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点钟方向，发现香蕉皮。
十点钟方向，发现面包纸。
正前方五十米处，红娘将空瓶扔向垃圾桶，没进。
听到了‘啧’的不屑。
靠后方有易拉罐掉被踩扁的声音。
……
本来应该有很多人混乱我视听的时刻，现在我能很轻松地计算着每的一个类似这样的行为。
“喂喂，阿吾同学，这边的活可以结束了，回…”
身后冒出来的声音仓促地向我传达完信息，便消去了。
工作，对，这是我的工作，靠义务与责任感来执行的工作。而这义务与责任来自于我所在的社团，也是这学校唯一的社团——校园残存势力最后基地。我就当它是兼任任意社团职能的学生会好了。
啊，对了，这也是入部以来的第一个任务。只是我没想到会是帮忙打扫卫生而已。
我冲着后面广阔的地方叫去。
“为什么我要做这种事情啦！！”
“因为这个社团就是这样的！！”
“所以为什么我要加入这种社团啦！！”
“厉害吧，这是每一个学生义不容辞的指责，其中的荣耀大家都抢着要呢，把阿吾同学送进来可是费了不少劲呢。”
骗子。
“我申请退出——”
“拜拜——”
躲起来不见人的同学就此消去了声息。
留下我一个人在操场上落寞。
不得不说我清理得真干净。
回去之前做些什么好呢，锤个墙再跺个脚？
嗯，两个都要了。
……
理完心事，返回教学楼区。
步行了差不多四百米，走出铁网下唯一的出入口，绕过中央的教学楼，找到后面只有教学楼一半高的建筑，上面的路被封死，我在一楼最终端的部室门口停下。顶在我头上的是一块用涂改液涂着‘XX基地’的挂牌。
我毫不犹豫地先将门推开，引来了两对目光。然后再往门上敲几下。
在靠窗右边的用着不怀好意的目光看着我的是刚才和我通电话的运动型女孩昭君。她的留海很短，但总有一小撮发丝保留了叛逆性的长度落到了鼻尖上，这总让我忍不住要去拨开，好看一次她完整的脸。不过除了脸，她也没有什么好看了，那纤长而不显柔弱殷实异常的身材，放在当保安上应该不错，虽然不需要。话说这个学校是不是缺一个保安来着。
然后，她对座的女孩就是这只有五人社团(其中一个还是幽灵)的部长——红娘同学。
我以为会是地位看上去更高的师师结果不是。这是第一件令我意外的事情。
“部……长，我回来了！”
昭君和红娘都在的时候，我一般选择将注意力放到红娘她身上。身材小学生的她能让我想起家里的妹妹。
“阿吾哥哥，报告。”
至少声音也是好听的，比昭君的威慑力少上许多。
“嗯。”
关上门，一边拿出笔记本一边走向适合我的一方。
俯视的视野中，我看到的是她看上去很柔顺的贴着两鬓的短发，认真看着笔记本电脑工作的眼神，像刚出浴时一样的水润润脸颊，从各方面看，她都像是气质超俗的贵族小姐。
尽管我的内心不断向我重复：其实她和昭君就是一丘之貉。
翻开笔记本，开始将放学到现在所登记的跟‘垃圾’有关的记录都念了一遍。
其实作为部长的人自己看也是没有问题的，可如果是她的要求，无论是什么我都会接受的。我不喜欢自己的身份，但是在正式卸下这个身份之前，我希望自己违心一些也要做好。
于是滔滔不绝。
“很好，这样资料就收集完毕了，一起去出吃午饭吧……”
但是现在是下午五点半。
“我说小红，现在是下午五点半了，你是笨蛋吗？”
“也罢，那我就把自己的午餐和晚餐都托付给阿吾哥哥了！”
啊哈，夕阳的余晖晒多了也不是那么舒服的事情呢，希望至少现在她们能对我少点调侃。
学校里的噪音量已经达到一天中的最低点了，稍稍注意一下，再怎么废寝忘食的人也应该能知道自己所处的时间点。据我所看见的，今天的考试，包括不在场的师师，她们都是那种早早填完趴着睡了一半时间的家伙。这样子的说法，更刺激人了。而且，这里的‘人’只有我一个。
“既然如此，阿吾同学，给我们展示你的男子气概吧！”
啊，发呆发得太认真了。
“哦，好啊。”
将仍在教室的书包拿起来打开，一顿倾斜。
“哇，好多零食，好开心……阿吾哥哥你是认真的吗？”
红娘隐晦的鄙视目光刺了过来，我赶紧抓起一个小的就往她脸上砸。
