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弥西斯结社和那家企业的那场争斗过后，占据特比瑞王国十位数市场份额的龙头企业毫无悬念地垮台了，新闻报导的原因是内部意见不合产生了纷争。
而其他被那家企业打压的科技党组织兑现了与尼弥西斯结社交易的内容，为他们打通了特比瑞王国内联系着科技党的各路关系。
这真是为两年后科技党掀起暴动，武装占领特比瑞王立学园，刺杀比斯帝国皇族，挑起两国之间战争埋下的导火索。
然而在那之后，回到世界树内部据点的米丝蒂依然还是原来的样子。规规矩矩吃饭，多余的话一句都不说，没有工作的时候就抱着双膝缩在墙壁的角落。
“见血之后的心灵创伤已经愈合了吗？”
莉莉西亚最先从维尔那里听说了米丝蒂在战场中露出的丑态。她原本以为米丝蒂应该会为此动摇，不会再表现出静如止水的态度，但是事与愿违。
“那种心灵创伤应该是来到我们这里之前就有了，不是这一次带给她的。只是碰巧激活了而已……”维尔似乎为某个问题思索了一下，然后对莉莉西亚说道，“大姐，今后我就和米丝蒂搭档吧。”
“你不是一直坚持单飞吗？虽然她的魔装能力确实得分很高，不过有那种缺陷的话，在战场上绝对会成为拖油瓶吧。”
“我可是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才留下了她的生命。”
维尔举起白色风衣下的那只手臂，肌肉挫裂伤已经做过医疗处理，只要再修养一段时间就可以完全恢复如初了。最多只是会在皮肤上留下醒目的伤痕而已。
对于维尔来说，这种程度的伤势根本算不上什么，他还经历过远远比这种程度要更加残酷的争斗。
“现在米丝蒂是我的所有物了，有需要的时候就得带在身边。不然她自己走丢了或者被什么人弄坏了，那我可就亏大了。”
或许是看穿了维尔的心思，莉莉西亚露出了玩味的笑意调侃他。
“这种借口真是难看。”
“只是我的矜持罢了。”
“既然这么舍不得她的话，那就在她的脖子上戴个项圈，天天牵着绳子走不就可以了吗？”
“我可没有那种恶趣味。我的所有品应该要有自己的意志，我想要的是能让我心甘情愿浪费时间去挖出秘密的那种人，而不是招招手就会贴过来的宠物。”
对于维尔不着边际的主张，莉莉西亚只是不可置否地笑笑。
“总之你把她安排妥当就没问题。尼弥西斯结社里的两人搭档并不少见，只要不影响你的发挥，上面的人应该也会默许吧。”
“根本不需要请示上面的人，我们这里不是只需要得到大姐的同意就可以了吗？”
“我没有同意哦，”刚准备离开的莉莉西亚在听到维尔这样说之后，又重新转过头来盯着他，“人与人有了接点的时候才是最危险的时候，即使是多么坚定的信念都可能会因为另一个人的存在而发生动摇。如果你的存在能够改变米丝蒂，那么米丝蒂的存在同样也能够改变你。”
“那大姐的意思就是反对我和米丝蒂组队吗？”
“我也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只不过这就是尼弥西斯结社里大部分成员都选择单飞的原因。人类是无法互相理解的生物，甚至连自己本身都无法完全理解。无法理解的人想要互相安慰的话，只能不断地试探对方，保持在合适的，两个人都不会受伤的距离就足够了。”
莉莉西亚并不在意维尔有没有把自己这些一时兴起说出来的话听进去，轻盈地转身离开了姹紫嫣红的庭院。
独自留下的维尔将随意缠绕着一圈圈绷带的左手臂举过头顶，正午的阳光从绷带打结的间隙透射过来。
现在再回想起那个瞬间，他并没有特别想过必须要去救出米丝蒂。能力不足的人只能坦然接受自生自灭的命运，而无法埋怨任何人。
弱肉强食，这就是社会铁一般的法则。
这条法则原本也是维尔生存的铁则，但是在看到冷若冰霜的米丝蒂竟然会露出那么凄惨，只有弱者才会露出的表情，维尔突然被她勾起了兴致。
那是一种探知的欲望。米丝蒂究竟还可以露出多少不同的表情？还有多少东西可以让她感觉到恐惧？换做是我能让她露出什么的表情？那一刻，维尔的脑海里全部被这种近乎于变态的探求欲所填满，所以才会挽救了她的生命。
用一只手臂换来了她的生命，得到了将她当作自己所有物的权利。
尽管维尔轻而易举就能找到各种理由来粉饰这种做法，但是此刻，维尔生存的铁则确实因为米丝蒂的存在发生了变化。
…………
从庭院中来到米丝蒂的房间，今天她的午餐也老老实实吃完了。用过的餐具放在房间中央的圆桌上，看起来并没有准备自己动手收拾的打算，如果没有其他人每天来收拾的话就会在这里越堆越多吧。
“今天有兴趣跟我出门吗？”维尔特意从白色风衣下举起缠着绷带的左手臂给米丝蒂看，“托你的福，最近那些可能会把命送掉的任务都让给其他人去做吧，时间一下子空了出来。”
