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廣場卡希爾

不巧,蜥蜴族的長老會議沒可能按時召開了。即使準時且順利召開也無濟於事。

在洛茲前往會議地點的過程中,風平浪靜的岸邊降下了濃霧。隨後,轟鳴聲如驚雷般突現,海霧中映着巨大的黑影,猶如一條條飢狼,又好似貼近的黑色鐵幕。

“竟然……”

在密林中,洛茲只能聽得見那聲轟鳴。可是,他立馬就反應了過來。那是人族借用大量結晶穿透無風帶時的響聲。自己擔心的一天,終於來了,而且來得毫無預料。洛茲一直強調的資源差距也瞬間體現了,蜥蜴族沒有開採大量結晶的土地,他們擁有的島嶼並沒有多少藏礦量,如何與背靠橫分伊文大陸山脈的人族城邦對比?

然而,真正的分曉還沒有開始。

雖然不把長老會議當回事,此時的洛茲卻有了必須趕去的理由。

為了掌握調配蜥蜴族戰士的權利!

“漢娜,我們走。”洛茲突然牽住女侍從的手,一把挽入懷中,站定身。

隨後,他沒有再用馬匹趕路的閒情逸緻了。口中默默頌咒,殘葉飛速地繞着他旋轉。這種魔法完全來自歐斯帕克的饋贈,就連洛茲也沒想到真能起到作用。在魔法的操縱下,落地的葉片彷彿有了生命,不停地跳躍,撞擊出雜亂如鼓點的聲響。

這時,漢娜問:“大人……您想……”

“相信我,我現在最需要的是你的信任。”

洛茲宛然一笑,笑得堅定,凄涼。但是,漢娜也笑對這位自己服侍多年的主人,她的笑容是見得着摸得着的羨慕。對旁人的嫉妒與羨慕只是短暫的,默默付出的漢娜對自己能夠收穫這麼一句話,覺得足夠欣慰。

儘管各有各的目的,各有各的選擇,她與洛茲的羈絆還是牢牢凝固在此刻。

同時,在月泉等待時機許久的孤獨女妖維斯,和欺騙女妖弗勞德決定動身了。

弗勞德開玩笑似得地提醒道:“你沒有忘記自己的任務吧!”

“行,我來對付人族。”維斯說,又憂慮道:“關於萊雅,你打算怎麼處理?”

“她知道太多了,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留她活口。”

“是因為不可控制吧?”

“沒錯。你也通過她了解了很多。但是,其實很多情報對我們來說其實是非常具有威脅性的。”

弗勞德強調的是對女妖這個集體而言,有些情報絕不可以泄露給人族。尤其是月泉的守護者萊雅並沒有打算站在誰那邊。一個人對誰也不支持,那不是中立的意思,而是等同於與所有人為敵。

弗勞德確認道:“你沒有異議?”

“沒有。”維斯說。

“還有什麼要我注意的嗎?”

“有。你要記住,如果你那位不聰明的部下再敢對薇茵出手,我不能保證下次還能手下留情。”

“嗯……聽起來你還真像一位真正的女妖。”

“我就是女妖。”

維斯撂下狠話,便匆忙離去。從月泉位於島嶼的中央地帶,要想趕到岸邊還得花上一些時間。

獨自站立在月泉崖邊,弗勞德久違地喘了一口氣。

“終於……”

她一直在列坦卡海域扮演的蜘蛛角色,終於可以結束了。

因為,所有獵物都陷進了蛛網。

不管洛茲有多聰明,不管他是否會背叛自己,那又如何?歷史是不會改變的,弗勞德早已肢解了蜥蜴族來之不易的團結,洛茲最後一步也就是通過暴力統御蜥蜴族人。

大難臨頭,洛茲還有幾成勝率?

“呵……”弗勞德不屑地笑起來,聲音細潤。

隨後,只要維斯明確站在人族那邊,將蜥蜴族擊潰,即可觸動所有女妖的神經。每一位想要置身事外的女妖,都沒能擺脫她的精心謀划。

弗勞德非常清楚,自己不會去做慾望女妖那樣的傻瓜,甘願當一個擋箭牌,還把身家性命搭上。

隱藏實力,摸清維斯成為眾矢之的的來龍去脈,這才自己真正的目的。所以,維斯不會看穿她,也不會懷疑她的誠意。虛虛實實,欺騙的本質就是將真相變得越來越模糊,以至於替代真相本身。只是空架子可不行。

然而,弗勞德的眼角卻不知不覺地劃過幾滴淚。

“琳璃……”她輕聲說道,她能感知這位可憐又可恨的傢伙並不附近,至於究竟去哪兒了,如今卻也無心尋找,“妹妹……我會取回你我珍貴的回憶……”

歸根結底,真正知道這件事的只有自己,還有身為痛苦女妖的愛珥波樂絲。

數年前,弗勞德派遣自己的妹妹琳璃前往懶惰女妖駐地,僅僅是為了送一份賀禮。僅此而已,絕無他意。

女妖之間的關係一直處在緊張的狀態,除了特殊情況召開的女妖會議外,絕不會親抵互相的領地煩擾對方。然而,懶惰女妖因為交流的不愉快,僅一念之間就在夢境中奪走了林璃的記憶。