“难道能从我这里得到免费的东西还不过你们满足的么？”
“呀，没有啦，我们还不至于这么不懂感恩，只是刚刚偷看过阿吾哥的书包，新鲜感已经用光了，感觉已经兴奋不起来了。”
这是一个犯罪气息最浓重的群聚场所现在我知道了。
目光悄悄移到红娘身上，可惜的身材线条，咬着面包的湿润的唇，盯着我的眼睛。
“嗯，算了，让你们失望了。”
在这种事情上，我的本能啊，不要闪躲，尽全力去道歉吧。道歉是最简单的事情了，做到这个年龄层最难成就的事情，对我来说最简单了。
“所以，请你把嘴里的东西还给我吧。”
“哇，阿吾哥哥好鬼畜，竟然想要美少女咀嚼一半的零食……有点小兴奋？”
就算是为了活跃一下气氛，我也觉得她这个会错意过分了。
“阿吾同学真是变态呢。”
悄悄把我给的东西收进口袋的家伙，不仅没有感谢还跟风调侃我，看来不把我这一次的善意当善意收下的意思呢。
“那个，阿吾哥哥，明天后天大后天也还请再接再厉呢！”
什么——不打算撤回自己的玩笑话么？这样会把让我把失望憋在心里积累太多，最终心会坏掉的啊！啊哈……我在学习如何和她们更机智地对上话的路上又领略到了一个难点……
作为部长的红娘走掉了。
请允许我迟到地摇摇头，只有几个人也就算了，我从未想过会是红娘来担任部长。
我坐到她的位置上，抱头抓狂，呻吟不止。
然后，忽而用上‘你这个家伙’这种感觉的目光扎向留下的人。
“我说……有那么严重吗——啊不，我道歉，对于你这个新人来说，这是相当有必要的教程呢，恩就是这样！理解可以活一万岁。”
“这个‘万岁’还能这么用？”
我们互相对视。
“所以，阿吾同学还不走吗？”
“现在走会像是要追上去似的……”
“追上去一起走比起这样故意避开更好吧？”
“昭君同学，你好像很了解这种事情？”
“好了，你快走吧，和你不同路的我当不成你逗留的借口的呢。”
没等她回答，同意的想法使我向正确的做法转念。
得到了有效的生存建议，心情放轻松了许多。拎起书包，我以接近快跑的速度奔离了这干净的地方。那些贡品，都扔下了。
脚力的差别很快体现。噢，我发现了她。
幸好这是一条没有岔路的长廊，只要卯足劲冲上去，然后再刹车减速以摆出刚好路过的姿态，最后再用一句‘呀，你走的真慢啊。’就可以扮演一个和同学打招呼的正常人了。
决定了，就这么干。
蓄力，双脚叉开七十五度，冲啊！
呜啊——呜啊——
我不会再允许自己被戏耍！！！
“……部长！”
这么叫她应该无所谓吧。
成功地用假象接近了红娘1，我太厉害了。好，以后看见她们就用这种方式来创造邂逅机会。
“……啊，阿吾哥哥呀，有什么事情吗？”
难道我一定得有事才能和你说话吗——这种话我怎么说的出来啊！
实际上我毫无话题。
还有我这么做真的有意义么？
“啊呀，没有，只是，一起走会不会好些……”
只有几个人的学校，如果里面的学生还不能做到一起玩耍一起上学放学就有点不妙了，很容易被想象成团队不和，虽说事实上就是这样。我对她们的三人群体芥蒂颇深。
“阿吾哥哥。”
“嗯你说。”
“不用特意和我靠得很近做一副要好的样子，就是整天吵架也不会有无聊的人来说闲话得啦。放轻松些吧。”
听到了很有利的信息了。这里远比我想象得自由呢。
她清纯的微笑向我表示她说的是真心话。
意外，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有价值的意外。
“这样啊，是不是因为人口的原因闲人也不多吗？”
“正确答案呢。”
“是吗，那我可以不带什么想法和你一起走了？”
对我反过来利用她劝退的话的纠缠，她有些吃惊。
“……可，以啊。”
“那好。真是感谢呢。”
“唉，如果连这种事都要感谢的话，那我不就成为了一个很刻薄的人啦？”
“啊啊……难道你不是吗？”
“嘻，没关系啦，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点，能让阿吾哥哥知道我的个性也是一种缘分呢！”
“说不定，也是呢。”
这份缘能切断就好了。
走廊的尽头，我们的笑声毫无遮掩地响起来——在这空荡荡的建筑物里，传递着我们假装轻松而愉悦的心情。
