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梦。
匆匆百年，甚至几十年，甚至几年，甚至瞬间，所有的一切就好像镜花水月，就好像泡沫。
在黑暗中沉沦着，死亡也仿佛不再让人害怕了。
这样的感觉，我已经不是第一次感受到了，不过与上一次不同，这一次，我已经不能再回那边去了吧。
我自己的身体我最清楚，那可不是什么小伤。
心脏破碎才不会发出什么清脆的声音呢。
人生如梦？
——港区心理咨询室，成立啦！
我这一生真是短暂，甚至到最后不仅没做出什么值得骄傲的成绩，反而因为自以为是留下了一个烂摊子。
——叹气，会让幸福溜走的哦……
我没能拯救任何人，而且还把她们拉进了没有未来的深渊。
——你知道的吧，安放，我喜欢你。
啊啊，我知道的，不管什么事，我都知道的，我一直都在赌，然而最后我还是输了。
——负起责任来啊！
我总是想着能够开拓出大家都能自由自在的世界，都能笑出来的世界，因为如果做到了，也许我就可以能够向我羡慕的人靠近一点点。
——人渣！
是的，我总是在任性，做着我认为对的事情，没有顾及他人。
——该怎么做，都由你自己来决定。
是啊，我该怎么做呢？
“你想怎么做呢？”
怎么做……
“你甘心吗？”
我……
“就这么结束了，真的好吗？”
人生如梦！
……
我睁开了眼睛，入眼的便是刺目的白色。
我的头现在依然隐隐作痛，就好像里面的血液在激烈的冲撞血管一样，一跳一跳地痛。
我皱着眉头费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打量着四周。
我应该……死了才对。
是的，我就是应该死了才对，然而我此时却坐在一张白色的铁架床上。
“这里是……医院。”
我应该没有来过这里才对……但是我却有这里的记忆。
四周只有病态的白，墙壁是白色的，地板的瓷砖是白色的，天花板是白色的，日光灯也是白色的，床头柜是四四方方的白色，被子也是白色，床脚挂着的正反两面的病人履历也是白色的，只不过字迹倒是黑色的。
“我是……”
这唯一的异色吸引了我的视线，我下了床，催动着脆弱的身体，向那里走去。
安放，二十八岁。
“……二十八岁？”
我明明是十九……不，我是二十八岁？我到底……
大脑再次开始掀起一波一波的痛感，那感觉像浪潮一样冲刷着我的神经，我的身体因为这痛苦而不支倒下，身体开始痉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波又一波的痛感最终剥夺了我的意识，我再次昏迷了过去。
……
“庄子曾经作了一个梦，你知道吗？”
“庄周梦蝶，讲的是庄子曾经作了一个梦，他梦到自己变成了一只蝴蝶在花丛间翩翩起舞，他感觉十分的快乐。”
“但是，这一切在庄子醒来之后就消失了。”
“所以他有了这样的疑问，‘到底是在人世间匆匆地庄周是庄周呢，还是那只在花海中徜徉的蝴蝶是庄周呢？到底是庄周做梦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做梦变成了庄周呢？’”
“你呢？你觉得谁才是谁？”
……
再次醒来时，房间里已经亮起了灯，躺在床上向窗外看，只能看到一片漆黑的天空，以及绵延向远处的霓虹灯。
“醒了？感觉怎么样？”
一阵略显苍老的声音从床的另一侧响起，我转过头，看到了一位穿着白色大褂，脸上隐隐有几道皱纹，头上也有几根黑发变白的医生。他正皱着眉头看着我，这让他原本就略显严肃的面孔变得更加不苟言笑，不过他的语气虽然还算平静，但是眼神还是透露出一丝担心的神情。
“我很好，谢谢李叔。”
“嗯，那就好。”李叔板着脸点了点头。
我认识他，他是这家医院的院长，也是医学教授，专业领域好像是精神科。
另外，他还是我的抚养人，说是养父也不为过。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脑海中多出来了很多有关这位“二十八岁安放”的记忆。
这么说很奇怪，但是这就是安放，也就是我，只不过我现在有些混乱。
