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里还是那副被烧了一半的样子,汤马斯医生还在医院里忙着,伤员太多,好在医院保留完整,只要有足够的时间,镇子还是可以重新缓过来的。
帕米拉一到就冲到了医院,她的妈妈也中了枪,这让帕米拉非常担心,她心急如焚的冲进病房,一直陪在她妈妈身边。
“不行,科斯现在不能受刺激了。”汤马斯医生拦住木曾“现在让他听到这个消息,恐怕他会直接死掉。”
“但是海盗不会给我们那么多时间,他们甚至还有军舰!”木曾激动的说“我们必须做好准备抗击。”
“镇上可是一点可以抗击军舰的东西都没有啊。”汤马斯擦着头上的汗“我们能做什么?”
“至少要把伤员们转移出医院,海盗们现在已经气急败坏了,镇子的建筑区必然是他们炮击的第一目标,再留在这里非常危险!”
“好多病人刚刚做完手术,他们恐怕经不起这么折腾。”四处瞟了几下,汤马斯压低声音把木曾拉到角落“现在我甚至不敢把这个消息告诉其他人,会引起恐慌的!”
“但是海盗。。。。”
“我试试看和其他人说吧,可恶,这些海盗简直没完没了。”汤马斯骂着“看看周围,连深海栖舰都没有给这个小镇这么大的毁灭!”
病床上,帕米拉坐在她妈妈的床边握着她的手,下午的阳光照进来,变成一副静谧的图画。
“劳德阿姨。。。”木曾推门进来“帕米拉,她醒着吗?”
“妈妈精神不好。”帕米拉担心的抓着她妈妈的手“医生说是失血过多,需要修养很长时间。”
“镇里也许没法提供帮助了。”木曾叹了口气“我提议要转移,但是镇里刚刚结束战斗,现在遍地都是伤员,根本经不起转移。”
“这个岛已经与世隔绝很多年了,自从深海栖舰出现就是这样。。。”帕米拉看着她妈妈的脸慢慢的说“我以前也提出过这里恐怕不安全,但是老人们都不愿意离开,他们喜欢这里,而且离开了这个岛我们还能去什么地方呢,这里恐怕是我们最后的家了。”
有些无言的看了看这对母子,木曾也只好离开了,海盗的第二波攻击将会更强,她必须做点什么,但是,她又能做什么?
“木曾?你要去哪里?”
“已经傍晚了。。。”木曾拉门把手的动作停在那里“re级还没有回来,我去海边等她。”
“小雷她。。。。”帕米拉也失落的低下头“她真的还会回来吗?”
“会的。”木曾抬起头“我相信会的,她可是re级啊!是那个就连提督都对她恐惧的深海栖舰的re级啊!她说傍晚可以回来,她就一定会回来的。”
“镇子,真的会没事吗?”
“会没事的,我会让它没事的。”
说完,木曾就走了出去。
太阳已经越来越低,仅存的余光把泛着淡淡波纹的海面燃成了红色,身后的镇子的喧嚣还在持续,只有海边还保留着那一份静谧,不强烈但是让人有些凉意得海风拂过木曾的刘海,露出她那写满担心的翠绿色眼眸。
已经过去四个小时了,re级还没有回来。
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会在海边这样认真得盼望一个深海栖舰的归来,在镇守府,在夕阳下,在码头上,木曾也曾这样充满盼望得看着空无一物的海平线,期待着那里渐行渐远的太阳落下之前可以映照出自己那些重要的战友的身影,有期望,有失望,但是就算在最可怕的困难下,木曾还是相信希望的存在,她就这样站在海边,站在海风中,心中默默的祈祷着,祈祷着她的归来。
天色已经越来越暗,海平线上除了渐渐消逝的反光什么都没有显现,不管是re级还是海盗,什么都没有。
期间,镇里的人过来了一次,看到的只有在风中一动不动注视着海面的少女。
“警长已经开始安排大家躲到镇子边缘地方避难了。”那个人挠着头说“你也过去吧。”
“不,我要在这里等她。”木曾没有回头“她说过傍晚就会回来。”
“天已经全黑了,你等不到什么的。。。而且海盗也快来了。。”
“如果来的是海盗,我正好可以作为第一道防线。”木曾平静的说“你先回去吧。”
不知道该怎么说服这个不愿意放弃的少女,男人最终还是叹着气离开了。
大海的波浪声渐渐掩盖了镇里撤离的声音,月亮慢慢得爬上了天空,满天的繁星倒影在水中形成一张绝美的风景。
从没想过,自己是在这么美丽的环境下战斗着啊。。。。
海水的波浪大了起来,涨潮了,木曾只好回头准备到高一点的位置去,但是她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哦吼?”re级正那副如她特色般一晃一晃的从海面走过来“你真的在等啊,啊啊啊,累死了累死了。”
“re级!”木曾惊喜的回头,re级全身上下全是烧焦的痕迹,连惨白的脸上画着一道黑印“你终于回来了!”
