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典雅的风琴声回荡在明亮的白色大教堂内,阳光透过七彩琉璃窗照射进来,集中于最深处的讲台附近,老者双眼微阖,双手交叉平放于胸前,仰头正对前上方的纯金十字架,嘴里念念有词。
突然间,教堂的门被缓缓推开,发出的嘎吱声打破优雅旋律,也令老者睁开眼睛,平静地凝视前方。
“老师,布雷夫牺牲了……”站在门口的亚瑟表情憔悴,失去挚友令他感到莫大的悲怆。
“这样啊……”老者轻叹口气,淡淡地说道。
“都是被那个恶魔给……”
“亚瑟。”老者打断了他准备说出口的誓言,“不要让你的意志有所动摇。”
“谨遵师训。”亚瑟惭愧地低下头去。
老者缓缓转身朝门口走来,“布雷夫这孩子呢,实在是个很优秀的人才。只可惜太年轻了,经历的挫折太少,才会让他只看到眼前的幻象,为了消灭它从而葬送了性命。我不希望亚瑟你也走上他的道路。”
说完这段话时,抬起头来的亚瑟刚好与老者四目相对,老者的瞳孔似乎在闪闪发亮,但又纹丝不动,那便是智慧之光,亚瑟与布雷夫,自幼便在这目光下成长,对它充满了无尽的敬畏。
“可是老师,您要放任那个恶魔继续在这世间为非作歹,夺走更多人的性命吗?”
老者再度叹气,“你说得也是,不能继续拖下去了。”
“那……?”
“我去吧。”
“老师您要亲自出动?”亚瑟惶恐不安,“太危险了,眼下还是交付于我跟皇帝吧,我有自信能消灭那恶魔。”
“呵呵,你担心过头了,区区聊个天会有什么危险啊,亚瑟。”老者脸上浮现出温和的微笑。
“聊天?”
“你还是被复仇蒙蔽了双眼,想为布雷夫报仇的心超越了消灭恶魔的大义吧?”
被一眼看穿心思的亚瑟再度低头,“果然我的意志不够神圣……”
“没关系,还有我呢。”老者拍拍他的肩膀,扶他挺胸,“你们年轻人会犯错,觉悟不够是正常的,所以这里就交给我吧。”
“可老师您说聊天究竟是指什么?”
“骑士团因布雷夫的牺牲而有了个空缺,那个男人又拥有骑士机与驾驭它的实力,你不觉得这是神赐的命运吗?”
“难道您要……”亚瑟惊恐地轻轻摇头,“唯有这点我实在无法接受,怎能让恶魔玷污了骑士的威名。”
“恶魔,神,甚至是骑士。”老者眼神迷离地望着远方的天空,“终究只是我们这些人类创造出来的产物,生命不分贵贱不分正邪,唯一区别便是拥有多少智慧。出身低劣无妨,只要能获得大智慧,依然可以是高贵之人;家产万贯又如何?没有智慧也只是金钱的奴隶。这些道理我应该都教过你们吧?”
“我知道,可……”
“只要给予愚蠢迷路之人于大智慧,我相信,他也有成神的一天。这就是世界的公平所在,我们的使命并非简单的维护和平守卫生命,而是要向那神之世界展现自我,让他们接纳认可。”
“恶魔……也有成神的可能吗?”
“有的。”老者摸摸他的脸颊,“神的意志是绝对公平的,机会隐藏于每个人手中。我只是要让迷途的人们找到正途,并非以世俗的武力,而是内心的交流,这样的事,又能有什么危险呢?”