总而言之，我好像从很小的时候就被发现有一种疾病。
没有感情。
无论是哭，还是笑，悲伤还是愤怒，嫉妒，厌恶，畏惧，喜欢等等，我都做不到，也感觉不到。
当所有人都被电影感动得痛哭流涕的时候，只有我依然坐在电影院的椅子上不知所措；当所有人都因为别人搞笑的语气和动作而捧腹大笑时，只有我扯着难看的嘴角，模仿着周围人的表情，发出一声又一声难听的呜咽。
——你是在嘲讽我吗？
被这样说了，然后就被孤立了。
更别提什么爱啊，恨啊，那些东西在我这都没有定义。
“这孩子……有些可怕。”
被自己的父母这么说了，然后又被孤立了。
所以就被送到了医院，然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们，那年我十岁。
但是我依然没有任何感情波动，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在我家住下吧。”院长，也就是李叔这么对我说了。
当然，我也不可能感觉到书上所说的感激的那种感情，即便书上说我应该感觉得到才对。
书，对我来说是唯一的伙伴，虽然我不懂它上面的好多事情。
“今晚再住院检查一下吧，没事的话明天还是回家去。”
“嗯。”我点了点头。
李叔之所以收留我，其中好像也有想在我身上探知什么的原因，当然，作为给予我住处，衣服和食物的人，我自然是全力配合，无论是身体检查，还是各项化验，甚至一些普通的实验，我都完全配合。
这并非出自感恩，我只是认为如果我不这么做的话，可能就要流落街头了。
虽然流落街头我也无所谓，但是相比之下明显是选择寄人篱下更为明智——书上是这么说的。
经过简单的闲聊之后，李叔离开了病房，于是这里再次安静了下来。
我突然想起刚才在睡梦中听到的那个故事。
“庄周梦蝶……”
这个故事我看过，出自《庄子·齐物论》，但是那个在我的梦中说话的家伙是谁？听声音好像是一个女的。
而且这个故事，和我的经历好像。
“到底……零号港区的安放是我呢？还是说这里的这个安放，是我呢？”
我已经搞不清了。
我从床上坐了起来，揉了揉头发，却在匆匆一瞥的时候发现了摆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我将手机拿了过来，熟练地解开锁屏，点开了熟悉的应用程序——战舰少女R。
游戏界面闯入我的眼帘，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却又陌生。
“都变成了这种形象了啊……哎呀，本来就是这样的。”我笑着看着我的船舱。
虽然变成了游戏，但是我依然能够认出她们，她们的一颦一笑也仿佛浮现在了我的眼前。
啪……
一滴水珠落在了手机屏幕上。
“诶？这是……”
我顺着水珠滴下来的方向摸去……我的脸上已经被眼泪沾湿了。
“这是……眼泪？好奇怪……我明明没有任何感觉……”
我没有悲伤，也没有开心，我可以肯定我现在像以前一样平静，平静得没有一丝人情味，但是为什么……我会哭？
眼泪依然在流淌，完全不顾我自己的感受肆意流淌，根本收不住。
啊……在零港的那个世界的时候，在哭的时候我可不是这么平静啊，不管是不甘也好，悲伤也好，或者是开心也好，不管怎样我也不该这么平静啊。
我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曾经的我不理解，但是经历了这南柯一梦般的“经历”，我明白了很多，也知道了自己到底缺少了多么重要的东西。
说到底，没有感情的人，还能叫作人么？还能以人自称吗？
明显不能吧，没有感情，绝对的理性，那已经不可谓之人，说是雕塑，怪物也不为过，因为那样的人很可怕，没有温度。
——这孩子……有些可怕啊。
是的，生我的人说的话是对的，这样的“东西”很可怕。
“看来是有些效果的啊。”
“诶？”
窗边传来了一阵陌生的声音，我转过头向那里看去。
是一个长相可爱的少年。