“我都说了我肯定可以回来的嘛,我可是战舰re级,别说是海盗,就是你那个傻瓜提督的联合舰队,也别想打败我!”
“海盗还要多久会来?”木曾严肃了起来“镇子里的人已经在开始转移,我们也快点过去吧。”
“啊,不了不了。”re级喘着气“啊,累死了,我就不去,啊,真开心啊,我玩够了,这次真的玩够了。”
“你在说什么呢!”木曾想要拉re级的手,却发现她身上有一个明显的洞,还在冒着烟“这!!”
“啊,没错,还真是惨啊,用人类的话说就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我人生中少有的几次败绩啊。”re级一晃一晃继续向木曾走过去“嘛,我也玩够了,而且,你都这么久了,想来也该你自己做决定了。”
没有管还呆在原地的木曾,re级和木曾擦肩而过,她用还留存的左手挥着手。
“后面的事,就拜托你喽!”
“等等!我还。。。”急切的回头,那里却只留下一阵黑色的烟在海风中彻底的消散。
深海栖舰在沉没的时候只会消散,什么也都不会留下。
“。。。”无言的收回伸出去的手,木曾有些茫然得看着re级消散的地方。
没错,re级失败了,海盗们只是被拖了一会,今夜他们还会再来。
重新看向暗潮汹涌的大海,木曾明白,接下来会在那个海平线出现的,就将是杀戮和暴虐的武器,它会把这个岛得一切燃烧殆尽。
“木曾?”
身后传来帕米拉怯怯的呼声。
“帕米拉?你怎么来了?”不着声色的擦了擦眼角,木曾回过头“你也应该去避难才对。”
“我很担心你。”帕米拉抱着一个布偶来取暖“小雷还没回来吗?天已经黑了。”
“恩,还没有。”木曾撒了个谎,她凝视了一会海面,接着,她做出了决定“我要去接她。”
“接?”帕米拉愣了一下。
“恩,没事的,我可是舰娘啊。”木曾笑着回身摸了摸帕米拉的头“我会把她平安带回来的。”
“海盗马上就要来了吧。”
“没事的,我会保护你们。”木曾说“我保证。”
说完,木曾解下了自己的眼罩,然后把它和自己的刀一起放到了帕米拉手里。
“所以,这些东西就先放在你这里,等我回来拿吧。”
“你不带武器吗?”