“社会是肮脏的，我们要依靠自己的力量，拼上所有可能性去清除污垢……”
“人类是一种讨厌说实话的生物，所以能一边破坏生态，一边高举‘环保’的大旗……”
“和我在一起，你们两个或许会被当成怪人，不过一定会成为我重要的伙伴……”
“……就是拿着垃圾袋和扫帚去战斗，我们也是英雄……”
以上，是我们组织活动会祭出的宣言精选。
我们只有四个活人。
倒也不是我觉得人少了，也不是有感于没有人能受得了所谓部长的红娘听似莫名其妙的话语，理由是，我们的社团已经集结了全校的力量了。
现在我又感受到了人少的坏处，以及和别人来往的必要性。
不过这样也好，严格控制人员数量的话，就不会因为别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这样的行为损害社团的利益了。
说实话，即使这样我还是很厌恶为了玩性不懂得别人心情的家伙。这也是我以前一次也没有离开自己的游戏机转而向学校社团移情的理由。那样的人太多了，我肯定受不了的。
虽然我也还不是很明白这个社团存在的目的，但我大概破天荒地呆在这小小的社团有一段时间吧——无论我自身是出于哪种理由。
据说，以前人多的时候，这个乡村还举行过一场环绕整个地区一半面积的马拉松比赛。按部长红娘的话说，就是因为那场比赛结束后的惨烈经理景象，是促成这个人少的学生会往一个社团降级并将主要活动转变为打扫卫生的原因。
被强行拉团入伙的时候，她们煞有介事地给带我领略了部分当年的马拉松沿路。
下午三点。
“考试辛苦了阿吾！”
离开安静的教室后，我们动身来到校门外曾最热闹的广场。似乎这里是马拉松比赛的起点。
明明我是交卷最慢的那个，现在却要在这里等人，失望。
“哦呀久等了我亲爱的团员们！”
说着这句话的人似乎忘了我们的本体是学生会来着。
她说完站到我身边，仰视。
“干嘛？”
“阿吾哥哥，请理解现在和真实的马拉松不一样的地方，半路上是不会提供饮用水的哦………”
“半路？如果理解成我们要走完整条原路是不是没有错？”
虽是这么说着，师师给了我一瓶没有贴着品牌名塑料圈纸的矿泉水。
我鼓起勇气收下了。
由红娘来说奇怪的话，昭君和红娘交替为我解除破局。为了社团能一直保持活跃的气氛，这似乎就是这里的日常手段。
“多谢惠顾……”
然而师师在向我收费。
“我可以回去社团教室先煮一壶水再走吗？”
拿到师师塞给我的无名矿泉水，我热情地表示了婉拒，并找准机会塞回去。而就像是知道会变成这样的她绕着另外两个人走起了圈避开着我。
强买强卖就是这样的人吧。
于是我把手中的未开封的商品轻轻放在地上。
“哇哇哇阿吾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已经把身上最好的东西卖给你了，你好像还把我当黑心商人！这让我太伤心了！这是多少人都奢望不来的东西啊！！！”
嗯，水资源算得上一种奢望了呢……话说回来我根本就没有向你奢求过些什么。这种要把脸皮丢在你身上的事情谁会去做啊……
没办法了，忍着吧——这么想着的时候，视线向下的飘进了一个身影。
那身高，那三围比例再加上那有特色的幼女发型，那个人正对着我蹲了下来，这是一个对自己很不友好的位置
仔细端详一下，我似乎也不能从这个十分幸运的角度中偷窥到什么值得兴奋的福利，一个发旋和一对露出的膝盖就是全部了。
“阿吾哥哥，你不要的话，这就是别人的东西了哦……”
威胁性的说辞。以为我会示弱吗？
无非是作为了师师的帮凶，想蛊惑我用难以想象的代价收下这份礼物而已。什么商品，她们想从我这里拿走的就不可能是钱这么俗的东西。她们的恶趣味能用钱解决的话那不好玩了，不好玩对她们来说可能就是最致命的东西了吧。
我犹豫了。现在退出这场不知长短不知难度的马拉松体验之旅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不会，不会的，我最擅长的就是说不，而更擅长的就是履行职责了。一天是社团的成员，我就自甘奉陪任何不讲理的社团活动，没错，我只是为了坚定自己的信念而已。
