然单手一甩,一样东西直勾勾地朝着玛巴斯飞去。玛巴斯尽管毫无表情,但明显被这突如其来的事物吓住了,行动比之前稍微迟缓了一点。
只见白光一闪,那事物擦过了玛巴斯的脸,鲜血顿时不住地往外流。原来,不知何时,吴雪明拔出了先前刺中自己大腿的利爪,竟反过来朝着玛巴斯扔去。可惜的是,毕竟吴雪明并不是站稳了扔,实际的投射路径还是偏离了预测,仅仅擦伤了玛巴斯而已。
玛巴斯表情没有变化,但看得出一丝隐隐的怒意从她的双眼透射而出。她把脸上的鲜血擦掉。只见她的伤口竟然正在缓慢地愈合,血的流出也越来越少了。
相对的,因为吴雪明拔出利爪,他的大腿不断地往外流血。没时间止血。也不可能止血。胜负可能就在下一瞬间中。
没什么不可战胜。包括自己。
——吴雪明举起长剑,直面玛巴斯。
※※※※※※
戈培尔踩着颜如玉的胸口,手里拿着那本笔记本。他诡异地笑道:“我就将一切的真相告诉你吧……”说罢,他熟练地打开了颜如玉身上战甲的紧急外部控制口,将她的头盔退了出来,并且一脚踢开。
戈培尔从脚踝的暗袋中掏出一把小型手枪,指着颜如玉的额头,道:“就当是给你下地狱的礼物。”
接着他开始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30年前,我跟你一样,都是反抗军的一员。那时候的『独一城』虽然科技水平不如现在,但是也一样是那样的高压,对治下的人民依旧实行去情绪管理……那时候的我跟你也相差无几,总觉得『独一城』是邪恶的,是滥杀无辜的。所以我要用我这双手去改变他……
“反抗军的战斗势如破竹,我们攻陷了一个称之为『所罗门书库』的集合系统,系统里面有着许多秘密资料,其中就包括如何击败『焚书处理局』的办法。因为那场战斗,我们联合了好几个中小型反抗军,变成了一个庞大的组织。为了纪念这次战果,新生的反抗组织就被命名为‘所罗门先锋队’。
“而因为这个契机,我遇到了他。勇敢的战士,无畏的斗者……被人赞颂为英雄的他有着我所没有的一部分。我们一拍即合,成为了紧密的伙伴。他用他的勇敢,我用我的智谋,两人在一起发挥出来的作用比十个人还要大。后来,我们更是发现了谜因能力的存在,并且他是『传承者』,而我则成为了『咏诵者』……
“这个男人,便是你的父亲。”
颜如玉瞪大眼睛,不敢相信。那个不苟言笑,样子沧桑的男人在颜如玉的记忆中并不深刻。因为他和亲生父亲一起生活的日子非常有限。而在有限的日子中,那个男人也并没有对自己表现出有多大的亲昵。对她来说,这个名为父亲的男人和陌生人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因为他有中国血统,所以当时叫‘刑天’,中国古代神话的一名英雄。而我因为有德国血统,所以叫‘齐格飞’。我们两人的名字可说是整个组织的核心,我们攻陷一个又一个城市区域,摧毁了一个又一个处理局辖下武装基地,可谓是势如破竹。没多久,我们直指『焚书处理局』,反抗军攻入总部……没错,就像现在的你们这样。
“在里面的深处,我们活捉了当时的局长。但是那人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恐惧,只是笑着让我们去看一件东西。起初,我们也以为他是想出什么奸计来迷惑我们,但是再三考虑有可能是处理局的秘密兵器后,我们只能前去。结果这让我们接触了一样比宇宙的深空还要黑暗的事物……
“那东西可并不是『独一城』政府‘秩序议会’那么简单的东西。而是更加深沉,更加颤栗,更加让人绝望的东西……身为谜因能力者的我们,一下就明白了它的存在。我没必要跟你说那是什么东西,总之它无处不在,它就是我们的命运。
“是它告诉了我们,身而为人的真相……一个你一旦知道了,就绝对无法回头的真相。”
颜如玉不禁问道:“……那是什么?!”
