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内一片昏暗,窗外的的残阳仍然在挣扎着不肯落下,代表着今日的余晖,在室内也渐渐不敌黑暗的侵蚀。
“咚咚!”
“谁?”
“司令,我是鸟海。”
“……进来吧。”
门开了,灯光随着房门的打开侵入办公室,我站在办公桌的前面,手里拿着一杯红酒,淡淡地看着推门进来的鸟海。
“……司令,为什么不开灯?”
“不用,你有什么事?”
“好吧,是这样,”鸟海还是带着有点奇怪的眼神看着我,说道,“列克星敦拜托我把明天的安排送过来,让您过目。”
“放这吧。”
“您……不看看吗?有什么问题可以告诉我,我再向列克星敦传达。”
“不用了。”我摇了摇杯中的红酒,昏暗的环境下,杯中的红酒仿佛旋转的鲜血。
“好吧,那我……先告辞了。”鸟海微微欠身,转身准备离去。
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鸟海的步子在门口停了下来,回过头来,犹豫了一下问道:
“……司令和……列克星敦闹矛盾了吗?”
听到这话我愣了一下,然后无奈地笑了笑:“想多啦,我怎么会和列克星敦闹矛盾?放心,没事。”
“……那就好。”鸟海看了看我,还是带上门,走了。
“是的,没有闹矛盾。”我自言自语道。
因为我根本没有和列克星敦闹矛盾地资格。
我将手中的红酒放到办公桌上,那红色的液体除了让我感觉苦涩,没有缓解我内心一丁点的痛苦。
我回到座位上,双手狠狠地抹了一下脸,四周的寂静又带我回到了三年前……
……
“呆子,你在想什么呢?”
额头的痛感让我的感知重新回到这个咖啡厅,在我眼前的,是一个因为刚刚弹了我额头一下而笑嘻嘻的金发美少女。
“干嘛弹我。”我揉了揉额头,抱怨道。
“还不是因为你在发呆。”说着少女将手中的两杯冷饮中的一杯递到我面前,“呐,你的。”
“谢谢。”
然而就在我打算接住冷饮的时候,少女又将它收了回去。
“你要谢谁啊?”少女调皮地看着我,问着莫名其妙的话。
我愣了一下,然后突然明白了。
“谢谢你,萨拉托加,加加——”
我拉着长音,做出夸张的表情。
“哼,这还差不多。”萨拉托加一脸满足的将冷饮交到我的手中。
我明白萨拉托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我叫她这个名字,因为就在昨天,她和列克星敦成功的通过了成为舰娘的最后的关卡,舰装召唤。
“说起来,结果出来了吗?”萨拉托加坐在我身边,将落在前额的头发捋到耳后。
“嗯,是出来还是没出来呢?”我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卖着关子。
“哼,竟然跟我卖关子,不理你了!”萨拉托加把头撇向一边,不再理我。
就在我刚打算说些好话的时候,列克星敦到了。
“啊,抱歉抱歉,有点事耽搁了,来晚了。”列克星敦慌慌忙忙地走了过来,看到了我和萨拉托加的情况,又笑了:
“又惹加加生气了?”
列克星敦笑着坐在了我和萨拉托加的对面,一幅作壁上观的样子打算看热闹。
“好了,不闹了,既然列克星敦也来了,那我就宣布结果吧。”我坐直了身体,清了清嗓子,准备宣布结果。
列克星敦单手将胳膊放在桌子上,单手支着脸颊,带着微笑看着我,萨拉托加双手抱在胸前靠在沙发的靠背上,眼睛偷偷地撇向我。
“希明海军学院的考试结果是……”我看了看列克星敦和萨拉托加,然后说道,“……第一名!”
“……”
没有欢呼和鼓掌,列克星敦还是带着微笑看着我,萨拉托加左手抱在胸前,右手在摆弄着垂在耳边的长发。
“你们这么冷漠真的有点让人感觉伤心啊。”我嘴角挂着别扭的微笑,看着身边的两个人。
“什么叫冷漠啊,我们早就猜到,理所当然的结果嘛。”列克星敦撇了撇嘴,“我们想知道的结果,是你想报哪个位置,前线司令官还是后方坐办公室的‘干部’?”
列克星敦额外加重了“干部”这个词的读音。
“嗯……”我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列克星敦和萨拉托加的脸色,然后说道,“大概……是后方吧。”
周围的温度瞬间冷了下来。
我看着表情严肃下来的两位少女,慌忙解释道:“你们别生气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也想去前线做司令啊,但是你看,我父亲不允许……”
列克星敦叹了一口气,冰冷的氛围被打破了。
我不希望令父亲失望,虽然成为海军指挥官是我的梦想。
从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是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我的亲人只有父亲。作为总督,父亲总是忙于公务,但是却也在乎我的感受,只要一有时间,他就会带我出去玩,给我讲很多有趣的故事。
他是一个好父亲,所以我想成为一个好儿子。
父亲的期望,我会拼尽全力去完成,学习,运动,为人处世,我都要求自己不仅做到不会丢父亲的脸,而且还让父亲感到自豪的地步。
这一次,希明海军学院的考试,我也完成了自己的目标,但是,对我少有要求的父亲,这一次破天荒的给我一个命令:
不允许我成为前线的司令。
无论我怎么询问,父亲也没有回答,但是,他在斩断我梦想的那天,推开所有事务,在我母亲的墓碑前坐了一天。
我妥协了,因为一直以来我的首要目标都是做到完成父亲的期望。
“你要放弃吗?”萨拉托加看着我,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悲伤。
我沉默地点了点头。
“我……我可是成为了舰娘,”萨拉托加呼吸有些急促,“就是因为你说你要成为海军司令官,可事到如今你又说你不能……”
“加加……”列克星敦担心地看着萨拉托加,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无言以对,只能继续沉默。
“你要知道,我……我和姐姐会成为别的司令的舰娘,”萨拉托加抓住我的胳膊,语气变得有些激动,“你也……无所谓吗?”