“可那个男人远没有老师您这样的觉悟,他已经被世俗蒙蔽了双眼。”
老者闭上双眼,食指指着亚瑟的心口,“即便眼睛看不到,心却还在,任何生命都是如此,你所认为的恶魔也是一样。记住,我们骑士不是用剑捍卫信念,而是用心去感化万物,只有这样,真正的和平才有到来的可能。不需要武器之时,便是成功之日。”
“是……”亚瑟慢慢退下,为老者让开了路。“愿神祝福您,我的恩师。”
“谢谢你,亚瑟,你的祈祷也是支持我信念的一部分哦。”
老者的笑犹如阳光,驱散了亚瑟心中的阴云,他不再为失去朋友而哀伤,对于骑士的使命也有了更深的认识,从而获得更加崇高的理念。
第二天,F便接到了新的信件,里面的委托人并没直接提出内容,而是要求碰面后再商详情。这样的委托其实很常见,许多委托人由于工作关系或是担心信件发送过程的保密性,都无法在信件里直接说明,所以都靠面交。
可正是这样一件极其平常的委托,F准备接下它时却遭到凯瑟琳的极力反对。
“够了!”凯瑟琳索性关掉电脑,“你都这副状态了还怎么工作啊!”
F此时正靠在椅背上,双眼乏力,四肢还会时不时地抽搐几下。
“好不容易捡回条命,这还没过一个礼拜呢,你就不能多休息下吗?反正我们现在又不缺钱。”
“那也得等知道是什么委托后再做决定。”F坚持要打开电脑,凯瑟琳直接抓住他的双手不放。
“放开……”F想挣脱,可双手却完全使不上力。现在的他就连一个少女也战胜不了,这份挫败感令平日里面无表情的男人首度露出了失落的表情,他盯着自己抖个不停的双手难以言语。
“一口气吞下浓缩后的高纯度毒品,还能留下一条命就不错了。”凯瑟琳跪倒在地上,把那双手捂在自己胸前,头靠在F心口前闭眼聆听,“虽然详情你不许别人告诉我,自己也不愿说,但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痛苦。所以不必了,真的不必,我很满足,生活无忧,你不用再拼命去赚钱了。”
“一边去。”
“我不会离开你的,F……”
“滚。”
“不论你说什么我也不会离开,我已经不想再经历一样的事了,满身是血的你真的让我好怕。”
“给我滚开!!!!!!!!”F爆发出怒吼,使出浑身之力把凯瑟琳推倒在地,紧接着狂奔出去。
“F!!!”凯瑟琳顾不上疼痛追出门外。
正当她四下都看不到F时,地面慢慢地震动起来,机库的自动门退开后,骑士机·信念走了出来。
凯瑟琳见状急忙也跑进机库准备出击,可当她踏入机库的那一刻却发现皇后的背包正源源不断地往外露出黑色液体,那是飞行所需的燃料。
她走到侧面,发现漏油口是被暴力打开的,如果等修好再填充完燃料,F跟信念早就跑远了。
“别以为这样就能甩下我!”凯瑟琳急中生智,跑进机体内进行一番调试后便重新爬出,并跑到机库的其他地方驾驶直升机去追信念。她清楚自己是阻止不了F去见委托人了,但只要还没正式接下就仍有希望,只要在他准备出击时,利用骑士机的召唤机能便能省下许多功夫。
没有燃料也无所谓,只要皇后能变成阻止他的盾牌……
两人同时抵达委托人指定的城市外围后,F将机体设定为紧急召唤的反重力状态并从上边下来,准备以步行进入城中的酒馆面见委托人。凯瑟琳直接将直升机停在步履阑珊的他面前,打开舱门后伸出左手。
“我说了,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F将枪口对准她,目光凶狠,“别碍事。”
“上来。”凯瑟琳面无惧色。
得知她是要载自己一程的F这才收回手枪,乘着直升机前往指定酒馆。
十分钟后,两人进入酒馆中寻找委托人,眼尖的凯瑟琳一眼便看到了靠窗边有个老者正向他们招手,看到那朴素的打扮跟亲切的长相,她心想没准这次的委托任务没那么难。
可突然间,原先还萎靡不振的F像是注射了兴奋剂般快步走向老者,接着二话不说拔出手枪对准他的左太阳穴。
“居然是你……”F的声音里充满憎恨与怒火。周围的客人们看到F突然掏出枪来,纷纷尖叫着冲出店外,老板也吓得躲进吧台下方瑟瑟发抖。
凯瑟琳急忙上前拉住F,“你在做什么,冷静下来,F!”