“你知道为什么我们现在是生活在火星上,而不是在地球上?”戈培尔反问道:“为什么『独一城』只出现在火星上,而不是地球上?”
颜如玉咬着牙,摇头道:“不知道。”
“答案很简单——因为地球上的人早已经死光光了。”戈培尔说到这里,竟露出诡异的笑容。颜如玉不禁全身感觉寒冷。他接着道。
“300多年前,人类第一次发现了谜因,并因此出现了谜因能力者。起初,谜因能力者可谓是人类进步的希望,因为他们的出现导致科技水平急速提升,火星改造计划很快就得以落实。不过十年左右,火星就改造成跟地球差不多的环境。现在我们能安稳地在火星生活,都是拜那时候的谜因能力者所赐。
“但是,强大的力量只会遭到猜忌。彼时的地球政府越来越提防谜因能力者,觉得总有一天这些人会伤害非能力者,甚至是取而代之。因此他们开始压迫能力者,用各种能用得上的借口和手段。结果,甘愿为人类未来卖命的能力者们发现自己竟然只是用完就扔的道具。
“于是战争爆发了。非能力者将手头上最强大的武器:核武,统统扔向了能力者头上。而能力者做的,不过就是用同等规模的力量反击。结果,地球进入了核冬天,而九成的人口也在这场战争中消亡。
“有幸活下去的人类,不管是能力者还是非能力者,都只能冰释前嫌,为了人类种族的存续前往火星重建家园。这就是『独一城』最早的名称:‘新伊甸’的由来。
“最初的确如他们所期望的那样,‘新伊甸’生机勃勃,短短几十年的时间内便发展出比地球政府还要灿烂的物质文明来。但是,地球政府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能力者伤害非能力者、甚至是能力者相互之间的斗争也随着局势安稳而浮现出来……在表面繁华的背后,隐藏着第二次人类灭绝的危机。
“这时候,一直藏在黑暗中的它出手了。”
这时候,戈培尔突然问颜如玉:“你身为『咏诵者』,应该知道『谜因』的本质是什么吧?”
颜如玉狐疑地答道:“『谜因』的本质是信息、意念、思想、感情……”说到这里,她突然“啊!”地叫了一声。
“没错,你用直觉察觉到了。谜因虽然不可能消失,但是只要控制住谜因能力者本人,就可以让问题得以压制。在它的引导下,‘秩序议会’成立了,‘新伊甸’改为『独一城』,『情绪犯』制度确立……只要人们不去触碰谜因,灾难就不会发生,人类这个种族就得以延续。这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结果。
“但即便如此,也还是会有人认为自己掌握了真理,以为自由才是世界上最可贵的东西。但他们都不知道,人类因为自由而付出了多少代价。比如那时的我,比如此时的你……
“你一定了解控制谜因时的那种滋味。那是一种通晓一切,无法停止喜悦的快感。拥有力量为什么不使用呢?这是人的本性。这也是一切矛盾和绝望产生的原因。告诉我,你难道就没有用这种力量破坏一切的疯狂冲动?”
颜如玉无言以对。的确,她曾经尝试过谜因失控时的感受。那是一种痛苦、难受、绝望,却隐藏着一丝莫名喜悦的感受。而这种感受也令到事后的她变得更加勇敢,自信。她甚至觉得,之所以现在她变得那么勇往直前,很大程度是想再次尝试那疯狂的味道。
“你和我都是谜因能力者,不用言语便能用直觉知道它说的话全是对的,错的反而是我们。所以,我和你的父亲背叛的反抗军,背叛了整个世界……一切,不过是为了让人类的存续罢了。”戈培尔将手上的笔记本扔到颜如玉的脸上,道:“现在的‘所罗门书友会’应该就是当年‘所罗门先锋队’的残余分子,因缘际会之下这本笔记本流落到他们手中,再出现到你的手上也并非不可能。”
然而颜如玉怒吼道:“既然我的父亲……他,他和你一起背叛了反抗军,可你为什么要害死他和我母亲!”
戈培尔收起了笑容。他将手枪用力抵在颜如玉的头上,冷漠地说道:“因为他事到如今竟然还想反抗『独一城』。就算我不出手,他也一定会死在别人的手上。”
“什……么?!”