“那些已经不需要了。”木曾拉了拉衣领“接下来,我要用舰娘的方式来战斗。”
“总感觉,你好像不会在回来了一样。。”帕米拉难过的抹着眼眶“你会回来的对吧。”
“恩,相信我。”木曾温柔笑着“就像我相信你一样。”
帕米拉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里,木曾停止了挥手,她深吸了一口气,接着,毅然决然的向着大海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仅仅是踏足进浅海,冰冷的寒意就顺着双脚侵蚀着木曾的神经,全身的细胞都在抗拒,快回去,快离开大海!但是木曾还是一步步走了过去,海水渐渐漫过大腿,漫过身体,诅咒带来的刺痛感已经渐渐消失,海水没过头顶,在海床边,木曾彻底得掉了下去。
没有了无法呼吸带来的痛苦,周身彻骨的寒意渐渐被麻木所替代,意识的恍然间,听到的是大海深处的呢喃。
这样一来,我的身体,一点一点停止了搏动。
血管一根一根变成胶管。
血液如同蒸汽一般逝去。
心脏也好什么也好,都化作徒具形态的工艺品。
这样的话,也就没有了痛楚对吧。
对过去的思念也好,对未来的迷惑也好,都不会再痛苦了吧。
忘记过去的人和事,仅仅带着那份感情而活着吧。
听啊,这蓬勃的感情正在嚎叫,看啊,这强烈的欲望在舞蹈!
现在,不要在压抑着它,让它在这深海中绽放吧,这份不输给任何事物的感情,这股紧追不舍的执念,在这片深海里,一切都可以被接受,那就把它打开吧!
打开你的心灵,释放你的感情,然后告诉我,孩子。
接下来,你要做什么?
海水中弥漫起如海蛇一般游动的黑气,这片大海的怨灵因为木曾的沉没而被唤醒,他们围绕着渐渐下沉的木曾旋转,嘻戏。
曾经的朋友们啊,他们不在是阻挡你的壁垒,曾经敬仰的人啊,也不再是你完成目的的绊脚石,丢开那困扰自己的理智,淹没在自己那磅礴的感情里,然后告诉我,你要做什么?
从手脚开始,如同石化一般,苍白的颜色色从指尖蔓延而上,逐渐覆盖全身,木曾生命一般耀眼的绿发渐渐变暗,最终变成惨淡的银白色,她的皮肤也慢慢开始变得如纸一般的白,一直蔓延到她禁闭的双眼,黑色的怨魂渐渐全部游过来付着到了木曾的身上。
你不需要再思考,你不再会感觉到迷茫,你所追寻的东西都沉浸在这边大海之中,你还不能退场,你还没有结束,来吧,现在告诉我,你要做什么?
意识越来越模糊,理智带着提督,天龙,还有那么多曾经和自己并肩作战的战友的脸,随着渐渐和自己远去的月光一起被带走,就连那个re级也是,一点一滴,从那场暴风雨中的海战,到这两周的生活,从那次黑夜之中在小船上和re级的战斗,到沉船里re级关键时刻救下自己的身影,渐渐,眼前就只剩下抱着布偶的帕米拉担心的脸和自己曾经的信仰。
“啊,提督。”仅存的一丝意识也逐渐被剥离,木曾露出一丝苦笑。
“你可要好好把我击沉啊。。。。。”
大海开始震颤,就连军舰上的海盗们都感觉到了那股死亡的气息,迷雾开始渐渐浓密,乌云遮住了最后微弱的月光。
轻巡洋舰木曾,那个因为情报工作而被重用的提督最初的秘书舰,跟随着那位提督立下赫赫之功,而今天,她的故事也终于走到了结尾。
没错。
木曾沉没了。
“木曾”万岁!
“轰!!!”
酝酿灾难的大海终于在一声大爆炸中停止了颤抖,掀起的水柱在月光下碎成无数的白色的冰花,海风中带着让人不舒服的寒冷,大海终于回复了平静。
如暴风雨前的宁静。
呼出的空气开始出现白雾,无线电开始出现莫名的杂音,船上的海盗也终于发现了不对劲,气温骤降,突然出现的浓雾让海盗有些无所适从。
“打开探照灯!”船长发出了命令,底下的海盗这才手忙脚乱的去开灯,接着,船上的海盗一个个发出惊慌的喊叫声。
“人!那里有人!”
“有人站在海面上!!”
“是深海栖舰!”
“怎么可能!我们不是已经干掉那个家伙了吗!?”
“她来复仇了!”