“我很冷静。”的确,F虽然情绪有些激动,但眼神没有丝毫动摇,语气也一如既往的稳定。
“总之先把枪放下来。他可是委托人啊。”
“只有这家伙的生意我不做。”
“那你也要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凯瑟琳劝说之余,目光偷偷地瞄了那老者一眼,只见他依旧淡定地坐在位置上,甚至对自己与F露出微笑。
“你就是凯瑟琳·哈迪斯女士吧?不必担心,F先生只是因为跟我重逢而有些激动罢了。”老者指着对面的沙发,“请坐下吧,F先生也一起。”
就在这时,F的手又开始抖了,凯瑟琳知道他身体又开始不适,连忙把他给拉向沙发。说来也意外,这次他倒很听话地收回手枪,与凯瑟琳一起坐到老者对面,但脸上依旧充斥着杀意。
好不容易收回武器,气氛却还是相当尴尬,被夹在中间一无所知的凯瑟琳害怕地望着F。
“老夫名叫戴蒙·维克多,两位好。”戴蒙点头示好。
“这个名字……”凯瑟琳在那模糊的记忆中搜寻着细微的印象,“莫非您是骑士团的……”
“正是。”
这种语气彻底拨开了缠绕在凯瑟琳真正记忆中的迷雾,她立马知道为何F会突然性情大变。戴蒙·维克多,F在与另一名骑士的战斗中听到那名字时,也表现出了反常情绪。
“为什么你会知道我的名字?而且你跟F有什么过节呢?”凯瑟琳难以想象看起来这么亲切的老人会有何种理由足够令F怨恨。
“呵呵,实不相瞒。老夫与令尊曾是同志,提出利用心星动力源【Herz Stern】制造骑士机的,正是老夫。至于与F先生的过节,我想那都只是些难以化解的误会,总有一天他会明白的。”
“你和爸爸一起工作过……”凯瑟琳顿时心花怒放,她觉得这简直就是上天赐予她的最大馈赠,眼前的这个老人竟会与自己朝思暮想的父亲共同工作过,这可是绝佳的情报来源。
“哈迪斯先生曾是个好员工,他的智慧与技术都堪称天才级别,能与他共事令老夫感到十分光荣,他是个好人,除了……唉。”戴蒙的一声哀叹勾起凯瑟琳的不安。
“爸爸怎么了?除了什么?”
“关键时刻,哈迪斯先生却走上了错误的道路,等老夫发现并试图找回他时,已经太晚了。他偷走了骑士机·皇后的设计图,核心骨架还有骑士机·信念,从此销声匿迹,那直接导致了我们数年心血的白费。”
“爸爸是小偷?”凯瑟琳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事实”,“可他明明说是自己得知了信念完成后就要被灭口的风声所以才……”
“怎么会呢?”戴蒙无辜地看着她,“哈迪斯先生对制造骑士机有着重要作用,仅仅因为完成了一台机体我们就要杀他,那之后的骑士机怎么办?这是毫无理由的推测,他误会了我们的意思并被蛊惑走上了错误的道路。”
“误会?蛊惑?是谁蛊惑了他?”
“这就不知道了。”戴蒙无奈地苦笑,“我们骑士团也并非一帆风顺,出现过几次内乱,除了最初失去信念与皇后,后来连最新研发的,搭载了幻象之翼的女神也被间谍盗走,实在是丢人。”
“这是真的吗?F,是爸爸他……背叛了骑士团?”凯瑟琳不知该相信哪个说法,只能求助于从刚才就不发一语的F,他是与父亲接触过的另一个人,也是自己现在唯一的家人,如果是他的话,凯瑟琳愿意无条件去相信。
“不知道。”F的回答让凯瑟琳感到失望,“我也就跟他见过几次,那个男人是好是坏都跟我无关。”
“这样……”
见凯瑟琳已经无心顾及接下去的对话,戴蒙终于直视F,“F先生,这次老夫来发出委托是想请你加入我们骑士行列。”
“要F……加入骑士团?”凯瑟琳继续为戴蒙说出的话感到震惊,“不是为了报复?你真的要F加入?”