可以的，我知道了，我不应该去思考她们怀抱的恶意，诚实地收下就对了。见招拆招吧。
我拿定了主意，然后，红娘拿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东西……啊啊，我的斗志还没有发挥作用呢……
“咕咕咕咕，哇啊！”
她喝下了瓶中的小一半。
果然厉害，红娘脑袋转得永远比我快。是个值得学习的讨厌鬼。
……
“太棒了阿吾同学，普普通通的水一下子就升值了呢！”
看来昭君对男孩子的青春期还是有些误解的，不是所有的男生都会这种事情感到的兴奋的，而且我还是其中的佼佼者，虽然会小小心动一下但是始终坚持操守的那一类。
“哦，小红你太狡猾了，这个好主意竟然不告诉我，我也要让阿吾喝下我的体液！”
这个叫师师的女孩就直白太多有些令人害羞了。
果然她比红娘更胜一筹么？在打败我的意义上。
想要阻止付诸实际行动的师师，没想到红娘这家伙意识到了我的目标，把矿泉水紧紧掌握在手中。笑容优雅，心意超坏。
“请把属于我的东西还给我红娘同学。”
“哦？也就是说阿吾哥哥很想要这个被人家喝过一点的水了？”
确实，我糊涂了。
盯了一眼师师，小嘴撅得，难过至极。她果然喜欢在奇怪的事情上和自己人斗气。
我知道的，我是知道的，这只是装给我看的而已，哪里有人会因为尚且未发生的间接唾液交换生闷气的，可是，她是那个师师啊，每当我以为自己看穿她的时候不都错了么？考虑到这一点，其实她真的很妒忌这种我理应避之而不及的事情？
啊不，是我太自大了。竟然会产生通过别人的脸就能窥视其内心这种肤浅的想法。这简直就是对女孩子们操守的亵渎，我太过分了。
“阿吾哥哥，来个准信吧！”
“阿吾……”
我决定了，为了缓和红娘忽然对我发起的难，我决定好了。
“真是麻烦。”
“咦？”
阻止红娘最好的办法，就是奉承她。
“——所以说我一开始就不应该犹豫。”
可就算这样，应对的方法也是有的。
不管在怎么样的状况下，只要我狠下心将自己的尊严与人性全部抛弃，让对方措手不及，胜利就是我的啦，哇哈哈哈……太悲惨了……我是说，只要我也喝下一口就行了。
我没有抢夺的意思，只是走到红娘的跟前。伸出手去。
“呀——”
和发出娇嗔的她误解的不一样。我只是要过了水瓶而已。她没有拒绝。
“咕咕咕咕咕……。”
善良吗，为了停止她们无聊的演技，我打破了自己的底线，喝下了一口……
“呜呜阿吾……”
不管不管，不管师师怎么呻吟。我都不管了。
“厉害呀，不愧是阿吾同学，用一张嘴一就把两个小女生给征服了呢。”
于是我的努力化作了一阵呛喉，把珍贵的水资源喷洒了大半口滋养了土地。
伴随着大脑的思考，我不禁放着自己还隐隐作痛的喉咙，憋着令自己更难受的怒气冲冲，与作恶不输给另外两人的昭君四目相对。
嗯，明明没什么味道心跳加速也没有却被打了个意想不到的措手不及。我是不是把没有把昭君列入威胁对象了？
“哇，好浪费，不过就算这样阿吾哥哥你也要全额负责哦。”
哇呜，是多么不得了的价格才要说得这么严重啊？
“那个，阿吾阿吾，这个，可是你一个月的房租……”
我陷入了和常识的争执。。
“什么？”
“2000元。”
还在争执。
“？？！”
“阿吾哥哥果然对数字很迟钝呢。考数学的时候一直在抖腿呢。”
“水资源很珍贵，尤其是我们这里。”
“对不起我这就退社退租。”
“好咧，然我们继续社团活动吧哈哈哈！”
自讨没趣环节结束了。
“你们……”
“哈哈，阿吾同学，她们俩真是你校园生活不可缺少的幽默人才呢。”
“你确定那是幽默而不是惊吓？”
“还在磨蹭什么啦阿吾，要出发啦——”
“你们进入状态可真随时。”
“谢谢阿吾哥哥！”
“这不是称赞啊！”
“那么，作为对阿吾哥哥的回报，让我们带你重走一遍，曾经是这里最热门的运动之一——马拉松大赛——的赛后路程！”
“哈？”
赛后？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我惊讶得忘记了和她们之间的纠葛。
