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发生的事情就和地震台风火山喷发那样子的末日一样,末日就是那样子的吗?过了很久还是紧紧扎根在心理拔不掉,每一次触碰那天的回忆就像连着根部扯动了心脏一样,隐隐作痛。太恐怖了,那些野狗,那些尖牙,那些恐吓的嗷嗷叫,狗是那样叫的吗?不想去想象它们和野兽的区别,但是,它们就是野兽,比谁都可怕,比班上最可怕的人还可怕。
如果这就是所谓的心理创伤的话,自己还能不能振作过来?
充满了怀疑,充满了不安。
时间并不能解决问题,时间只能解决自己去像那天的事情的体力。
啊……
沉睡在半梦半醒中的师师睁开了眼睛。
今天,已经是恢复开课的第一天。灾难的一天为她们赢得了长达数天的假期,家长们和学校的争吵持续不断的结果是,她们学生再也不会有机会在课堂时间去户外活动了。
“嗯……”
师师醒了过来。
本来没有这么快的。自那天以后,对很多事情变得迟钝的她难得在学校也谁上了大觉。生活作息一直很好的她只要睡觉那就一定是深度睡眠,唯独,被人大声吵闹吵醒是她也抵抗不了的。
现在,就有人在教室里吵出了她也不能接受的声音。
“那还是真是辛苦了——要不是你,我们可能还要多几个人被咬是吗!?”
说话的女孩子手里拿着一只保温瓶,她说话对象的男孩子坐在地上,看着像是在打架的两个人却都在笑着。
不是,她们绝对不是和平友好中。她们只是在掩饰愤怒吧?
站着的是昭君。她在打人吗?那可不好。要阻止她才行。
站起来看清楚了坐在地上的人的脸,师师想起了那天的一个插曲:那个坏到骨髓里的男同学竟然把班上的一个人推到在地上做自己的挡箭牌了。
而根据他自己的回答则是:只有推到这一部分是正确,其他都是诬陷。
可是,推到别人几乎就是事实的全部了,又算什么诬陷呢?
不亲和的家伙总是这样口舌如簧,在证据面前也不肯和别人在达成一致。
师师又不想阻止昭君了。
“没有证据的事情,你像怎么说就怎么说,对吧!?”
坏同学没有给予昭君好脸色看。他似乎在拒绝服从昭君的某个要求,开始说起他最擅长的嘴上胡话。
“哦,是吗,被你推倒的家伙身上的洞都是假的是吧?!是他自己画上去的是吧?调好色风干好给打人看大人们看的是吧?你反而是受害者是吧?你是最可怜的一个吧?你现在就要哭诉自己是被人陷害的是吧?你满脑子都这么想的对吧?你就是这样的小混蛋对吧?快承认好吗?你想的事情我都可以帮你想到的,你能不能说点我们想不到的啊?”
昭君很躁动,她手上的东西似乎敲过地上的家伙一次,看上去她才是这场争斗中动用暴力的人,不管她说的都是在指责对方的话,现在的她看上去才像是个坏家伙……本该是这样的,但是没有人恐惧她,没有因为她的暴力回避开,都在关注着她,像是兴致勃勃,她们这么像看昭君怎么处置那个令人讨厌的男同学么?
大家都变得好奇怪。
“啊啊啊你好烦啊,把我的话都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啊……”
坏同学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他将僵硬的脸推向了昭君。
“你能说的多了去了,你不仅差人家一声道歉,你还我很多声道歉的话可以说!”
昭君很生气,但这其实只是她第一次动火。师师不曾想到一项漠不关心班上别人事情的她今天会这么生气。
可是,怀同学一直是坏同学,昭君一直是昭君,怎么才能把两个人弄到一起呢?
“哇呜……我们喜欢装疯卖傻的同学终于暴露本性了吗?”
昭君口头上的威胁对他完全不起作用。他甚至都不举起手来表示对抗,是聪明自觉打不过吗?还是打算用不还手把矛盾合理推卸给昭君吗?事后只要说一句自己都没动手就行了吗?对啊,他一直就是这么暴戾却又有狡猾的家伙啊。
昭君斗得过他吗?
似乎,她并没有想得很多。
“是嘛,所以你只是在想,只要装作一副自己什么都没有做的样子就可以骗人说你是无辜的对吧?”