“千真万确,女士。老夫认为布雷夫是光荣战死的,那便是他的宿命,若纠结于复仇之事,反而会让骑士团走上歪路。力量越大责任越重,像F先生这么厉害的人,正是我们骑士团所需要的人才。”
戴蒙抛出的橄榄枝立刻让缠绕在凯瑟琳心头的困惑与不安都被暂时抛到一边,她的眼里开始绽放出兴奋的光芒。
一直不被承认为人的F如果能成为骑士,无异于丑小鸭变天鹅的命运转折,他从此就可以摆脱赌命赚钱的生活,受人尊重与爱戴,把那份强大的实力用于正义的事业,这正是凯瑟琳所梦想的未来。
“不要。”F的断然回答令凯瑟琳瞪大双眼。
她拉着F的手臂不断抗议,“你疯了吗?只要能成为骑士你就不用再吃苦了啊!你也不想继续过这种生活吧?”
“没错,F先生。”戴蒙趁机劝说起F,“成为骑士的你拥有无可比拟的地位与实力,你将君临于万物。”
“你是太老了还是听不懂人话?我说拒绝!”F的情绪又变得激动起来,凯瑟琳赶紧按住他的手以防他拔枪。
“为什么要拒绝啊,维克多先生不都说了那只是些误会吗?如果你真觉得噎不下去这口气就说出来让我评理!”
“闭嘴,跟你无关!”身体恢复的F使劲推开凯瑟琳,掏出手枪正对戴蒙。
“老夫知道了。”戴蒙的神情没什么变化,就连一点遗憾都没,仿佛早就预料好事态会变成现在这样。“那就说说委托的事吧。”
“我不接你的单子,臭老头!”
枪战一触即发,F已是拉开了保险杠,只要食指继续往回收,碰到扳机的那一刻……
“老夫的这个委托你应该会乐意接受的。”戴蒙取出黑卡放到桌上,“请你与我决斗。”
这下F跟凯瑟琳都同时愣住了,只不过F很快就反应过来,并收回了枪。
“呵呵。”他冷笑着站了起来,“说了半天,这才是你的目的啊。”
“怎么回事?为什么连维克多先生您也要决斗?果然还是想为布雷夫报仇吗?”
“不不不,老夫说过,复仇是无意义的思想,也无法作为支撑操控骑士机的力量,老夫想与F先生决斗是因为想在他最擅长的领域里启发他。毕竟战斗对F先生来说才是唯一的语言,如果要与他的心交流,手段只能是特殊的。”
“可是你会死啊,就为了启发F?我劝你还是别急着下结论吧,我也在努力改变F,你千万别再做出傻事啊。”凯瑟琳的态度比谁都要焦急,不只是为F担心,还怕如果F继续杀掉骑士,那他真的就罪无可恕了。
“蒙上双眼只图现在的幸福生活,对于即将到来的审判却视而不见。老夫认为,这才是最大的愚蠢,人类不能把眼光只放在当前与自我的生命上,更要考虑万物之间的平衡,地球母亲的意志。怎么样?F先生,我想你也应该很想杀掉我吧?既有杀我的机会,还能拿钱,对你而言不是坏事吧?”
“不行,F,你不能接下委托!”无计可施的凯瑟琳只能期望用自己的诚心打动F,可他却对自己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不要。”
同样的答复,这次却让凯瑟琳如释重负。
“为什么呢?你不是很想杀我吗?”
“闭嘴。”F一把拉起沙发上的凯瑟琳,视线始终没有离开戴蒙的脸,“我可不会傻到上你的当。我说过了,你的委托,我拒不接受!”