少年不高，也就是一个七八岁孩子的身高，但他却戴着高高的黑色礼帽，那礼帽的高度甚至和他的身高不相上下。一身黑色的西装，里面是淡蓝色的衬衫，打着长长的红色领带，那领带过长导致底部已经拖到了地上。他的右手带着白色的手套，左手的手套却是黑色的，脸上挂着一副大大的红框眼睛，淡蓝色的瞳孔紧紧地盯着我，眼神表现出对我浓厚的兴趣。
“但是还不够啊……怎么，你忘了我了吗？”
我没有说话，只是盯着眼前的这个怪小孩。
我自然没有忘记他，因为根本不可能忘，毕竟他就是夺走我情感的罪魁祸首。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啊，好可怕啊。”
少年不经意地笑着，嘴上一边说着欺人的言辞，一边露出讨好似的笑容。
记忆中，我不是第一次见他，上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就告诉了我很多事情，比如说他在我刚出生的时候就剥夺了我的感情，所以我才没有感情，另外，也是他让我进入到“战舰少女”的世界里去的。
“你……想干什么？”
“我？嗯，是呢，我想干什么呢？”少年敷衍地笑了笑，从窗台上跳了下来，一蹦一跳地来到我的床边，毫不客气地坐在我的病床上，笑嘻嘻地看着我。
“怎么样，有感情的世界和没感情的世界，有什么区别吗？”
有什么区别？
区别明显得令人窒息，没有感情就好像没有了色彩，而现在的我就好像在一片黑白交错的世界里呼吸，空气都好像变得像干枯的树皮一样，将气管刮得生疼。
原本不明白情感的我也许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妥，但是如今的我却对自己现在的处境感到不满。
……不满？
“你在生气。”少年眼中的笑意更甚。
“我没有，也不可能生气。”我回答道，“明明是个小孩的样子，说起话来还却是一副什么都看透了的样子。”
“彼此彼此，你小的时候不也是被这样说过吗……我说的是在那个世界的小时候。”少年打了个哈哈，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深究下去。
“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去那个世界吗？”少年摆动着悬在半空的双脚，一摇一晃地向我问道。
“鬼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真是的，猜都不猜，真没意思。”少年撇了撇嘴，还是张开了口，“因为你的感情不完善。”
“准确来说是我剥夺的你的感情不完善。”
“什么意思？”
“我虽然在你小时候就将你的感情拿了过来，但是那时候你的‘情感’也是一个没有发育完成的婴儿，而离开了你，他是不可能长大的，这点花了好多年我才明白，所以我才让你去到那个世界，然后让你培养你自己的感情。”
“我情感既然在你那里，那为什么在那个世界……”
“那个世界的你的情感，是假的。”
“假的？”
“也不能完全说是假的，只能算你真实情感的投影，而这投影也可以间接地刺激你真正情感的成长……就像你刚才流的眼泪，还有你对我发脾气，这都是你的情感成长到一定程度间接地影响你产生的效应。”
“我没有生气。”
“好好好，没生气就没生气。”少年开心地将眼睛眯了起来。
我此时心里想得却是另外的事情，我该如何将我的情感要回来。
不过不太可能吧，毕竟眼前的可不是一般人，就连是不是人都不好说，硬抢是基本没可能了。
“那么好了，看到你的样子之后我也放心了，这种成长应该足够了，所以是时候说再见了。”
少年将他那高高的帽子摘下，滑稽又别扭地做了一礼。
“你就这样蛮不讲理地抢了别人的东西，还让被害者帮你们完善被抢的东西，之后再干脆利落地逃走，真是有些不要脸呢，难道像你这种拥有特殊力量的人都是这种蛮不讲理地货色吗？我也算是长了见识了。”
少年听见我的讥讽，就像小孩子一样闹起了别扭。他生气地撅起了嘴，眉毛都快扭在一起了，满满不高兴的样子。他转过身，双手叉腰，站在窗台上。