“不要慌!!”船长大吼着“我们现在坐在军舰上!那些老式战舰的深海不是我们的对手!”
似乎是被照射过来的灯光触动,刚刚诞生,禁闭着双眼的雷巡栖姬就像刚刚睡醒一般慢慢睁开了眼。
一边如血一般红,另一边是如同寒冰一般冷酷的蓝。
抓着如礁石般残破的剑类武器的手轻轻举起,她就像是刚刚出生的孩子一般好奇的看着自己的身体。
“炮火准备!”海盗们慌忙的让炮台转向瞄准“放!”
“轰!!!”
射出的炮弹在雷巡栖姬的位置发生了大爆炸,直击!
烟雾和火光慢慢散去,海盗们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雷巡栖姬毫发无损!
她把挡在面前的手臂放下,冷酷的异色瞳孔愤怒得注视着海盗的军舰,接着发出了刺耳得尖叫声!
“不要怕!她只有一个!”海盗船长大声下令“继续开火!”
四处看了看,海盗们已经完全吓傻了,曾经是海军的他们对深海栖舰的恐惧已经根深蒂固。
“船长!!!”雷达员声音颤抖着“她们来了!她们来了!”
“怎么回事!”大步冲到雷达那里,海盗船长也吓得说不出话了。
象征着深海栖舰的红点,在雷达上结成片从四面八方快速向这里靠近着,那个数量就像是整个大海的深海都来了一般。
海洋深处的黑暗里,红色的瞳孔一个连着一个,深海栖舰们的身影在海平线聚集,她们都来迎接大海新生的公主了。
如潮水一般的深海栖舰团团包围了海盗船,虽然没有开火,但是那众多脚底划过海面的波浪声无不在炙烤着海盗们的神经。
你在地上无知地爬行,像一只瞎眼的爬虫,向着无尽的疯狂与绝望蠕动,我见证了真正的世界末日,那是这个世界战争的未来,这?这里只是这个世界末日的冰山一角。
你们傲慢,无知,自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是正义的,但你们播撒下的死亡和愤怒正沉浸在这片大海深处。
忘却过去,为自己已经犯下的罪行冠以堂皇的名义,妄图从世界的书本上翻过这一页,但是世界从来没有忘记,大海从来没有忘记,无尽的仇恨和愤怒,无边的哀伤和怨念溶解在大海之中,随着每一次波浪而涌出,随着每一次潮汐而高涨,最终,这感情的深海将是你们无法逃离的坟墓!
这里就是你们的结局,这里就是你们的时光之末!
炮火烧尽了天空,爆炸的火光让空气都在不停的震颤,嘶吼声和惊恐的惨叫在这片宁静得夜空下连绵不绝,一切的情感都在这里得到宣泄,一切的因果都在这里得到了终结。
在这皎洁的月光下,惨叫和嘶吼最终都渐渐归于平静,唯独留下的,只有雷巡栖姬那仿佛要嘲讽全世界的长长的爆笑声。
帮助着医生把伤员们从各家的地下室里转移出来,帕米拉擦着头上的汗,两度遭到袭击已经让这个小镇充满疲惫,但是第二次攻击却迟迟没有到来,当他们从地下室出来的时候,迎接她们的是如往常般一样温和的阳光。
“海盗。。。没有来?”那个开快艇的男人有些不可思议的捏着脸“难道是时间不对?”
“不,他们不会来了。”帕米拉抓着木曾的刀和眼罩“他们不会再来了。。。”
小岛的远处看不见海平线了,远处有一层看得到但是摸不着的迷雾在那里徘徊,深海栖舰如同在保护这个小岛一般把这里完全包围了。
光着脚踩在海水里,淡淡的,和平时不同的有些寒冷的海水,但是帕米拉已经感觉到了,那是木曾对她最后的思念。
“你会回来的,对吧。”
两行清泪慢慢滑落,帕米拉凝视着那已经模糊的海平线,一如当时木曾等待re级一样,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