“至于具体的活动内容就到时再说，必要的道具我也已经带来了。”
红娘指了指自己背上的背包，露出一脸万事准备就绪的轻松表情。
疲于应付的我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于是我走了半小时。
“这些，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
“黑色的氯乙烯聚合物！”
“日常生活中貌似不需要用这么专业的称呼……”
“那——社团活动专用道具。”
呀哈，这就只是垃圾袋吧——被红娘装满一背包的垃圾袋！！！
果然我们就是来搞清洁的吧！不过要真是这么简单的话，还有必要这么神神秘秘的吗？对于付出体力一事我早就有觉悟了，怕丢脸而临阵脱逃这种事可是绝不会做的。有碍于我的理念。
用手托住下巴，思考数秒，不死心，再问。
“那毫无疑问是这世界上拥有‘垃圾袋’这一称号的事物，吧？”
马拉松的点，没有人聚集的宽地，摆摊的小贩除了早上的现在不见半个，但除去这些，这这和体验马拉松还是不相符合。
“阿吾哥哥！”
“你说。”
“我问你，垃圾袋为什么会有‘垃圾袋’这个名字？”
“……那是因为要用来装垃圾啊。”
“原来你知道啊！”
如果红娘是男孩子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献上我充满勇气的拳头。
手中被塞了好几个垃圾袋，为什么我觉得自己拿得比她们谁都多？
“根据对象来决定名字啊——那如果装的不是垃圾，那不就不能用‘垃圾袋’作为名字了吗？”
“应该……不能吧？”
可是，垃圾袋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装垃圾。她的意思不就是把起源给否定了吗？
“再如果，这些袋子里装的是有价值的东西，你还能很自然地使用‘垃圾袋’这样的说法吗？”
“有谁会把‘有价值的东西’放在垃圾袋里啊？”
“——我们。”
不能算是很意外的回答，但这依然挑起了我的不解与兴趣。
“那‘有价值的东西’要去哪里找啊？”
所谓‘有价值的东西’不会很容易就找到的吧？我是不是该带着一种寻宝的心情啊……
“顺着根据马拉松的路线图走，很轻松可以找到了。”
可是并没有马拉松。
部长走在前头，招手示意我们跟着她。要走的路线，向我未探足的所在延伸，和上学来时路相反，沿着小河一侧尽头的分叉路拓展去。我们似乎，要往山里前进。
如此，第一次的集体活动，开始了——
……
“停下！”
命令性的语气。部长好像很认真，我们赶紧站好，并将自身的注意力集中到她身上。
“听好了，环视一下四周，说一说你们发现了什么。”
我很认真，进行了有模有样的思考。
然后，搜索器官全开，以最大输出功率工作。
“阿吾哥哥你看。”
“看什么？”
除了石头杂草小树林，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发现。
“看那里吃光的章鱼烧。”
“看情侣三对！”
“看树下的餐巾纸。”
“看那臭气熏天的公共厕所！”
“……发现，矿泉水瓶，一地……”
“……发现，垃圾桶四个，爆满。”
是吗，这些就是师师要让我见识一下的东西。闭上眼睛的话，我或许能看见她说的全部了呢。
“我说……”
“闭上眼睛想像吧阿吾哥哥，把你能想到的最卑劣的模样当做现实。”
我照做了。
我们四人立于为岔路做标记的树的正中央，按照她们所说，一路走过来，我们已经能在收集起数以百计的矿泉水瓶仍在在前方两旁的树下。
都是解完渴的参赛者留下的吧。
是垃圾桶不够才随意扔在树下的吧。
被抛弃之物玷污了这里的绿色——这种光景，赛事的组织者们没有事先考虑过。
师师是早就料到了这种事的发生，所以才带我们来这里的。那我们的任务就是清除这些碍眼的东西了。
我睁开眼，心里还有余悸，但是眼前空无垃圾的影子。
“我知道了，你是要我们用自己的手和这些氯乙烯聚合物来进行第一次的集体任务是吧？”
“你说对了一半。”
“另一半就是我们其实根本就没有垃圾可以清理是吧？”