“你这人……拿‘情感’这种事，能叫偷吗？说话也太狠了一点吧……好了好了，说吧，你想要什么，我拿那个跟你换就是了，反正让我还给你是不可能的，这可是重要的部件之一！”
意外的好说话让我省了很多力气，但是那个少年突然这么说也让我有些犹豫不决。
我想要什么呢？
虽然有些在意他所说的重要部件之一背后的故事，但是另一种声音却在我心底不断地向我呼喊。
回去……回到零港去，回到那个我没有完成目标的世界中去，只有在那里，我才有存在的意义。
“你看这样怎么样？”少年见我没说话，便开始自顾自地推销起来。
“我可以给你财富哦！让你可以挥霍一辈子的财富。或者说桃花运，让你有很多漂亮的大姐姐投怀送抱哦！或者说或者说……”
“不……”
“嗯？你说什么？”
“那些都不要，因为……不会开心，不会笑出来。”
我看向站在窗台上滔滔不绝的小男孩，握紧了手中亮着游戏界面的手机，认真地回答道。
“哦……这样啊。”少年的兴致明显降了下来，“那你到底想要什么？回到那个世界去吗？那个你一败涂地的世界？嘛，虽然那个世界确实是真实存在的就是了，但是你确定放弃这边的真实吗？”
我呼吸一滞，没有说话。
“啊啊，说一下题外话。”少年咳嗽两声，然后将右手放在耳边做出了倾听的样子。
“什么什么？明天安放的妹妹会来见安放？而且如果安放决定待在这个世界见到她妹妹的话，就会有一个特别有趣的人生？真是这样吗？”
少年收起夸张的表情，一摊手：“喏，就是这样，你确定要回去吗？”
确定吗？
如果回去的话……会怎样？我能否改变什么呢？无论是深海还是舰娘们，我能否拯救她们呢？在那个世界，我真的能做到找到最终美好结局吗？
……我不知道，但是我想知道！
我可以肯定，此时我的内心产生‘欲望’这种东西。
在我这个亘古不变的心灵世界，能够有掀起一丝波纹的事情，难道还不足以让我下定决心吗？
可以说这是任性，但是任性又有什么呢？反正任性了那么多次了，也不在乎这一次了吧。
我看向那名古怪的少年，点了点头。
“是呢~也是呢！毕竟那里是由于你的原因变成了一个烂摊子，想要回去弥补也不是不能理解啊，而且在那里还有一个那么漂亮的女朋友。”怪小孩像是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但是，我依然看不起你。”
就好像突然变了风向，原本语气轻浮的小鬼，此时的声音却异常低沉。
“不管这世界的人因为你的特殊性对你造成了多大的伤害，依然有人在担心你，在为你努力。比如那个此时依然在办公室打电话的那个大叔，还有那个希望见到你的小姑娘，你的妹妹，亏她只凭借着小时候似有若无的印象就能找到你。”
我沉默了。
“当然，你要是放弃了那个世界的话，我依然会鄙视你，毕竟有始无终还擅自逃跑不能负起责任的人，我是最看不起的了。”
“怎么样都会被你看不起不是吗？”
“哎呀，好像是呢，不过没办法嘛，人生不就是这么回事吗？总会遇到左右不讨好的情况。”
“你以为这是谁的错？”
“天知道。”怪小孩翻了个白眼。
“既然你想回到那个世界，抛弃这个世界，那我就实现你的愿望。”少年再一次从窗台上跳了下来，走到我的床边，“只是这次和上次不一样了，如果说上次只是一次旅游的话，那么这次可就是要动真格的了，意思就是，如果你有死了的话，可就回不来了呦，死了就是死了，没有如果，也没有再来一次，这一次是真正的，独一无二的宝贵的生命。啊，还有，情感也是真实的了，毕竟那个世界成为了真实，就不需要另一个虚假的真实的投影了，而这边的真实，就算是真正的属于我了。”
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这样的抉择也许会让李叔伤心，也许会让妹妹的努力功亏一篑，但是我还是不会改变。
这里已经没有我存在下去的意义了，体验了真正幸福意味的人却被关在了幸福之外，那和被处死有什么区别？
那哭，那笑，那愤怒，那焦急，就好像毒品一样，让人无法自拔。七情六欲是上天送给人类最宝贵的礼物。