琳璃對弗勞德而言,是僅次於琳達之外最可以信任的對象。兩人雖有摩擦,卻總歸流淌着一樣的血,親緣上的親近,親緣之間的系帶被斬斷後。弗勞德只好為自己的妹妹改名為“琳璃”,並要求琳達對此閉口不言。

因為弗勞德習慣於隱藏自己的訊息,所以沒有一位女妖知道“琳璃”與她的真實關係。並且,永遠也不會有人知道了。

對她來說,如今是一石三鳥的計策。既能夠摸清其他女妖的底細,又能夠避免暴露自身的實力,並且還是向懶惰女妖復仇的機會。

倘若世上有暗,那麼一定是光與之並存。兩者看似相互排斥,實則相依為命。只不過,在列坦卡海域,在蜥蜴族與人族的命運面前,它們之間究竟誰才是王者?撲朔迷離的未來是命運對生靈施加的最殘酷的刑罰。

其中,看似無足輕重,實則也最為重要的是——萊雅。她是月泉的守護者,執掌蜥蜴族命運的風雲人物。一個靈魂佔據着兩副皮囊,所以她既可以是古稀之年的老婆婆,又可以是一位充滿智慧的不朽少女。

“……這副身體果然快支不住了。”

借用妖刀的力量,萊雅恢復了她的青春容貌,同時也恢復了她的嗅覺、觸覺和味覺。對自然界一切生靈無比熱愛的她,隨手摘下一朵鮮花,鼻尖輕輕貼在花蕾上,只見花瓣猛地失去生氣,被風一下子卷向遠方。

萊雅,並非字面意義上的“守護者”。弗勞德說她是一位掌握知識與力量的重大威脅;洛茲認為她是沒有放下戒心的老人。他們都沒有說錯。

不過,真正受到萊雅真心對待的人還是維斯。理由非常簡單,也非常可笑,僅僅是出於萊雅的判斷:維斯是一個瘋子。

萊雅一直教導伊文大陸眾生“克己”,她實在是太疲倦了,以致於在不知不覺中暗藏了一份叛逆之心。妖刀本身就寓意征服,想要借用它來做聖人?絕不可能。

在見慣了時代變遷后,這位藏身於伊文大陸的妖刀持有者終於重新定義了“守護”的含義——建設是守護,破壞也是守護。生是守護,死也是守護。於是,她對十大罪構建的秩序也已厭煩,甚至可以說他對伊文大陸的眾生都產生了厭煩。

永生是無盡的寂寞,沒人能夠忍耐它。

於是,她在與維斯的一次私會中說:

“弗勞德的經驗不夠,她並不知道你身上到底擁有什麼。你光是妖刀就擁有兩把,早已打破了伊文大陸的平衡。老朽猜想,定是孤獨女妖早已算到了這一點,所以才要竭盡全力將她的“心湖迴響”交給你。她在賭,你現在也在賭。而且,老朽也想賭。”

恢復青春年華的萊雅,有着一副玲瓏身材,臉上寫滿了傲色,那是漫長歲月磨練出來的氣質。

“老朽想在你身上賭一樣東西。”

“什麼?”維斯問道。

“賭老朽的運氣。”

之後,萊雅對女妖現狀的解釋一番話點醒了維斯。她說,女妖各有各的目的,絕不可以輕易信任。她還說,女妖絕不會輕易死去,除非妖刀也一併消失。然而,以“心湖迴響”的材質來看,女妖近乎不朽。

“那麼,奧塔麗還活着嗎?”維斯問道。

“不如這麼想想看吧?小女孩。如果你身邊的人並不可信,所以才導致奧塔麗不得不以壁虎斷尾的方式藏匿,那麼是不是一切都解釋得清?”

“雖說如此……可是……失去妖刀就等同失去力量……又怎麼可能躲得過女妖的追擊……”

“妖刀從不輕易示人,即便示人也不會暴露能力。”萊雅說。

這時,維斯才發覺她從不知曉“心湖迴響”的存在。如果這樣推測,奧塔麗有那麼幾個和妖刀同等重要的秘密也是合情合理。

接下來最大的問題就在於,誰是那個奧特麗不惜以壁虎斷尾的方式藏匿的人?不會是自己,也不該是薇茵。

……

維斯的心中彷彿有了答案,卻遲遲不肯開口。

但是,對萊雅而言,是誰置於漩渦的中心?是誰將這場風暴掀起?

是誰都無所謂。

她要賭的運氣就是能不能讓維斯未來的路走得更加順利一點兒。所以,她也毫無疑問地站在人族這邊。

弗勞德、維斯、萊雅懷揣各自的謀划,紛紛與人族為伍。洛茲似乎沒有與人族一戰到底的心。所以,薇茵淪落為了一名孤軍奮戰的可憐人?

可惜,掌控着榮耀之都城邦軍事力量的統帥,可沒打算妥協於任何人。這位暴發戶啟程時,便是雄心壯志。

她在搖搖晃晃的船甲板上,昔日凌亂的長發已束起,迎面而來的海風鑽進她的紅色戰袍中。

“我來接你了。”

這位英姿颯爽的統帥即是維斯昔日的合作對象,瑪拉。此時,站在瑪拉身旁,圓鼓鼓的肚子,頭頂蓋着一定嚴嚴實實的氈帽的男人則是藍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