保持着对话的趋势，我们空着手抓住更空的垃圾袋。做戏做全套就是指这样吧？
“其实是有的哦。”
“是吗？我倒是觉得你们这里已经够卫生了。”
应该说，不可思议也不足以形容了呢。能够预料到这种事的发生，马拉松的人性检测结果一直大多是这样啦。
可细想一下，又觉得这种现象会出现也并不奇怪。
人类能够为了发展而不顾忌地去挥霍资源，污染环境，这是被公认却不被重视的事实。
“其实我们彻底蜕变成现在几个人也只是不久前的事情而已，垃圾什么的，还到处都是呢。理由应该很简单，阿吾哥哥很快就能想到的。”
抱歉我想不到也不想想。
“——是因为人手不足？”
“就是这样啊，生产垃圾的家伙走掉了，但是没有带走他们的垃圾，真是有够过分的，把垃圾带去别人的地盘啊那些混蛋。”
“好的你的愤怒史我知道了，但是，垃圾究竟？”
“扒开草丛试试吧。”
难得我连续地听从了红娘的指挥。
作为积极意义的结果是，果真在丛生杂草的阴暗中找到了一樽塑料瓶。只是，长得和师师卖给我的那一瓶很像这一点令人很在意。
心情莫名低落起来。
据说，生产一个瓶子所消耗的水比瓶子里装的水还多。所以，若不进行回收，资源消耗的速度便会很快达到令人无法承受的地步。
想着想着，很不愉快的声音打断了我。
“阿吾同学，作为一名专业的，我觉得你有成为这个村子环卫工的潜质哦！！”
别说环卫工了，我觉得你们村子什么工种都缺人。
“前人留下的财富，我们现在还在帮他们处理呢，是不是很有趣呢！”
可是，这样……
“我觉得很讽刺奇怪就是了。”
就是，这世上没有比这更矛盾的事情了。
“阿吾哥哥，就是因为奇怪，我们才会站在这里啊。既定的事实无法改变，况且就算有改变的可能性，我们也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改变些什么。我们的行动，只是为了让自己接受眼前的现实。别人，就是整个世界都变得肮脏，我们也要保持自身的纯洁——靠这种微不足道的事情——很疯狂吗？”
“没有错。跟着我们一起混，让心灵都变的干净一点了吧阿吾同学！还有环卫干事的事情不考虑一下？”
王猎头对我不依不饶。
“我也一样，阿吾阿吾，一起投身环卫事业吧，和肮脏人们的遗留的痕迹彻底诀别吧！”
……
不知道她们说的‘那些人’都跑到哪里去了，不知道她们有没有想过在他们住过的地方，有人在收拾她们随手遗弃的东西，为什么不在离开之前收拾自己的垃圾，为什么，我什么也不知道。现在，就只是安静地弯腰挺腰，蹲下再站起，不断重复。
按我们现在的速度，加上红娘没有提到完整距离的路程、减去考试消耗的精神力，作为女孩子的她们，有多少热度剩下……
思考着这些，我不禁担忧起来，自己的时间可能要为无所作为浪费了。
于是，眼睛在捕获矿泉水瓶的同时，稍稍分出了一点精力思考。
这不是什么鬼鬼祟祟的事情，我只是担心有个十分合理的猜疑而已，这些塑料垃圾真的就没有人清理了吗？明明余力去给几个学生运营一个大学校？
好，红娘的脸，我来瞄一下，看看有没有整蛊成功的偷笑吧……
“阿吾！”
“哈？”
大意了，忘了我的敌人是自己的三倍。观察一个人很容易暴露。
“怎么了吗？”
“没什么，没什么……”
“是吗？那我提醒你一下，瓶子里有水和没水的要分开装——然后也不要嫌麻烦把水倒掉，很浪费的，就是拿去浇草也行。”
还好，没有被发现正在怀疑她们。
安心了。
可是，不知不觉中我已经背了一大袋了——还有多少垃圾要捡，无法想象啊……
……
……
蝉鸣。
安静中喧嚣的声音。
垃圾的痕迹还没有消散的趋势，还没能走到马拉松大赛结束的地点。
人群为无，我们几个未成年人却在为环境卫生劳动。
很惭愧，我首先提出了休息的建议，红娘同意了。
我使用了很多人碍于面子不再人群中做的双腿下蹲，用喘息前面对女孩子们体力的猜测划下死刑，大概再也不会在个别事情‘性别歧视’她们了。
我懊悔。
在谈笑声中，我不敢贪图休息时间，活动继续。
下午四点半，奇妙的大清洗活动，结束。被单方面地。
收获总计为无水瓶九袋，有水瓶六袋。