“那么，就去吧，只不过你毕竟已经死了，所以不可能回到你死的那个时间，不然就没意义了，所以时间会有所提前。”
“提前多少呢？”
“天知道，这我可说不准，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一年，也许你又回到你妈妈的肚子里了。”说到这，少年好像被自己说的话逗笑了，一边扶着头顶上的高帽子，一边大笑了起来。
“你这小孩好多方面都像一位大叔，还真不招人喜欢。”
“反正你又不会喜欢别人，所以你说的话完全没有可信度。”少年无视了我的话，平复了笑意之后继续说道。
“另外，关于这个世界的记忆你也会失去，就像上一次一样，当然，你的知识不会被丢掉……虽然在那个世界你的知识还没有你的天赋管用，但是你看了那么多书总归是有用处的。”
我苦笑了一下，也许吧，在处理咨询室接到的事情的时候，我好像确实因为这个原因获益不少。
在从我这里收到肯定回应之后，少年正了正他的高帽子，又向我确认了一边。
“真的决定了吗？”
“嗯。”
“那好吧。”少年叹了一口气，“那你躺下吧。”
听从那名少年的要求，我在病床上躺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这里，可能再也回不来了吧，甚至我可能会忘掉有关这个世界的一切。
李叔研究了我十几年，不知道研究出什么结果了吗？如果能从我身上获得一点点灵感或者发现的话，那我也说不定会为之高兴。
那个我都忘记了相貌的妹妹，在知道我不会醒过来之后，会不会很伤心呢？不过这么多年没见面，应该没有什么感情，希望她不要太过伤感吧，毕竟她以后还有很多路要走，她的眼泪应该留给对她来说更重要的人。
那么，再见了，这个世界，虽然你并没有错，但是我被命运糊弄了，情感被剥夺的我，毫无力量的我，在难得可贵的选择下选择逃离这个世界，应该也算得上是无可厚非吧。
“那么，开始咯。”少年站在我的床边，笑嘻嘻地说道，“虽然那边不属于我管，但是管的那个家伙我也认识，说不定她会给你开个后门什么的。”
“诶？什么意……”
“走咯！”
“唔！”
一瞬间，天旋地转。
手机的游戏界面也暗了下去。
——————
——港区心理咨询室，今天，成立啦！
——请问，是港区心理研究所吗？
——既然……已经这样了……就不要突然放弃啊……
——我要去深海。
——安放，你知道的吧，我喜欢你。
啊……这是……
感觉好像有什么失去了，有什么又变的更加清晰。
这是……
——————
“司……”
“嗯……”
“司……司令……”
身体逐渐被意识掌握，我渐渐能够真切地感受到外界的信息了。
“……司令！”
“啊！”
我吓了一跳，意识彻底清醒了过来。
“列克星敦？”
“司令，你在发什么呆啊，还是说这么一会就睡着了？”
列克星敦一脸奇怪的表情走到我身边，盯着我仔细打量起来。
“是身体不舒服吗？”
“没，没有……列克星敦？真是列克星敦？”
“当然是我了，不然还有谁，也不太可能有其她的列克星敦号愿意来这么穷酸的港区。”
列克星敦用手捂着嘴，对我揶揄道。
本来应该生气并和她拌嘴的我，此时内心却充满了感动。
“我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
我看着自己的手，看了看我坐着的椅子，熟悉的办公桌，以及周围熟悉的一切，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说什么瞎话，你是发烧烧糊涂了吗？”列克星敦听到我的话，不开心地皱起了眉头，然后撩起刘海，将自己的额头和我的额头碰到了一起。
“诶……”
瞬间感觉到血液涌上了我的脸部，列克星敦的脸离得我很近很近。
“嗯……温度正常啊……不，好像是有点热。”
列克星敦松开了我的额头，略带担心的表情看着我。
“司令是不是在大陆那里着凉了啊，要不要休息一下，刚从大陆回来肯定很累吧。”
“啊……不……”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列克星敦的话却让我感觉有些在意。
