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广场卡希尔
第二日清晨。
受到夜晚诡异事件的影响,跟倒头就睡的薇茵不同,维斯久久不能入眠,好不容易进入了睡梦中,也没能安稳。某种无从感知的恐惧感悄悄爬上她的心头,仿佛揪住了她的神经,折磨得无法入眠。
在极度紧张的状态下,维斯难免产生了一些臆测。
是谁走漏了“列坦卡海域”的消息?
——列坦卡海域,荣耀之都所临的海域。然而,它也被誉为死亡海域,并由此传闻拥有着巨大的宝藏。许多慕名而来的前往者都有去无回,其中也包括掌握魔法的猎魔者。
本次,维斯与薇茵前往“死亡之海”是为了一张地图,它记载着欺骗女妖设置的迷宫的破解方法,被藏匿在列坦卡海域的中心群岛。
提供情报的人是蒂亚,而她能够保证自己的情报是独一无二的。那么除此之外,又有谁能够知晓呢?
至少,维斯不相信谁有预知自己行动的能力。并且,自己也不愿怀疑身边的任何人。如果硬要怀疑某个人,宁可将责任推给刚认识不久的海伦与尤金娜。
根据现有的情报,尤金娜身上缠绕着诅咒。传闻并没有错,只是这种诅咒并不会影响到他人的运势,而是将某个人的力量捆绑住了。
人族又有什么力量值得捆绑?
除此之外,如果这个诅咒是为了通过隐秘的手段,从中获取自己身上的情报。那么,弗劳德知道自己准备前往临近的“列坦卡海域”就是成立的。
「问题是……诅咒在尤金娜身上有很长时间了,没有理由那么巧。」
现如今,维斯基本清楚有关魔法的解释。其中最重要的不是泛泛而谈的魔力,而是“愿力”这种说法。
她比过去知道了更多的东西,也能够透彻的了解到愿力的本质。首先,两个懂魔法的人站在一起时,能够察觉到对方身上的杀意。杀意是个体意志的表现,也就是愿力的波动。相应的,察觉到杀意的人本身也会产生愿力波动。
只要运用愿,就会被人察觉。
不过,如果愿力比他人高,就能够最大限度的避免被察觉。
“……”维斯黑着眼圈,盯着睡在侧边的薇茵的睡颜,“弗劳德是女妖,所以她能够避开也在意料之中。但是,尤金娜的话……”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把尤金娜当作了幕后黑手。
砰!砰!
突然,木门响起了敲门声。接着,海伦带着沉重的睡腔道:“喂——醒来没?”
维斯没想好怎么回应对方,或者觉得根本没理由回应。因为无论在房间里呆多久都是自己的事情,所以完全不存在要搭理对方的必要。
这时,沉睡中的薇茵突然慢悠悠地说道:“没……”
“姐姐给你俩做了一顿早餐。”房外的海伦语气非常不友好,好像做一顿早餐给住户,也是被占了便宜一样,“快起来!”
“不要……”薇茵趴在枕边,隆起枕头,盖住双耳,显然早餐的魅惑力远远无法战胜长途奔波后的疲倦感。
薇茵在两者之间,更愿意选择软绵绵的床。毕竟,安逸的睡梦是旅人最好的归宿。
“……”海伦似乎被惹恼了,她完全没想到招来的旅客如此不讲礼貌。当然,前提是她还记得对方是重大通缉犯。
随后,海伦在门外踌躇地跺脚,来回走了好几趟,忽然朝她们说道:“请你们两位出来就餐吧,姐姐难得亲自下厨……”
此时,维斯已经下了床,重新收拾好行囊与衣物。只不过,乱蓬蓬的头发还需要到洗浴间才能梳理。
“我们知道了。”维斯隔着木门,向海伦传话道:“只是,我们需要一些时间。”
“好的,我去客厅等你们了!”
海伦的声音一下子明亮了不少,她轻快的步伐走过脚下的木地板。那份珍视亲人的情感,无论如何也是维斯能够感同身受的东西。
因为,她自己也正是因为珍视那份情感,才会踏上现在的道路。
随后,维斯整理好自己的面容后,也拉着睡眼惺忪的薇茵梳妆打扮,花去了不少时间。不过没有人来催她们,似乎都在静悄悄地等待着。
直到她牵着薇茵来到客厅,看到坐在桌边,捧着脸颊的海伦一上一下踢着双脚,鞋子吊在她的脚尖,十分无聊的样子。
“你们终于来了!”海伦一见到维斯她们,脸上堆满了笑意,咧开的嘴唇露出一颗小小的虎牙,她兴奋道:“来,快点尝尝姐姐的手艺!”