在渐行渐阴森的路山，分叉处更多山路地方被活动的发起人制止了。或许，山上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我不感兴趣，真是惭愧。
“我说红娘同学，你没有什么话和我们说的吗？”
大家辛苦了——这样的话多少该说一句吧，今天可是付出了相当大的劳动代价啊。
“人家，没钱请你们吃饭……”
啊哈，不用摆出这么悲伤的样子吧，况且我也没有要求这种事啊！
“阿吾你真是过分呢，竟然要女生出钱请你吃饭，我为自己和你在一起你而感到羞愧！”
这个‘在一起’是有几层含义啦？
一张很嚣张的脸不断向我靠近。不要过来啊，揍你哦！
“不是啦师师姐姐，我是想说……”
被打断了。
“是吗，太好了，阿吾同学，小红说要请我们吃饭诶！”
“嗯是的呢，只是昭君姐姐没有分而已呢？”
“太好了呢阿吾同学，小红说村子开了新的餐厅就请我们吃饭呢。”
这次请客发生在遥远的未来我也不会不相信……
“没关系，况且我也没这么厚脸皮好不好！”
“人生在世多少年，说什么厚脸皮不好，对于好孩子的我们来说，这种难得的机会不厚一次以后的人生回想起来一定会后悔自己没趁机放纵的啊！”
很佩服昭君能忽然聊到未来的脑回路。
离开了学校的她让人感觉十分亢奋，这座山里是有什么奇怪的刺激特定人群的磁场么……
夕阳西下，我用不那么爽快的心情目送它的远离。
“今天多谢了，有阿吾哥哥这个新成员在，真是太好了！”
一点都不好，我从来没想要为任何活动免费付出劳动。只是身不由己而已。
“好咯，接下来，去购物吧！”
咦？这种时间？购物？哪里？
……
……
“果然要买这个才对啊，社团都没有象征性的东西啊，哈哈哈……”
红娘她，忘我地笑着。端详着她买下的地拖。
购物的地方只是间杂货店，满足几户人家绰绰有余的大小。坐落在返回学校小道上。这里的门店竟然还有开业的是时候？看到红娘她们直接推开门像劫匪的姿态买东西，尤其是把钱直接扔在无人看守的收银台，我稍微有些了解了这片土地的商业模式了。
……
与昭君同学分别了。
……
“阿吾哥哥，有件事要告诉你。”
跟着她的步伐，来到了社团楼的天台。站在这里，看不到什么美丽的景色。这边这有刚刚去过的山。
“什么事？”
“后悔吗？”
“后悔——是指？”
我大概知道她想说什么，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有必要确认一下。
“今天的事情，如果是在你以前的学校，你不会觉得很丢脸吗？”
“其他人我不知道，我自己觉得做任何让我丢脸的事情。”
很干脆的回答。
要是觉得丢脸，那不就等于认同了那些嘲笑我的人的看法了吗？那我也回去嘲笑那些干些莫名其妙事情的人吗？
那种藐视别人捆绑自己的、自以为是的想法，我绝不会认同。
“哇阿吾哥哥的护回答，好帅！”
“是，是吗……”
啊哈，被夸赞了，耳垂充血了，胸口好热啊，但是一点也不高兴。心中只有依然缠绕着的猜透她说话意图的想法。
“再告诉你一件事吧。”
“洗耳恭听。”
我希望，不会是好事。不然就得承受期待落空的打击，不如这般直白些。
“今天清理的垃圾，你怎么看？”
“觉得你很厉害呢。”
“其实，我说谎了。”
“？”
怎么……
“这么个小地方怎么可能办得起马拉松呢？”
那，果然是假的呀。我，难道是个很天真的人？
呃不，她的话里有没有丝毫抱歉的意蕴，我应该高兴才是。自己的预料成真了。
用说实话对我造成打击估计也是她们以后的常见手段了。
“但是垃圾是真的？”
“那是因为，以前这里作为度假圣地的时候很多人喜欢在那条路上跑步呢。”
声音沉下去了。看不到她的脸。似乎能从这里糟糕的视野看到我们刚才走过的路。
“请不要再对我揭露更多关于这个村子不得了的过去啦，下一次是不是又要讲什么历史啊？”
不小心透露出她们家乡的富有，使我妒忌了一下。开玩笑的。
“没有啦，我只是想说，那些跑过的人，跑过的路程，跑过的人，加起来就和一场国际级别的马拉松也没区别啦。”
她撒的谎还真是有理有据有原型。