这是凯瑟琳首次从F的话里感受到真正的男子汉气概,加上双方距离极近,凝望着F那冰冷表情的她竟有些动情,心头犹如被小鹿乱撞。
戴蒙不再多言,默默移开视线。F也就此拉着凯瑟琳准备离开酒馆,刚走到门口,风衣兜里的手机却响了。接通电话后,卡门焦急的声音立刻传进F耳中。
“卡罗斯城被敌对势力攻打了,现在情况危急。卡罗斯城城主向所有机甲拥有者发出悬赏,只要能够帮他们度过危急便给予一千五百万的报酬,我看离你很近,就想你要不要赚这一笔,晚了可就没咯。”
这座酒馆正位于卡罗斯城的南面小郡,搭乘直升机到那只需两个小时。
“为什么你会知道我们在这里……”听到声音的凯瑟琳好奇地问道。
“你好~凯瑟琳。别小看我的情报网哦,你们的一举一动我都知道。”
“那不就是跟踪狂嘛……”少女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呐,F你到底接不接呢?不然我就通知别人啦。”
“你是知道F现在的情况吧?这单子太危险了!”
“对于随时都在赌命的佣兵而言,没有危险不危险,凯瑟琳,我只是在问F,你能不能稍微安静下?”
“不要接,F!”
面临两个女人的不同邀请,F最终的选择是——“叫那城主准备好钱。”
“了解,那就请你加油咯,需要支援的话一如既往地,三七分成我就乐意为您效劳,拜拜。”卡门挂掉了电话,F也加快步伐走出店外。
“明明身体都变成这样了为什么还要赚钱啊!”凯瑟琳试图硬拉住F不让她靠近停机场,奇怪的是,她发现F的力气好像小了许多,尽管还是很费力,可F的速度的确变慢不少。
“滚开……”F开始喘起气来,额角渗出豆大的汗珠,看得凯瑟琳极其担心。也正是这一放松,F使出全力挣脱了她跑向直升机。
“别想丢下我!”赶在起飞的最后一刻,不顾危险的凯瑟琳总算登上直升机,与F一齐赶往卡罗斯城。
看着两人吵吵闹闹地离开,不知不觉间已站在店外的戴蒙走进停车场,启动台银色跑车追着直升机的方向而去。
当直升机来到卡罗斯城时,下方的战况已经难以直视,东西南面三座城门皆被攻毁,坐落于北方的城主宅邸被最后两道防线重重包围,可在对方凶猛的机甲兵攻势下,只靠坦克,自卫炮塔以及步枪的攻击根本不起作用。
由于情况特殊,F没有选定降落地点的时间,他趁凯瑟琳观察情况时突然打开舱门并翻身跳下。
“F!!!!!!!!!”凯瑟琳的尖叫声被淹没在了猛烈的炮火声中。
数秒后,蓝白色的骑士机沿着光绳从天而降,靠着光绳的牵引作用,空中的F顶住风压,穿透浓烟,在落地前的最后一刻跳进驾驶舱里并启动机体。最终,骑士机·信念站在了两道防线前方,正对那群敌对的机甲兵。
对方的机体是通过联邦的量产机·利剑改造而来,涂装与徽章都是主城特有的绿色与豹头。对于这种级别的敌人,F本来就不需耗费太大力气便可收拾。但这一次,情况却急转直下。
信念没能像以往那样迅速冲上前去摧毁敌机,反倒表现得十分怯场,只是被动地守在防线前,靠着友军炮火的掩护攻击来到面前的敌人,眼部监视器发出的光芒更是时强时弱,出力极其不稳。
看到这一连串反常的现象,凯瑟琳知道F肯定是发病了,她虽然想尽快找到降落点以召唤骑士机去协助F,可当下到处都是一片火海,在密集的炮火轰炸下压根没有一个地方是安全的,皇后又因燃料不足而无法飞行,等去到城外召唤再走回来后,怕F就已经坚持不住了。
渴望救出F的心让少女萌生出一个相当危险的念头:如果我能像F那样的话……
可这实在太过冒险了,相对速度,降落中的障碍物,风向的改变,任何一点变因都会让空中的自己失去性命,毕竟连接她与骑士机的唯有那条细小光绳,那场景简直就像是自己变成了被骑士机放飞的风筝。