“……这也是没办法啊。”我不敢看萨拉托加的眼镜,只能将眼神移开,“我也不想,可是没办法啊……”
“……”萨拉托加的眼泪从眼角流下,双手仿佛失去力气一般,从我的胳膊上松开。
“……你是认真的吗?”颤抖的声音中隐含着一丝期望。
然而我的沉默,还是将这期望破灭。
“……安放你这笨蛋!”
萨拉托加抹着眼泪跑了出去,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愣着干什么?赶快去追啊!”列克星敦急忙站起来向我喊到。
我这才幡然醒悟,起身追了出去。
“真是笨蛋……”列克星敦苦笑了一下,坐了下来,眼神从窗的这头看向窗外头的我的背影,似是有百般话语要说。
然而我并不能看见。
……
“加加,你先停下,咱们好好谈谈。”我在后面追着喊到,希望能让萨拉托加冷静下来。
没想到的是意外的有效,萨拉托加不仅停下了,还转过身来向我跑了过来。
“终于冷静下来了吗?”我欣慰的笑了笑,但却又发现不对劲,加加一边向我跑过来,一边向我挥手。
我完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于是也挥了挥手。
下一秒,萨拉托加的声音传了过来:
“快跑!”
“什么?”我不明所以。
不过很快,我就明白了。天边呼啸而来的炮弹向我飞驰而来,然而完全没有发现的我毫无作为,当我真正意识到的时候,我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混乱中我好像被什么人推倒,炮弹爆炸的巨响将我的耳膜振破,硝烟散尽后,我却没有闲暇顾及我耳中的阵痛,因为,我之所以还活在这,是因为我眼前的少女为我挡住了炮弹。
是萨拉托加。
她微微低着的头,面带微笑地看着我,却无法掩盖嘴角流出的一丝鲜血。原本柔顺的金色长发此时却也变得略微蓬乱和卷曲,那白色的海军帽掉落在地上,被灰尘沾染。萨拉托加的身后,航母的舰装浮现,然后原本威武的舰装此时却破烂不堪,看来是被刚才的炮弹大破了。
“加加!你没事吧!”我慌忙站了起来,抓起旁边的海军帽,冲到萨拉托加面前。
萨拉托加张了张嘴,但是却没有声音从她嘴里发出来。
“什么?我听不见!”我大声地喊到。
萨拉托加愣了一下,看了看我的耳朵,然后笑了。
就在这时,列克星敦从后面赶了过来,抱住了萨拉托加,但是,萨拉托加却把列克星敦推开了,快速地说了些什么。
列克星敦一开始不同意,一个劲地摇头,但是萨拉托加态度强硬得说了几句话,列克星敦却又无奈地点了点头,眼泪也流了下来。
“你们怎么了,为什么我听不见你们说话,发生了什么?”我像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焦急地询问着。我不知道这里为什么会落下炮弹,也不知道列克星敦和萨拉托加说了什么,更不知道她们为何会流泪,我只知道,这之后,列克星敦拽着我就向家的方向跑。
“等等!加加还在那!”我大声喊道,试图回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经过刚才的事情,我的身体有些发软,没有办法摆脱列克星敦。
“加加!”我回过头,冲着萨拉托加大喊。只看到萨拉托加笑着,大声地说了些什么,但是我听不见。
列克星敦的手,却颤抖了。
那一天发生的,我都不明白,我唯独明白的是,那一天是一个灾难性的一天,那一天的名字,被后来取名为:深海舰队的突袭。
……
那天之后,听说人类损失惨重。
然而,住在医院里的我却并不关心什么人类损失惨不惨重的问题,因为,不管人类怎样,我已经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那天之后,再也没有了萨拉托加的消息。
人工耳膜可以修复我的听力,但是我再也不能听到萨拉托加对我发小脾气的“哼”声了,也在也不能听到她因为戏弄了我而发出的清脆的笑声了。
……
出院的那天,在家里,我向父亲提出了申请。
“我要去前线。”
父亲听到这句话,没有丝毫犹豫,坚定的回答道:
“不行。”
短促有力的回答。但是我不死心。
“我要去前线,作指挥官!”
“不行!”
父亲放下了筷子,看着我,语气坚定而沉重。
“我绝对要去!”我盯着父亲的双眼,发出我抗议的宣言,这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忤逆我父亲的意思。
“我不会同意的。”
这就是父亲的答案,但是我不会甘心的。
我夺门而出,手中紧紧地攥着白色的海军帽,它已经被我用清水洗过,并小心翼翼的晾干。
残破而荒凉的街道上,星光和月光终于不再被街上的霓虹所掩盖,放出了自己光芒温润着大地。
我迷茫地走到了那天最后一次见到萨拉托加的地方,那里,列克星敦已经在那站着了。
“列克星敦,我想问你一件事情。”我向列克星敦问道,“那天最后,萨拉托加向我喊的是什么?”
列克星敦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问道:“为什么想问这个?”
“我想知道,她是不是说了什么想让我做的事,我想……拼尽全力去做到。”
列克星敦又把视线转回了天上,眼神在星空间游离。
“愿望什么的,她没有说,只是说了一句话。”
“什么?”
列克星敦收回目光,走到我面前,模仿着萨拉托加调皮的语调对我说道:
“……笨蛋,我喜欢你啊……”
但是眼泪,却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