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谁？和艾卡有什么关系吗？
她微微张开的双唇，确实说出了这样的话。
在这么寂静的空间里，泠不可能会听错。
薇汐有些害怕地退了一步。
“洛洛，难道说……你忘记我们了吗……”
只有这一种可能，但是泠仍然紧抓着“可能是自己的误会”那一线希望。
她的喉咙有些干涸，艰难地向洛洛寻求着肯定。
伸出的手又放下，因为她知道一定会得到相同的回应。
“我不认识你们……这里又是哪里？”
“这里是霜月学园的附属医院，你和那个男生一起被送到这里，现在两人都已经没事了。”
护士小姐谨慎地说明了现在的情况。失忆的病人她并不是第一次遇见，所以在应对方式上比泠和薇汐更加成熟。
“他没事吗……”
洛洛的眼中闪过一丝安心。
“洛洛……我是薇汐……”
洛洛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她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
一阵绝望顿时袭上薇汐的心头，她努力捂着嘴，才没有哭出声来。
“洛洛，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泠姐姐……那个时候发生的事情……”
即使已经被洛洛遗忘，薇汐依然顾及着她的心情。
“我只知道自己的名字……”
洛洛看着自己的双手，低声地承认了自己的失忆。
“我不是在问这种事情，你还记得……”
在行动上制止泠的人，是护士小姐。
“现在不要用回忆去刺激她，回忆确实会成为恢复记忆的钥匙，但是也有造成记忆永久无法恢复的可能。”
“为什么！”
“现在的她，记忆容量非常小。如果通过回忆引起连锁反应，一瞬间恢复大量的记忆，她的精神会完全崩溃。”
护士小姐能够理解泠如此失礼的急躁，她耐心地给泠和薇汐做出了解释。
“怎么会这样……”
薇汐原本以为，只要告诉洛洛过去大家共同经历的时光，就能唤醒被深深埋藏的记忆。
但是护士小姐从专业角度的解释浇灭了最后的希望。
这种小说中经常出现的浪漫场景，在残酷的现实中根本不适用。
“那么他呢？”泠猛然转过身，注视着不知所措的洛洛，“你绝对没有忘记他吧？你不可能会忘记他！”
“泠小姐，请冷静一下！”
“我不知道他是谁……”
“骗人的吧……”在洛洛的坦白前，泠彻底失去了气势，“你可是和他接吻了啊……”
“但是，在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一些画面……”
在简约的餐厅中，自己开心地将用过的小匙子塞进那个男生的嘴中；在无人的小径中，两人久久拥抱在一起……
“我不知道那些画面是不是真实存在过，但是，这份心情……”
洛洛就像刚刚站在艾卡的病床前那般，将双手放在了胸口。
闭上眼，初次体验的感觉再一次在心头蔓延。
“我一定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他了。”
泠和薇汐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否定她。
洛洛的心情，两人早就隐隐察觉，但是洛洛从来没有在言语和行动上明显地表露出来。
亲人之间的距离模糊了彼此之间的关系。
现在的洛洛，只剩下最纯粹的感情，在场的三位女性都明白这一点。
“泠，薇汐，都别说了。”
意外的声音插了进来。
“艾卡你……已经醒过来了吗？”
泠惊讶地转过头，病床上的艾卡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艾卡哥哥……什么时候醒来的……”
薇汐也同样感到十分意外，比洛洛伤势严重得多的艾卡居然和她在差不多的时间苏醒。
“在洛洛做那种事情的时候……先别问这个了。”
艾卡自己回想起那个时候的场景都脸颊发烫。他并没有直接看见洛洛的脸，只是从她们的争执中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洛洛双唇的湿润触感，现在依然残留在他的嘴边。
“你全部都听到了吗？”
明明早已知道答案，泠依然质问他这个无用的问题。
“……嗯。”
“这样啊……”
其实她希望艾卡谎称自己不知道。现在的回答，表示他接受了洛洛最后那一句话。
“让我和洛洛单独谈谈，可以吗？”
艾卡罕见地，向在场的所有人提出了恳求，包括洛洛在内。
“我去通知医生过来，你们两位也和我一起过去吧。”
这样，病房中就只会剩下艾卡和洛洛两人。
现在两人的情况还没有完全明了，就这样离开这里，泠和薇汐都十分犹豫。
“艾卡哥哥……我想问一下……”
“嗯？”
“您……没有忘记我吧……”
“从一年前和你相遇的那一天开始，我就永远记住薇汐了。”艾卡转而看向面露不安的泠，“我也不会忘记你的，泠。”
得到了艾卡的承诺，泠这才僵硬地点了点头。
“护士小姐的忠告我也知道了，放心，我不会去刺激她的。”
“那我就能放心地离开了。”