犹豫片刻后,凯瑟琳大喊着“F这个笨蛋!”跳出机外,她对F的关心超越了对自己生死的考虑,由此召唤出的骑士机令她拥有无比坚定的意志。即便是第一次尝试空中登机,但依靠着全神贯注的微调,少女最后还是成功进入驾驶舱中,与F一样平安落地,正好站到骑士机·信念旁边。
“你疯了吗?”看到她刚才的举动,F恨不得往她脸上来上一拳。
“要不是你这混蛋跳机跑了,我干嘛要冒险,疯了的是你!”现在凯瑟琳的气势可一点也不输给F。
直升机因无人操控而晃晃悠悠地坠向地面,刚好砸爆某台远方的敌方机甲,这一意外化作两人联手进攻的信号,信念与皇后同时挥拳击倒了最近的敌机。
“把枪给我。”F刚说完话就要伸手去取皇后腰间的手枪,来不及反应的凯瑟琳眼睁睁地看着珍贵武器被夺走,怨怨地嘟起嘴巴,并取下另一把手枪射击。这次,两人又联手击毁了附近准备袭来的四台机体。
可好景不长,F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骑士机·信念的出力变得相当低下,终于连启动标准也达不到,趴在操纵台上的F大口喘气,双手却怎么也握不住操纵杆。
看到沉默的信念,凯瑟琳心里明白是发生了什么,可在这战场上,她根本连救助F的时间都没有,只能以皇后坚硬的装甲来作为保护信念的盾牌,站到它跟前,用双枪不断扫射接近的敌人。
害怕失去F的恐惧很快超越了她好不容易建立起的气势,皇后的出力也出现了下滑,加上敌机怎么打都不见减少,她的内心变得更加动摇。
复杂矛盾的情绪,敌机的逼近,出力的下降,终于使得凯瑟琳萌生逃跑念头,可皇后与友军们已经被敌军机甲团团包围,没有退路了!
“我们……要死在这里吗?”认识到绝望的现实后,皇后转身抱住毫无动静的信念,凯瑟琳随之放声大哭。
看到两台最强机甲都失去了战意,附近的友军们也顾不上自己的使命,溃败而逃。可残忍的侵略者并没有给这些逃兵生存机会,阵型全乱的他们随后都被接连消灭。
战火之中,紧抱住信念的皇后眼里泛着点点红光,作为它最后看到的光景,与全身那华丽高贵的装甲形成讽刺对比。
就在敌军机甲们准备一拥而上之际,远方火海里突然射出一道金光连接天地,所有人都被那光芒吸引了注意,包括凯瑟琳。
“那是……新的骑士机?”
橙黄色的十字架在宛如烈焰的云层中缓缓落下并开始变形——在众人的瞩目下,拥有大地之色的重甲战神登场了!它的体积远超一般机甲,每走动一步,地面都要震动一次,由此可见其重量惊人。可若要说真正拥有骇人威慑力的,还得是它左手中的那柄长枪,近五十米高的骑士长枪竖立起来比机体本体都要来得高大,加上特制的组合枪头,光是想象被它碰到一下都足够让人吓得腿软。
“退下吧,侵略者们!”扩音器里传出威严庄重的男声,尽管语气不同,凯瑟琳还是一下就认出了它的主人——戴蒙·维克多。
“你……莫非是骑士团的……”坐在巨型战车里的侵略者首领瞪大双眼,瞳孔急剧扩张。
“老夫名为戴蒙·维克多。你们知道自己犯下了多大的罪孽吗?”
“我们……我们也是为了生存啊!这帮异教徒不被消灭,我们……我们就……”
“退下!”
“啰嗦,你这老头!你们的骑士精神可不能当饭吃,给我上,他不过是个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不死,我不信五十七台机甲还杀不死!”
听到首领的命令,手下们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杀向骑士机。
“执迷不悟的愚蠢之人!老夫今日便要靠这台‘Gerechtigkeit(正义)’唤醒你们!”