“你说我……刚从大陆回来？是哪次？和欧根举办演唱会那次吗？”
“司令，你不会傻了吧。”列克星敦好像真的开始担心起我来了，“还是说去了大陆受到了什么刺激？”
“哎呀，不是啦，赶快回答我的问题！”
“呃……嗯，你是和胡德去了她家一次嘛，这个你都忘了？”
眼前的列克星敦神色有些不太好，她扶住我的肩膀，轻声问道：“真的没问题吗？在大陆你遇到了什么？”
“没，没什么，不用担心。”
我深吸了一口气，用手捋了捋头发，整理了一下有些混乱的思维。
现在，是我从胡德那里回来的时候，也就是说是在我去深海的前一天，而这一天我得知了有关086和087实验的相关事情。
不，实验什么的不是重点，重点的是我明明死了，为什么我又会回到这个世间来？
是谁……给了我第二次的机会吗？
让我修正那个错误的未来吗？
那我之前经历的那些……也都没有了吗？
我将头埋在手臂间，心跳的感觉实实在在地被我感觉到了，绝无虚假。
所以，那些事情也都没有了。
无论是提尔比茨还是大和，无论是雪风还是Pachina，还有……加加，那些记忆都没有了吗？
等等……我还记得！为什么我还记得？如果我记得的话……
“列克星敦，你还记不记得我去深海之后的事情！”我突然起身抓着列克星敦的肩膀，向她问道。
“诶？”列克星敦有些慌张的看向我，“去深海？司令吗？司令应该没有去过才对吧，而且你去了怎么可能回得来？”
“……”
无论我怎样盯着列克星敦，也无法看出她在撒谎，换言之她说的是真的。
但是为什么……那些印象在我心里依然深刻？只有我一个人保留了那些记忆吗？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颓然地坐回了椅子上。
“司令……”
不，现在不是消极的时候，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明天深海就会发动攻势，而总督府也会被委员会控制，如果要改变这个现状的话，就只能趁现在了。
“列克星敦，现在我要说一些事情，也许我可能解释不清，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我。”我起身拉着列克星敦做到了办公室一边的长沙发上做了下来。
“嗯……司令要不还是去看一下身体吧，有什么事明天再……”
“明天就来不及了！”我强行打断了列克星敦的话，“明天，一切都来不及了！”
……
“你这么说我也……”
列克星敦苦恼地看着我，有些不知所措的感觉。
也是啊，毕竟一口气也不太可能接受这么大的信息量。
“总而言之，086和087实验我都知道了，明天总督府会被委员会控制，深海也会发动攻势，而他们的目标都是我，现在你明白了吗？”
我紧紧地盯着列克星敦的双眼，而列克星敦则被我逼到了沙发的角落。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咱们先冷静一下好吗？我会帮忙考虑的好吗？司令你先冷静下来啦！”
得到肯定回答的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现在最主要的事情就是不能让上一次的状况重演，而能做到那点的基本，则是必须保证总督府不被委员会控制，只要这点做到的话，我就不会面临那种前后夹击腹背受敌的处境了。
“但是……司令，你要去深海吗？”
“呃……”
我抬眼看向列克星敦，她坐在沙发上没有看向我，只是用手摸着自己的嘴唇，语气就好像漫不经心地随便问问一样。
“……这次，就不去了。”
“但是，司令不是说要去寻找自己吗？难道找到了？”
“嗯……怎么说呢？虽然我并没有什么实感，也没什么找到的痕迹，但是我确实有一种感觉。”
我将右手捂在胸口，感受着胸口的温度与脉动。
“我，终于有一种活在这个世界的感觉了，而现在的我，就是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