泠跟着护士小姐离开了病房，薇汐在病房的门口和两人挥手告别，然后轻轻关上了房门。
艾卡试着穿上拖鞋站了起来。虽然身体里面还在隐隐作痛，但并不影响正常活动。
他还清楚地记得发生的一切，但是洛洛会变成这种样子，是他始料未及的展开。
在那个奇怪的空间中，他推开洛洛，身体感受到尖锐的疼痛只有一瞬间。
既然自己会有这样的感觉，那么洛洛应该就没事了。
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他完全不知道。
突然起身让艾卡的眼前一阵眩晕，加上身体的不适，他的脚步一个踉跄。
有人从身旁支撑起了他的身体。
“别勉强自己了。”
“我还没有虚弱到那种程度。”艾卡扶着洛洛的肩膀，离开她的身体，“要说比起虚弱的话，你不比我好到哪里去吧。”
自己的双手仿佛稍微用力，就可以把现在的她推到，艾卡有这样的感觉。
心中感觉到一阵刺痛。
强装成无事发生过的样子，艾卡将洛洛凌乱的衣衫穿好，扣上胸口的纽扣。
“对不起！”
在艾卡帮自己整理衣服的时候，洛洛才猛然注意到自己现在的模样。刚刚心急地扶住摇摇晃晃的艾卡，完全没有考虑那么多。
“这种地方还是一点都没有变啊……”
“诶？”
“不，没什么。”
洛洛在泠和薇汐面前说出的话，艾卡的内心其实并没有感觉特别意外。
只是曾经没有考虑这种问题的必要，所以刻意忽略了这个事实而已。
“独自和我留在这里，不会感到害怕吗？”
洛洛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虽然有些心跳加速，但应该不是害怕……”
“是吗……”
虽然现在坐在洛洛的身边，艾卡却找不到什么共同话题。
回想起曾经和她独处的时光，并不是刻意寻找过共同话题，而是对她什么话都可以说。
“艾卡……”
“嗯？”
“我这样称呼你可以吗？”
“……我不介意。”
“我们很久以前就互相认识了吧？”
“可以这么说。”
从出生以来就互相认识了。
“我原来是怎么称呼你的？”
要告诉她真正的答案吗？
如果揭露了两人之间的兄妹关系，相关的记忆就可以追溯至十年以上，这无疑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刺激。
尽管现在就想马上听她像往常那样叫着自己“哥哥”，但是艾卡无法允许自己做出这种不负责任的危险尝试。
“除了我的名字，你还记得什么吗？”
艾卡转而向洛洛提出了问题。
“我们原来可能在餐厅见过面……那个时候我好像就是这样直呼你的名字……”
洛洛带着躲躲闪闪的眼神向艾卡确认，她不能肯定那些记忆残片的真实性。
“那个时候，确实有过这样事情……”
“我们……是家人吗……”
“洛洛！”
艾卡对她的低语马上做出了反应，如果她能够自己回忆起两人之间的关系，那就太好了。
“对不起！这只是我的猜测，一厢情愿的……”
看着洛洛红着脸挥手否认，艾卡才明白误解的人是自己。
她口中的“家人”，已经有了不同的意义。
“因为，都已经做过那种事情了……”
在一年级的餐厅中，艾卡和洛洛确实做出了十分令人羞耻的举动，这就是她误解的源头。
“所以……我才会以为我们已经……”
“不是的不是的，我们还没到可以结婚的年龄……”
“呜……对不起……”
洛洛似乎很期待艾卡能够肯定她的猜测。
如果是平常的洛洛，艾卡可以开着玩笑应付她一下。
但是现在，自己的每一句话对她都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
就如同用笔在白纸上写字，轻轻一划就会留下显眼的笔迹。
“曾经的我是不是经常像这样让你困扰……”
“大概是这样吧。”艾卡随口这么回应道，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但是我希望你可以一直让我困扰，就是这样……”
原本因为艾卡的肯定回答而沮丧起来的洛洛，轻易就被他的补充安慰了。
“那……可以告诉我吗？”洛洛凑近了艾卡，凝视着他的双眼，“我对于你来说，是什么人？”
从宽大的领口，可以看见洛洛白皙的锁骨和脖颈，艾卡的胸口一阵燥热，连忙移开了视线。
“在你看来，我们是怎么样的关系……”
短时间内想不出合适答案的艾卡只能反问她的想法。
“……喜欢……”
艾卡能够听清楚的只有这两个字。
这样的话，就只剩下自己的肯定和否定了。当然，前者比后者要轻松得多。
在她恢复记忆之前，保持这样的关系真的好吗？泠和薇汐知道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周围的人会有什么样的看法？
如此看来，不管哪一个回答，前路都是坎坷万分。
既然如此，就选择自己更倾向的那一种选择吧。
艾卡如此做出了决定，决定了两人在这一刻之后的相处方式。
“洛洛……”他如同往常安慰迷茫的她那样，将她拉近自己的身边，“请留在我的身边吧。”
和平日一样的拥抱，却带着和平日不一样的意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