“他在秘密进行着一些事情。最可疑的就是他拥有完全自主生育权的情况下,竟然还看上了你的母亲,并且生下了你。你要知道,『独一城』的人民是被剥夺生育权,所有后代都必须经过基因筛选确保不会产生叛逆后代……在这里拥有自由生育是多么的奢侈。但是他却利用这个特权来做一些不可告人的事情……。”
颜如玉大为震惊,脑海里不禁想起当时的情况。其实她小时候也认识戈培尔,但是她全然不知道戈培尔的身份。那一天,戈培尔来到她和母亲居住的小屋,说父亲出事了,要带她们到安全的地方。然而路上却遭遇埋伏,两人双双被捕。在监牢中,颜如玉的母亲被判为「情绪犯」,不经任何法律程序就被判死刑,即日执行。父亲在死刑执行前闯进监狱,救出母女两人,自己却死于戈培尔手下。后来在逃跑的过程中,戈培尔还是击伤了母亲,致使其重伤死去。可以说,戈培尔正是颜如玉的杀父母仇人。
“可是……可是为什么这些年来你不来杀我!”
“因为在监牢中我已经检查过了,你没有任何异常。我确信当时我阻止了你父亲的阴谋,所以你只是一个无辜降生到这个世界上的小老鼠,我没必要浪费资源在你身上。不过……”戈培尔扣动扳机,“没想到你最后还是走上和你父亲相同的一条路,所以你不得不死。”
※※※※※※
吴雪明变得十分虚弱。由于失血过多,黑眼圈已经在他脸上浮现,脸色也变得开始发紫。但是他依然屹立在玛巴斯前,单手持剑,充满斗志。
玛巴斯则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浑身充满了杀气。
面对这个杀戮机器,吴雪明逐渐落于下风。这除了因为对方是改造人赛博格、自己受了伤之外,很大原因在于颜如玉不想吴雪明伤害玛巴斯。即便有好几次抓到攻击的空隙,吴雪明也无法利用来击倒对方。加上此时颜如玉那边正受到谜因干扰,谜因的连接也变得迟缓,吴雪明的战斗力就更加下降了。
但是吴雪明依然没有放弃。他似乎在寻找着一个机会。一个只要坚持下去就会出现的转机——
不容吴雪明多想,玛巴斯再度攻击过来。那利爪折射出的寒光在他面前一扫,一阵冷风刮来,吴雪明原本站着的地方就已经多出了四道划痕来。紧接着,玛巴斯一跃而起,恍如猛狮扑咬,八根利爪刺向了吴雪明。吴雪明避无可避。
吴雪明要如何反败为胜之余,又不会杀死玛巴斯本人?
“来了。”
吴雪明身随意转,突然猛然向前就是一剑。寒光交错,一阵“哐当”之声激响,两人停住了身子。玛巴斯表情微微一惊,不禁低头看去,只见原本箍在脖子上的颈圈被利物一分为二,整个脱落掉在地上。
“一个动作只要重复成千上百遍以上就会出现细微的变化。”吴雪明转过身来看着玛巴斯,“哪怕你是个镶嵌了机器的改造人。”
随着颈圈的掉落,玛巴斯的利爪逐渐化成一个个光点消失。而她也嘶吼着跪在地上,似乎非常痛苦。紧接着她发狂似地用拳头乱砸周围的墙壁,没几下砸出了一个个大洞来。无论她如何手上,伤口也都在短时间内逐渐愈合,因此玛巴斯就像永无止境的破坏机器一样到处乱砸。两三下功夫,她便从哪些破洞钻了出去,竟不见了踪影。
正当吴雪明想上前查看情况的时候,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巨大的爆炸声,紧接着的是地面在震动。
※※※※※※
突如其来的震动让戈培尔也吓了一跳。但是接下来的事情让戈培尔更是出乎意料。那原本好好运作的谜因干扰器突然停止了,恼人的嗡鸣声也戛然而止。只听见隔着墙的爆炸声不断四起。
颜如玉感到全身轻松,而戈培尔则一瞬间抬头望向了周围。趁着这个难得的空当,她一手撞飞戈培尔手中的手枪,并用脚踹开了他。戈培尔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这……这怎么可能?!”戈培尔勉强支撑着身子,大为不解地说道。
“晚安,局长大人。”
突然,投影通讯传来了讯号,莉莉丝的身影赫然出现在上面。戈培尔大吃一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莉莉丝一身洋装,表情悠闲,完全不像是只有十几岁。
“局长大人意下如何?我送进去的兵。”莉莉丝悠然道。
“很好……很好!”戈培尔道,“我千算万算,竟然就是没算到你。”
“谢谢局长大人的赞赏。”莉莉丝微微一笑,但是笑得十分虚伪:“那么,局长大人的礼物我会好好接收。也请局长大人——”她刻意停顿了一下,“——下辈子也多多关照。”说完,通讯就结束了,莉莉丝消失在画面中。
戈培尔猛然望向颜如玉。他恨恨道:“你一早就设计好的了,是吧?”