维斯有些惊讶地盯着桌面上的盘子,它们都是木头和铁块打造出来的碟子,看起来很古怪。当然,最奇怪的是菜式。
“这是什么?”维斯指着一个塞满带露珠的绿色菜叶的木碗问道。
“什么……”海伦嫌弃地说道:“卷心菜都没有见过吗?”
可是,她并不是没有见识过卷心菜,而是没有见到过生吃卷心菜的说法。在维斯有意识起,她知道的第一项知识就是“生蔬菜有害健康”。
“这又是?”维斯指着一碗紫色的热汤。
“里面有切好的李子,还有其他的东西一些佐料……我也不是很清楚。”海伦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笑。
在人族的日常生活里,亲自下厨是一件非常难得一见的事情。因为他们吃的东西大部分都是生食,能够接触到的加工食材的就只有面包和水果派。
水果派是将快要腐败的水果,经过烘烤出来的甜味食品,不便储存,一般只有贵族才会享用。
“嗯……第一次吃……还挺好的……”维斯强忍着非常难受的情绪。事实上,并非是饭菜不合胃口,而是某种固有的价值观在她的心里作祟,没办法接受这种食品,“薇茵,你多吃一点儿。”
维斯转头看向薇茵,语气犹如命令一般,再次重复道:“多吃点儿。”
“……”
薇茵看着一桌子菜,心里咕咚咕咚跳个不停。生卷心菜拌熟肉,这在她的接受范围之内。但是,紫色的热汤实在是看起来就没了胃口。
正在她们觉得无从下口的时候,耳边传来了无比清脆的乐声。顺着乐声看去,原来在客厅的角落处,有一块轻纱遮住的高台。
“那是羽管健琴哦!”海伦咧着嘴笑道,她特别喜欢姐姐弹奏钢琴的时候,并且由衷感叹这种充满张力的乐器,“恐怕你们也没见过吧?”
此时,维斯的确满面惊讶,却并非因为没有见过羽管健琴。只是,在她看来一个普通人家怎么都不会拥有这种乐器。
“羽琴很贵的吧。”维斯疑惑道。
“嗯。”海伦扭头看着姐姐弹奏时的容姿,回应道:“但是,我还是凑钱给姐姐买了。毕竟,我们也不是非得赚钱住进城内,我才稀罕和那些贵族住在一起呢!”
维斯早就察觉到,海伦与尤金娜身上的穿着打扮都比周边的邻居要好很多,这也许是跟海伦油滑的商业头脑有关。
维斯也察觉到,海伦没有说真话,她不是不想跟那些贵族住在一起,而是受制于自家的声誉,没办法住进荣耀之都。
被诅咒的女子,尤金娜。
背负着这样的家族声誉,恐怕很难得到机会吧?
“请问,你的姐姐是不是脚有问题?”维斯询问道。
“没错。”海伦以为对方担忧姐姐的演奏,于是解释道:“放心吧。只要身子稍稍有点力量,踩住底下的两个踏板,就能够弹奏羽琴。”
“嗯。”维斯接着又小声问道:“能不能够具体谈一下,她的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问题的呢?”
“从小就这样啊。”海伦不解地凝视着维斯的眼睛,就像看奇怪的人一样,“姐姐昨晚不是跟你们说过了吗?”
“抱歉,我不小心忘了。”
维斯逐渐意识到,即使是尤金娜也不可能透露出自己的情报。尤金娜比自己大好几岁,即使是弗劳德也不可能这么早就做打算。
「除非是……」
她还有一个能够怀疑的对象,那是某个从过去就在折磨着她的人。不过,这个人已经向她保证过绝对不会再干预,所以可能性也不太大。
就算真有这种可能。
女妖与女妖之间会联手吗?
显然,对方是将情报出卖给自己的人。维斯之所以能够抓到欺骗女妖这条线,主要也有某位女妖的功劳。
「……想不到了。」
维斯的思绪被悠扬的琴声拉走,那些错落有致的节奏,在充满力量的手臂按下琴键的一刻,猛然间爆发了。随之而来的是快速而轻柔的联奏,仿佛驱散迷雾的光芒。
乐器,人族的发明。
究竟是为了什么,才制造乐器这样工具的呢?在人族贤者们记载的古书中,也不曾寻见解析。
不能制造,不能生产,只能用作纯粹的感官享受。
伊文大陆最渺小的族群,总是带来一些奇怪而无意义的工具。然而,当他们转向那些有意义的工具时,伴随着的却是战争。
维斯低下头,看了看趴在桌角上的薇茵,她的肚子圆鼓鼓的,实在没法装下什么食物了。如今,
维斯看着薇茵,念起的是一副挂在欧斯帕克的油画,那是曾经的孤独女妖最为珍视的一副油画,只是自己回想不起来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