不过米丝蒂的视线如他预料地没有从床单上抬起来，不知道有没有把维尔的话听进去。
他只能无奈地放下手臂，翘着腿坐上餐桌的边缘，一只手拿起她用过的餐具把玩着。
“米丝蒂，你究竟理解了自己的立场吗？你现在是我的所有物了，就算随口附和我一两句话总可以做到吧？”
听起来就像是两人的立场颠倒了过来，维尔在苦苦哀求着米丝蒂能给他一点反应。
即使话说到这个份上了，米丝蒂依然我行我素，完全没有维尔所说的“所有物的自觉”。
“虽然说你现在是我的人了，不过我不喜欢用命令什么的来要求你做些什么。虽然用力量让你屈服应该是件让人上瘾的事情，但是那样做又有种恃强凌弱的感觉……不对，我们两个人都是魔装持有者，对决的话可能真难分出谁强谁弱。如果我们不是在那种场合相遇的话，那我现在肯定有兴趣陪你好好玩一场。”
今天维尔的劝诱可以说再次以失败告终了。
一如既往而且没有意外的结局，维尔并没有感觉多么遗憾。数个月不能自由使用的左手臂就当作是等价代换，也没有值得不甘的地方。
他放下米丝蒂用过的餐具，离开了这个每天都会来“拜访”的房间。
不过维尔还没有走出几步，就察觉到了身后的气息。
他回过头，只见米丝蒂赤裸着双脚下了床，无声地踩着走廊的木质地板跟在他的后面。
“米丝蒂……”
“你不是要出门吗？”
面对略显惊讶的维尔，米丝蒂终于用带着情绪的语气小声对他说出了自相遇以来的第一句话。
在旁人看来，或许会认为这是维尔用“所有物”的借口强行使她妥协，究竟是不是真是这样维尔也不知道。
但是他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近乎于疯狂地笑了起来。这大概就是莉莉西亚所说的，有什么东西正在发生改变的苗头。
不管被改变的是维尔还是米丝蒂，那种事情根本无关紧要。总而言之，只要知道他们两个人似乎能够合得来，就已经足够了。
…………
回忆起过往并不是触景生情。
航空魔导舰“尤克特拉希尔”的房间里，坐在窗边偏着头看向窗外的米丝蒂是知道的。
放眼望去，厚重的云层看起来从来没有移动过位置。碧蓝的苍穹仿佛没有尽头，就连时间仿佛都停止了流动，看起来无比寂寞。
她只是有些感伤。
米丝蒂是知道的，维尔并没有喜欢过自己。
他纯粹只是因为想要在自己的身上探求更多的未知，所以才会把自己带在身边。
最初接受他的邀约，米丝蒂已经记不清楚那个时候自己的心境究竟是如何。
因为两人已经走到了如今这一步，那些成为过去的灰色记忆已经没有必要再回忆起来。
米丝蒂只知道是因为自己晕血的体质吸引了维尔的注意力，以前他曾经这样告诉过自己。
十分微妙的兴趣点。
没有注意过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就没有离开过维尔的身边了。
应该是从第一次回应他的邀请，第一次离开宅邸闲逛了塞蒂亚公国首都的那个时候开始吧，跟在他的身边对于米丝蒂而言似乎已经变得理所当然。
她也不知道自己对维尔究竟抱着什么样的感情，但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种感情绝对不是人类所说的“喜欢”和“爱”。
或许真的从某个时间点开始，自己已经接受了成为他的所有物的命运。
即使维尔只是带着这样单纯的理由与自己交往，米丝蒂也没有丝毫怨言。
一切都结束之后，两个人就一起去游历大陆的约定，是维尔什么时候提出来的呢？
米丝蒂从窗外转回视线，看向维尔沉睡的侧脸。
过去替米丝蒂挡下赏金猎人箭矢的那支左手臂已经不在了，只剩下空荡荡的衣袖。米丝蒂看在眼里，内心的某个角落仿佛也缺少了一块拼图。
那个约定，好像是两人共同狩猎某个不知名的赋姓贵族的公馆之后得到的。
那场战斗赋姓贵族的魔装也十分强大，两人纷纷险些丧命。距离那场战斗结束过了很长一段日子之后，维尔突然心血来潮提出了那个约定。
具体是因为什么原因维尔并没有细说。只有这一次他对互为死敌的艾卡说过之后，米丝蒂才知道他真正的想法。
震惊之余，更多的是不解和不甘。
“明明我的事情你已经知道这么多了，但是我还是一点也不了解你……”
现在这样的时刻米丝蒂早就已经预料到了。他们终究要为所作所为付出沉重的代价，只是米丝蒂没想到这一天来得那么突然。
她的心中，对维尔的感情似乎更加清晰了一些。
“只要是你的愿望，我就会为你实现……”
所以米丝蒂放弃了。无论是对艾卡等人施加的自由限制，还是对终将迎来的命运的反抗。
米丝蒂只想实现维尔真正追求的愿望，两人一起。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