颜如玉没有说话。说设计好,的确她事先就答应让莉莉丝派出 “所罗门书友会”的残存部队,在掌控了核心系统后攻入「焚书处理局」。但是她这样做也并非有什么阴谋,只是迫不得已。
“你还是投降吧。”颜如玉道,“跟我回去,我们还能公正地审判你……”
“别装了。你现在恨不得把我杀掉。”
戈培尔“哼哼哼”地笑了起来。他的手里不知何时突然多出来一个遥控装置,并在上面迅速地按了按钮。颜如玉大吃一惊,但已经来不及反应了。
紧接着,周围响起了警报,警铃随之大作。警报声道:“十分钟后启动自毁程序。重复,十分钟后启动自毁程序……”
“你……!”颜如玉还没说完,她旁边那个巨型设备突然爆炸起来,冲击波使颜如玉整个人撞到一边。由于没有提防,加上没戴头盔,因此整个人摔得七荤八素,一时之间竟毫无防备。
戈培尔倒是早已防御,待冲击结束后,他一个翻滚向前,捡起了地上的手枪,朝着颜如玉的头部指去。
只要这一枪,颜如玉必死无疑。
就在这一刹那,一个身影从天而降。那人握着一把长剑,刺向了戈培尔,同时脚踢开了他手中的枪。
长剑贯穿了戈培尔的心脏。
握剑之人,便是吴雪明。
“〈剑技·十步杀〉。”
※※※※※※
伊势照打着打着,发现脖子上的颈圈红灯竟然消失了。她猛然一惊,赶紧退开一步。正在和她作战的伊丽莎白和向日葵反而愣了一下,不知道她在搞什么鬼。
“不是吧,那家伙……”伊势照一边打开挂在耳朵上的通讯器,一边跑动起来。当伊丽莎白她们反应过来并追过去的时候,伊势照已经跑出了老远。
“中止战斗。戈培尔的生命讯号正在消失,我们的谜因连接也会中断的。”伊势照道,“戈培尔失败的情况下,当务之急是救出‘黑’。不要恋战。重复,当务之急是救出‘黑’!”
伊势照用手朝着伊丽莎白追来的地方猛然喷出一道火焰来,伊丽莎白和向日葵赶紧退后。
“真是扫兴!不过下次再战吧,以后我们有的是机会!”伊势照大喊一声,便消失在过道的分岔口之中了。
伊丽莎白疑惑地看着向日葵:“她到底在搞什么鬼?”
