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启,扳机扣不动!”
刚刚突然从后门窜出来的一堆人端着枪就是一通扫射,压倒性的火力扑面而来,挡风玻璃应声破碎,碎片飞溅,很多都倒插进了座椅的靠背之中。伏在后排座位的段幸运的没有受到什么伤害,明明保险也打开了,子弹也上膛了,但是扳机就是扣不动。
锁住了,扳机锁住了,应该是有什么芯片对应不上。
“……幽灵,干扰。”
启的声音有些不太对劲。
幽灵愣愣的望着乔倒下的方向,一只手紧紧的攥着她的胸口,似乎很痛苦的样子。
然后,只听到了咔哒一声,段心说大好,但是已经被车抛在后边的守卫门手中的枪支又喷吐出了一波火舌,车尾的玻璃也支离破碎,子弹打到钢板上当当当当的响,就像是悬挂在头顶的利剑一样。
“引擎已受损,请减速停靠。”柔和的女声突出了惨烈的字眼。
离冲出车库只有一步之遥了,但是车速却有了明显的降低。
如果没有跑到车库外边的话,那么肯定也会被那枚炸弹送上西天的。
轻易判断出,刚才的冲关没有杀死太多的敌人,所以敌人的子弹还在不断往这边倾泻——随着车辆远离越来越稀疏了。段通过仅剩的后视镜观察着后边的人的位置,计算着相互的距离。
“喝啊啊啊!”
伴随着段的吼声,他把枪架在了破碎的窗框上,火舌从枪口倾泻而出——敌对方的火舌嚣张的撞击钢板的声音,
如果刚刚把头抬出去扫射的话,那肯定是要变成筛子的。但就是这样的盲射,手中的这把光环公司生产的的代表性的步枪也轻易的收割掉了好几个“无辜”的光环员工。
这时候车已经驶出了车库的大门了,段心中大叫了一声好——但是车却慢慢的停了下来,最后一动不动、
紧接着,副驾驶位置上的两个无罪者被丢了出去。
“快走!带着那两个无罪者……你能行的!”启的声音第一次没有生气,段突然看到了从启腹部浸出的一片殷红。
在刚才的那波齐射中还是负伤了吗?
“……你……”
子弹暴风雨一般的袭来,段找不到一个下车的好时机。之前一直还感觉的到的幽灵也已经不见了踪影。
“……啊……以后的道路……”启咧嘴扯出一个惨笑声,然后把手按在太阳穴上。
监测到不远处有强能量反应,请作好相应的防御准备。
叮,启申请立即引爆炸弹,驳回。
能量反应确认,将在五秒钟后发生剧烈爆炸……
四,叮,启申请无差别射杀,驳回。
三。叮,启申请中止任务,驳回。
二。叮,启申请免除对段的处罚,驳回……
子弹之雨在车辆左右呼啸飞过。
"喂!启!你不要命了!在干……"
一.
轰!
一切仿佛都静止了下来,一阵极其耀眼的光束从前方大不远处扫来,段还未作出什么反应,人就像是挨了重锤狠狠的一下,飞了出去,飞了老远,眼前暗了下来,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着……天旋,地转,自己仿佛是一个整体,又好像是无数的碎块儿,身上好像很痛,又好像什么感觉都没有……然后,段的头一歪,彻底的失去了知觉,迷迷糊糊的听到了什么声音,依旧在耳边盘旋,跳着欢快的舞蹈……
叮,确认,启的生命体征消失,死亡。
叮,确认,407的精神波动消失,死亡。
叮,任务完成,善后小队已经到达,任务完成度百分之百,警报数一,违反规定处百分之二十,将获得的裁决点数为原本的百分之八十四,即为八百四十点,已经划入小队的账上。
叮,资料确定,今天是幽灵407的生日,晚上八点在裁决者大厦四楼会议室中举办她的生日庆典,届时可以自行斟酌决定是否参加。
时间仅仅经过了四个小时,连天边的太阳都还未升起。
——
远处的车库淹没在了巨大的华丽的声光效果中,一道嚣张的气浪伴随着火焰高傲的喧闹开了,呼啸着点燃了附近郁郁葱葱的山林,吞噬了车库内部和附近的人体。灼人的热浪海啸一般的扑面而来,融毁一切……撕心裂肺的惨叫在回荡着的爆破声沉浮,像一叶小舟在大海中无力的挣扎,显得是如此的失真,如此的若隐若现,如此的……渺小,又是如此的刺耳。
什么也不剩了,车库,守卫,裁决者,飞刀手,幽灵,什么也不剩了。也什么都剩不下来了。