坏同学眼神有些变化。他自以为聪明,却不曾想过这么简单的事情,其实根本就不再聪明的范畴内。昭君很简单地就猜到了他的想法。
“你在说什么啊……”
“可是,你以为我管你这么多吗?你想说就说,你不想说我也没兴趣。我就只是想在把你的嘴揍得不能再说话之前,先和你说一下,你的小把戏蠢爆了,我根本就不,在,乎。”
自由挥动的保温杯,击向了昭君已经放倒在地的人。
“你…——”
对方是个态度轻蔑的身高体长的男孩子,但是不畏惧强大力量的昭君,完全不在乎做木作样的对方有多少保留,一旦反噬过来自己会受到多大的反击。
她就像自己说的那样,要砸烂他的嘴。
这是纯粹的暴力,一个学校里最黑暗的元素,现在由一个平时很安分的女孩子引发。
这太疯狂了。
师师才想起自己的身份,这是自己要阻住的事情。
但是,不想啊,身体不想这么做,想看,想看那个人被揍的样子。自己变坏了吗,就在大家眼前,自己没有任何伪装回避的机会,自己就在看着这场暴力,自己就在全班人的眼底站着不为所动地看着暴力。大家事后会怎么看待自己这个班长呢?就算是想到后面的事情,师师也还是下不了决心去违抗心底觉醒的某种恶意,她将恶意寄托自己熟悉的人身上,只要是昭君就行了,只要被揍的是坏同学就行了,只要刚好这个组合,自己可以任由恶意为暴力加油助威。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这么期待,明明心跳地飞快,这明明就是恐惧的表现,自己却觉得上瘾,疯狂,快打起来,快打起来,快揍烂那个人。
师师站着,听完昭君的宣言,看着她动手了。
铁具的重量向坏同学砸去,到了这一步,他装不下去,语言的威力在昭君面前不值一提,他抓狂地胡乱地拉过来木桌的桌脚,把不知道是谁的整张桌子拉过来挡住,然后顺势向后撤,迅速站起来拿起桌上的所有的东西扔向昭君。
她们终于打起来了。班上的人这才意识到,昭君是认真的,起哄的后果就是自己也要被牵扯进去,这一来,大家都知道害怕了,都玩外面跑了。
但,这只是序幕,她们的警觉最多持续到走廊,麻木的意志使她们在外头继续欣赏起这一场不多见的大战。
与其说她们终于期待到那个讨厌的同学被人打的时刻,不如说,她们都是无情的,无论是谁都好,只要能用破坏了秩序的手段为她们带来刺激消去上学烦恼的事情,她们都无比欣然接纳。
“哈哈这么顺手,是不是要顺便拉个人过来推到帮你挡挡啊?!”
昭君很戳痛点地嘲讽了他。
坏同学似乎不再怎么在意,他知道昭君不好对付,展现着超越别人对他平常认知以上的认真。
她们的干架,简直是全世界性的,双方都没有碰到对方,整个教室就一团糟了。
这对抗的粗鲁气息侵扰到了师师,她有点厌烦地走到门口坐下,她只想等到暴力自行冷却下来再过去收拾了,又或者,在班主任或者是那个大人敢于出来制止了。
另一方面,最后一个远离斗殴中心的她聪颖地从一片狼藉中拿走了自己的私人物品。
“以前我就睁一只眼了不管你们这些小孩子的破事,但是你竟然敢做这种事?一时害怕害了别人我还不说你什么,但现在就这么看来,你就是彻头彻尾不把别人当人的疯子,对,你就是个疯子,让你这个疯子呆在这里简直比被狗咬还灾难,你能不能自己主动一点消失啊!”
怎么看都比坏同学弱的昭君一点点走向他。
坏同学反抗者,却只是一味地扔东西。不像是会对女孩子放水的他竟然恐惧着和昭君作对。今天的差别也就是——他没有帮手而已。
是的,他的所谓伙伴们都没出席今天的课程。
“要消失的认识你吧?要我说,你才疯呢,疯女人!”
昭君用手挡着眼睛防止意外,谁知道完全不懂轻重的蠢小鬼会下手到什么地步。等着到完全接近的时候,连个人终于开始撕扯了,没有像样的招式,就是互相的推搡挥拳撕扯冲撞而已。
打架最真实的部分,就是这么不像样的。
坏同学力气看似比较大,陷入近战肉搏距离的现在也只是拿起一本厚厚的课本挡着甩着,畏惧着昭君的攻击。对方是认真的,和自己为了面子和虚荣的暴力不一样,昭君这个人是指伤害为目的使用的暴力,她是认真的,她会在在自己的嘴上开花,把门牙砸掉,她的动作是要见血的。
差别太大了。这哪里是还是打架,这是杀人啊……
坏同学简直要哭了。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场面,学生之间的打架只要装出一副‘我很生气’的脸装一下就行了,可是,这个女人什么多余的表情都没有,也没有叫嚣,就只是一个劲盯着破绽找着机会敲击打着自己,这还是打架吗?为什么,看到昭君就像想起来几天前被野狗追的事情,她是把自己当成猎物了吗?要冷酷的杀死吗?不会的不会的,冷静下来想想,这个人不可能……
“嗯……”
坏同学的脸被甩到了一下,甩得很响,变得通红,周围都惊叫了一阵。
他有些呆了,好痛。
然而,没有停下来惊讶的时间,受伤的自己不会变成对方犹豫是否还要继续动粗的理由,是啊,一般打架就是这样,怕闹出事情的大家都会在第一次实质上伤害下获得暂时的冷静,要么一方认怂,要么一方气急败坏狗急跳墙疯狂反扑。
没有,这些都没有。
没有什么可以称之为空隙的时间断层。
她接着又砸了过来。
疯子,这个女人就是分子啊。
脸上手腕上胸口腹部,怎么挡都挡不住,怎么反击都都打不住,疼得都没有空闲去反击了,感觉哪都痛,感觉全身上下都被打伤了,手中的课本都被抓住扯掉了,这个人力气这么大的吗,和看起来的完全不一样,然而这样还不停,她还打,用手去挡,还是被狠狠地砸了,天啊,痛啊,精神都要裂开了,痛得都看得见灵魂这种根本不可能存在的东西,断了吗?手断了吗?想确认又不能确认,她还打?她就没有考虑后果的意识吗?她是真的疯了吗?可是不像啊,隐隐看见的她的脸色就很平淡,没有丝毫陷入打人上头的症状,那么,她就是真的在实现自己的诺言而已吗?这个人就只是要把自己的嘴砸烂吗?
头一遭,坏同学在同龄人身上感到了恐惧。
到这里,就是她们给我表演的全部了。
刻意在关键的地方停下来,和她们平时做事情的态度一模一样。
想要询问她们花时间表演这种连恶作剧都算不上的剧场的意义所在,她们说,我和小尔要回去属于自己真正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