与此同时,“灰”和赫尔墨斯的战斗也停了下来。两人其实相遇的时间很短,之前不过也刚刚打了几个回合而已。虽然“灰”的瞬间移动十分厉害,但这个赫尔墨斯却有着极高的敏捷,“灰”一时之间还没得手。在听到伊势照的消息后,他不禁露出失望的表情。
“下次再战吧,机器人……。”
“灰”说完这句,便一个瞬移消失不见了。
※※※※※※
中了一剑的戈培尔向后跌去,整个人靠在了控制台那边的玻璃幕上,滑落到地上。他的左胸不断冒着血液,看样子伤得非常重。而使他重伤的吴雪明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除了推上的伤外,身上也多出划伤。
颜如玉赶紧来到吴雪明的身边检查伤势。吴雪明摇了摇头,道:“现在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颜如玉点了点头。
不过在离开之前,她来到了戈培尔的面前。看着脸色逐渐苍白的戈培尔,颜如玉突然觉得此人其实也十分可怜,不过内心愤怒的火焰依旧无法被平息。
“你抓布伦希尔德到底是为了什么?”颜如玉问道。
戈培尔朝着颜如玉白了一眼,并且笑了出来。他的笑容令颜如玉不寒而栗。
“解救全人类的苦口良药……。”戈培尔咳嗽了一下,吐出一口血来:“人类之所以会陷入自我毁灭的深渊,全因为他们会思考,有意识的存在……”戈培尔举起满是血污的手,指着那个巨大装置道:“我的实验可以制造出『谜因虚空场』来,让全人类失去思考的能力,从此不再使用谜因……完全进入『无我』的境地……嘿嘿嘿……嘿嘿嘿!‘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既然如此那何必去思考呢?没错!人类要苟延残存,就必须完全地愚痴……只有无知,才能拯救人类……”
“你这样……!跟把全人类杀了又有什么区别?!”
“杀一个人是杀,杀一百万个人也是杀。”戈培尔露出狰狞的笑容,狂笑道:“现在你也不是杀了我吗?都一样的。你们喜欢说人生而平等,那我问你,为什么杀死我就是正义,我杀死他们就是邪恶?”
颜如玉一时语塞。这时候吴雪明少有地语带怒意地道:“你这是在狡辩。”他捂着伤口,忍痛道:“当你为了一己私利去侵夺别人的生命和自由时。你就没有资格称之为人。你做的一切不过是一厢情愿的自私罢了。”
吴雪明斩钉截铁道:“而人是有道德观的。”
戈培尔桀笑了几声,不再说话。此时警报声反复提示已经剩下三分钟的时间了,周围的爆炸声也越来越多,地面的震动越发频繁。颜如玉赶紧拾起地上的笔记本和头盔,并扶起昏迷的布伦希尔德,另一只手抓着受伤的吴雪明,准备离开这里。
“给你们最后一句忠告吧……”戈培尔突然大声喊了起来。颜如玉回头望去,只见戈培尔已是脸无血色,双眼通红。但嘴角依然高高悬挂,一副得意的样子。
“『人皆乌合之众』……『人皆逃避自由』……『人皆自愿为奴』……好好记住这句话,你以后会明白的……”说罢,他又狂笑起来。
颜如玉不再看这个已经疯狂的男人,她发动战甲的喷射器,往着出口一飞而去。
※※※※※※
伊丽莎白刚收到颜如玉的通讯,表示已经找到了布伦希尔德。她赶紧指示所有成员撤离,除了颜如玉他们外现在已经聚集在渡鸦式战机里面了。
“引擎开着!随时准备飞走!”伊丽莎白叫道。
她抬头望去,只见整座「焚书处理局」大楼因为爆炸而开始崩塌起来。停在不远处的渡鸦式战机如果不赶紧离开的话碎片会砸到他们。
渡鸦式战机已经启动了引擎,正准备起飞。所有人都着急地看着大楼的方向,屏息静气,不敢说话。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丝担忧和恐惧。
谁都不知道,他们三人会不会葬身于此。
“来呀来呀来呀来呀来呀……”伊丽莎白自言自语道。
“快到达脱离临界点……。”天仓佑子看着仪表盘道。但话说到后面也变得小声了不少。
伊丽莎白握紧了拳头。
再等几秒看看。她内心如此说到。
然而还是没有出现的踪迹。
伊丽莎白的指甲因为太用力而陷进了肉中,并且渗出了血来。
再等个几秒……他们一定会到的……
就在万念俱灰之际,一个身影出现了。
她便是抱着吴雪明和布伦希尔德的颜如玉。
颜如玉撞开了玻璃门,朝着渡鸦式战机跌撞飞去。
但是因为种种原因,颜如玉无法笔直飞行,她的飞入轨迹略微偏高。
伊丽莎白即刻喊道:“稍微提升高度!一米七左右!”