骑士机·正义双手紧握枪柄,朝下的枪头则分为四荚露出内部的球体装置。五十多台机体一拥而上的瞬间,正义将枪头大力刺进地中。球体装置核心处的金色晶体球当即爆发出一轮金色冲击波横扫全城,所有侵略者的部队眨眼之间便被轰碎,皇后依靠着傲人的防御力护住信念,两人这才避免了也被消灭的结局。
待一切平静下来后,凯瑟琳重新睁开眼睛看到的城市已经不同于先前——火焰与原先存在过的一切建筑都消失了,骑士机·正义站在漆黑大地的中央仰望着天空。
“这个威力……”凯瑟琳无比庆幸F没有与戴蒙交手,不然现在肯定就连尸体都找不到了。
“谢,谢谢你,维克多骑士……”后方传来的喊声令她好奇地回头张望。
虽然大部分地区都被消灭,可城主与小部分人员还是安然无恙地站在主楼围墙上,包括该射线上的所有建筑,而射线的起点,正是皇后。
自己能够救下人命,对凯瑟琳自然是好事,但她却开心不起来,毕竟这样的结局,真的能叫胜利吗?
就在她思考这些的时候,正义已经来到她面前,高大的身材遮挡住凯瑟琳的大半视线,使得信念与皇后都置身在它的阴影之下。
“两位还好吧?”戴蒙语气平缓。
“谢谢你救了我们。”凯瑟琳有些害怕地说道。
“无需言谢,伸张正义乃是骑士天职。只是老夫看信念失去反应很久了,F先生恐怕需要立刻得到治疗。”
少女这才想起最重要的事,连忙用扩音器大喊F的名字,可他怎么都没有回应。
“老夫的意愿还是没有改变,倘若你们愿意,老夫可以提供协助,F先生的力量老夫很欣赏。”
F无法回答的如今,凯瑟琳成为了能够主宰决定的人,只要她答应下来,F便可脱离如今的生活,迈向幸福未来,这正是她的心愿。
只是……透过细微缝隙窥见正义身后的那片黑色大地后,凯瑟琳却怎么也说不出“好”这个字。
“F他……需要被当做一个人来看待,他应该过上普通人的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时刻拼命。”
“老夫能给予他超越常人的幸福与权威,以此来弥补他过去所受的痛苦。”
“没错,你可以。”
“那……?”
“可是……”凯瑟琳看着满身污痕的信念,不禁鼻子一酸,“你愿意给他的原因是他有力量。F……不希望被人当做道具。”
“倘若老夫说,这力量也是源自于我赐予的呢?”
“骑士机是你造的不代表F就愿意接受!”凯瑟琳大吼,“他也一定是……不想驾驶的,可是除此之外又没有别的办法,不操控骑士机的话,就连活下去都做不到……”
“你只是还有太多不知道的事,那并非真理。”
“我的确不知道,所以我老是问为什么为什么,意志也总是动摇,弄得连骑士机都开不好。可是我不管F跟你之间到底是存在误会还是真有深仇大恨,我不管!我只是不要F再因为骑士机的诅咒而被利用!如果没有骑士机的话,也许……也许他就不用变成现在这样了。”
“唉……”正义慢慢往后退去,“人正是因为不够聪明,过于自傲才会迷路,而迷路就是无知的表现。但我不会说这是一种罪孽,人的原罪并非无知,而是愚蠢,知道真相后却装作不知的愚蠢。我还是很期待F先生,但愿总有一天你们两人能脱离无知,不再迷路。”
骑士机·正义离开之后,凯瑟琳钻进信念的驾驶舱中,找到电话回拨给卡门,要她前来救援。
黄昏之时,凯瑟琳抱住昏迷的F坐在舱门前吹风透气,顺便等待着骑士机·女神到来,尽管面前是一片散发着焦味的黑土,她脸上却还是挂着有些哀伤的幸福笑容。
“我不会离开你的,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