这是一场富人与富人的战争,最后死去的却是贫穷的平民,这是一场所谓的正义与邪恶的争斗,最后死去的却是顾不上分辨正义还是邪恶的人。
这是一场少数人与少数人之间的博弈,最后死去的却是多数人。
这是一场刀与枪之间的较量,最后死去的却是心。
山火还在轰轰烈烈的燃烧,至于在它灭了之前会造成多少损失,会烧死多少无辜的生命,会让政府多开多少新闻发布会,就和裁决者无关了。
已经三天过去了。
他还没有回来。
"我会回来的。"
"我会回来的……"
一切都井井有条,被子早已经铺好,像是个雕塑家塑造的完美立方体;地板至少擦了十遍,足可以清晰的印出人的脸庞;妆早已化好,淡淡的。依旧身着破旧的有些滑稽的裙子,晴呆呆的坐在床的一角。
手中是一把打算用来自杀的闪亮的利刃。如果段不回来了,我也就可以去死了。
昨天,雨搬出了隔壁的屋子。
启死了。
407死了。
段呢?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啊啊?我就这么运气不好吗?还是我运气太好了,把我的主人的运气都吸走了?
毕竟,或许我确实就是灾星吧,侍奉过的所有人都不得善终。
换手换手再换手,下一个是谁呢?
这样的自己,真的……还能存活下去吗?到底是辅助人员呢,还是玩具呢?或者连玩具都不如呢?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就想死去了呢?
当初我在上面的孤儿院被人毫无尊严的羞辱折磨的时候; 在流浪的时候被人抢劫,殴打,辱骂,吐唾沫的时候;
坐着那条拥挤而肮脏的船驶向未知的地方的时候;
莫名奇妙的在某个奇怪的金属仓库醒来又莫名其妙死去的时候;
迷迷糊糊醒来后被讥笑是人类中的白痴的时候;
被赶羊似的赶到女仆训练所的时候;
第一次被迫穿上滑稽的裙子的时候;
第一次跟雨聊天,聊的是过往和未来的时候;
在女仆一条街和自己的第一任主人相遇的时候;
看到第一任主人在广场被处决的时候;
死了主人的自己被谴送回店铺和雨重逢的时候;
被第一任主人的养女领养的时候;
看着日渐崩溃的第二任主人无能为力的时候;
被第二任主人用小刀,针和钩子对待的时候;
……
被段从店铺中拯救出来的时候;
段带我去食堂的时候;
坐在草地上看星星的时候;
半夜被段紧紧抱住的时候;
段转身出门的时候……
段,你快点回来呀!你要是不回来了我好去死呀!
喀嚓。
门开了。
好了,终于可以去死了!
抬起了头,彬彬有礼的管理员一定正站在那里,彬彬有礼的把我又谴送回去!
一个人的影子显现在了门口,有着和启一样的深蓝色头发。
身影,是那么的飘渺,像是一个美丽的幻影。
"我回来了。"声调有一种异常的平静。
晴揉了揉眼睛,是段。又揉了揉眼睛,真的是段!
"你……你……呜呜……"晴猛地冲上去,一把抱住了段。
"我没事。"
段怜爱的抚摸了一下晴的头顶,"起来,收拾一下简单的东西。"
不是商量,是命令。
晴一下子呆住了,嘴巴半张着,脸上写满了疑惑和不解,还有一丝她极力掩饰的惊恐。
到头来,我还是会被辞退……吗?
"我……我改了说话的语气了呀!"
"任务完成了,休假,顺便去把你这身诡异的衣服换了。……还有,去上边看看吧。"
过于安心的感觉涌上来,身体里的力气几乎快消散了……真是的,自己之前在纠结什么啊?
从那个人身上,依稀的看到了自己以前主人的影子。
"还不快点儿?"
"是的,裁决者大人!"用力的点了点头。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幸福吧。
"走吧!"
这世界上可能不需要裁决者,却不能没有裁决者。
裁决者的故事,被裁决者的故事,还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往复,或许有一天,段,也会像启一样活着,像启一样徘徊,像启一样死去……
裁决者的故事,人生的故事,不是一直都在这个圈子上来回往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