赫尔墨斯赶紧拉高操纵杆。渡鸦式战机随即浮起了一段距离。
“冲进来吧!!”
随着一声呼喊,颜如玉飞进了渡鸦式战机的舱内。一进去她马上压低身子,让自己的背部先着地,吴雪明和布伦希尔德两人则在怀中安然无恙。
接着,渡鸦式战机紧急起飞,以最高速度脱离此地。大楼崩塌的碎片砸在了飞机刚才停在的地方,原本一幢好好的大楼就此轰然倒塌。
※※※※※※
瓦砾之中,一个垂死的身影正在喃喃自语。他就是戈培尔。
“哼哼……『图拔』……是你在背后操纵着这一切吗?”
一块巨石压向戈培尔。爆炸的声音掩盖了一切……
※※※※※※
渡鸦式战机已经飞到了安全的凌空。伊丽莎白刚和莉莉丝通讯完,得知她那边指挥的「所罗门书友会」成员也顺利撤退,她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报酬。
伊丽莎白回头看了下身后的机舱,此时布伦希尔德已经照顾妥当,受伤的人也包扎好伤口。大家虽然面容疲惫,精神不振,但至少没有失去任何一个人。
颜如玉此时脱去了战甲,坐在一旁,若有所思。伊丽莎白坐在了她的对面。
“怎么了?”
颜如玉没有回答。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至少在这种条件下目标达成,人员一个都没少。”
颜如玉抬头看着她。伊丽莎白从她的眼睛中看到了迷茫。
于是她伸出手来。
“你的测试通过了,颜如玉。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说书人』的一份子。”
颜如玉微微一惊,但很快就平静下来。她也伸出手来,握住了伊丽莎白的手。
“谢谢……”
※※※※※※
※※※※※※
※※※※※※
若干时间之后。
在一座高楼之上,一只狮鹫屹立在屋顶边沿。不,那并非是一只真正的狮鹫,而是一个穿着谜因反应装甲(FFG)的人。只是那人的战甲表面涂装了一只狮鹫,看上去栩栩如生。那人打开通讯器,说道:“我已经就位了。”
“第一小队(First Team),报告你们的状况。”
“我已经就位好嘞!”一把充满朝气的声音说道。
“已经就位完毕。”一把冷静的声音说道。
“已经……就位……”一把娇柔的声音说道。
“好,按照计划,于时间0600开始行动。现在对时。”
“收到。”
狮鹫人站在屋顶上,打开了手臂上的时钟,只见那是一个用全息投影出来的指针时钟。
“我觉得我们应该起个呼号。”那把朝气的声音道,“小玉当然是叫『狮鹫女』,小明叫『剑客』,而小葵呢就是『树精灵』。而我当然就是『齐天大圣』!至于佑子你嘛……叫『白窗帘』就行了。”
“为什么只有我的那么随便呀!……不对,你这些呼号也太乱来了吧!”
这时候,时针指向南方,分针指向北方,犹如一把长柄的利剑立在钟面上。狮鹫人背后的披风猛然张开,变成了一堆翅膀。
“好了,任务开始,认真点。”
说罢,狮鹫人朝着那刚升起一半的太阳疾驰而去——
「我发送这条消息给所有的独一城的人民:你们不是奴隶,你们不是工具,你们不是木偶。」
「你们所失去的不是自由那么简单。你们失去的是未来,失去的是自己的人性。强权能让你们产生和平安稳的假象,强权能借着为你好的借口而剥夺你们的天性。但是,这些是你们原本就该拥有的,不是他们施舍给你们的。」
「加入我们,和我们并肩作战,不要再为遗憾而懊恼不已。不去勇敢挑战,就不会有美好的将来。只有努力走出黑暗,才能迎来光明。」
「只有强大的意念(Memes)才会创造出奇迹来。而你们一直都拥有着这些意念,只是你们不曾相信而已。你们选择沉默,是因为你们害怕。但是,我们将会冲在前方,为你们开出一条坦荡之途来。」
「因为我们是反抗军。因为我们是『说书人』。因为我们是第一小队——」
「因为,我们是〈谜因传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