“这个我知道了，可是既然可以当成马拉松看的话，和我说这些不是没什么必要了吗？什么，你对那些跑步的人有意见么？”
“阿吾哥哥，他们是很有代表性的人啊，倚仗自己的无知就可以不去理会别人告知的真相，整个社会都是这样的吧！大家在城市里占有一席之地，为了自己小小的幸福而挣扎，为了更好的生活条件和社会地位而不断追索，于是就来到了这里显摆，不管是为了自己，为了家族，为了组织，为了朋友，归咎起来都是为了一个‘我’字。所以，破坏与污染这种放在最后考虑的事情很容易地遭到了忽视。就像今天，来游玩的大家都玩得很高兴吧，可他们的满足感却深深地伤害了环境的尊严。敏感的新闻媒体或许会报道出这种不文明的行为吧，不过，那也就是几声谴责与呼吁就会了结的事情，更别说这种几乎与世隔绝地方，没办法呀，做不到更多了……所以阿吾哥哥，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了？”
从量上看，确实很多。
只是，每一句都是你的真实感受，都是我无法否定的见解。
“不会呀，至少我能够稍微理解一下你的心情了——你，对很多事，很不满意？”
“倒也不是……”
“那，那是一种很复杂的心情？”
“也不复杂。我刚才说的‘大家’也包括了我，昭君姐姐和师师姐姐。我们也是破坏大军里的一份子，因为我们无力将自己从大群体里分离出来，事实上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那样做的我们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所以，我的心情只是单纯的悲伤，为自己的无能而悲伤！”
确实在群体中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而且会被当成一类人什么的最烦恼了。
“所以，你们就做些捡垃圾的事情彰显不同咯？”
“没错，这样子自己也会觉得舒服一点。”
“就靠几个人和这么平凡的道具？”
“很寒酸吗？”
“倒也不会。能清洁自己的灵魂，这可是很了不起的事情，寒酸什么的根本无所谓。”
明白了，这个女孩子和自己曾经所在集体有着什么不可调节的大矛盾吧。
而那个矛盾结果就是现在拿起扫帚与垃圾袋去征服别人忽视的东西。
“阿吾哥哥，如果是那样子做了很多令我们讨厌事情的人，你会和她做朋友吗？”
虽然很想告诉她这种问题对我来说简直是挑衅。
“嗯，是呢，做朋友就不是你情我愿就维持下的事情，总归要付出各种形式的代价。我可没那个富裕。嘛，对方各方面都富有的话，就算是个坏事做尽的家伙也无所谓的。我可是很被动的人呢。”
“阿吾哥哥你就不能主动一些吗？”
“与其问我为什么不能主动一些，我只是对别人干的事情不感兴趣而已。在不影响我的前提下呢，就算影响到了，我也只会出于消除影响的理由和别人发生接触呢。”
“果然，消极的阿吾哥哥和我们不是一类人呢。”
“这一点我从开学的时候就察觉到了！”
“哦，真不愧是阿吾哥哥，作为奖励，允许你以后直接叫我小红吧！”
哈？这可以当做是参加社团活动的报酬吗？可以可社团社员羁绊加深？对热衷社交的同学来说真是太吸引了。碰上我可真是可惜了。
“可以不要吗？”
“不行！”
“好吧，不管怎么样，当做随时打开都好的礼物收下好了，想要的时候叫这个名字就那个时候再说吧。”
“真是害羞的阿吾哥哥呢！”
她转过身来，呈现给我满没有生气的笑脸。不常见的表情才是人真实的模样，所以，我是看到她真实的模样了吗？
此情此景，我也，笑了。
这才是收获，不是吗？
“没什么事的话，我能回去了吗？”
“可以了呢，还有就是以后都不用去山那边了呢。”
“什么意思？”
“我宣布，以后学校的值日都由阿吾哥哥来负责了。”
“什……？”
“明天考试也要加油哦！拜拜。”
“……”
当我知道她这话有多认真的时候，是第二天发现自己的名字被刻在黑板上的时候了。没错，是刻着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