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丝蒂在航空魔导舰“尤克特拉希尔”度过的两天里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间房间。
生活设施房间里应有尽有,三餐会按时送到房间门口,米丝蒂没有拒绝来自敌人的“施舍”。
因为她想活下去。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情,不论多么危险的事情都没有任何犹豫地做过了,也从来没有对生与死感觉到畏惧。
直到维尔离开之后,米丝蒂才重新回忆起快要被忘却的孤独感。在维尔回来之前,她想要活下去,连同维尔那份一起活下去。
米丝蒂抱着双膝坐在维尔睡着的床边,头靠着窗沿。她的双眼映出了与艾卡和泠看到的相同风景。
空虚的美景令人遐想,不免使她回想起刚刚进入尼弥西斯结社的那个时候——
…………
因为身为六翼精灵的缘故,在米丝蒂还没有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她的家族就已经从精灵族中被剥离了出去。家族在迁徙的途中经历了许多苦难,最后从内部开始四分五裂,变得名存实亡。
米丝蒂拥有记忆的时候正好是她的母亲离世的那段日子,母亲的相貌是最初留在米丝蒂脑海中的记忆。
随着时光的流逝,母亲的相貌也早已渐渐蒙上了一层面纱。
她沿着母亲的血统继承了魔装“星弓·五帝座一”,为了生存加入了流亡当地在“恶”的意义上榜上有名的混种族佣兵团。
魔装“星弓·五帝座一”的能力帮助她在佣兵团中大展身手,换来了生存的空间,同时也使得关于她的情报传到了正在积极狩猎魔装的尼弥西斯结社之中。
某一天,臭名昭著的佣兵团被仅仅两个人彻底毁灭了。对方是一个身材高挑的白衣男子和身着旗袍的女性,以战斗力凶猛的特点闻名的佣兵团在不及十分钟之内也完全溃败。
米丝蒂便是那个佣兵团中存活下来的唯一一人。并不是因为她能够以魔装“星弓·五帝座一”的力量和那两个人相抗衡,而是那两个人放过了她。
——精灵族的话,跟我们没有什么交点,倒是没有追杀到底的必要。如果到我们这边来的话,应该要比在这个垃圾场一样的地方生活要好得多吧。真不知道你这样的小孩子究竟是怎么样在这种地方活到现在的,没有魔装的话大概早就跟那些被他们烧杀抢掠的人下场一样了吧。
——那么,有兴趣把你的力量为我们所用吗?
已经用尽力气抵抗到了最后一刻,完全没有拒绝余地的米丝蒂什么都没有思考地接受了他们的劝诱。
…………
在那之后,米丝蒂被收容进了尼弥西斯结社。她并没有受到诸如冠上“战俘”之名的不公正对待,尼弥西斯结社内也没有什么“战俘”的概念,只要加入就是志向相同的同志。
米丝蒂进入这个古怪的结社之后,仅仅只是做到了贡献出魔装的力量,除此之外她没有对这里的任何事物敞开心扉。
“你从外面捡回来的那个小女孩,心已经坏掉了吧?”
在古香古色的宅邸之中,莉莉西亚这样向维尔确认道。
“现在身在这里的人,有几个是心还没有坏掉的呢?”
维尔扬起的嘴角看不出真意,莉莉西亚也不指望读出他的真意。
她没有兴趣去了解一个内心疯狂的人真正想表达什么,那是没有什么意义的做法。莉莉西亚只要按照自己的理解来解读他的话就可以了。
收留米丝蒂是维尔的建议。只要被狩猎对象不是比斯帝国罪大恶极的王公贵族,他就不会将对方赶尽杀绝。
他似乎一眼就看穿了米丝蒂的生存意义。像她这样除了生存别无他求的年幼少女,这种做法既可以将她的魔装留作计划的储备,还可以利用她的力量。
“或许她早就已经放弃作为生命活在这个世界,只是把自己当作物品那样交易,用自身的价值来换来生存的手段。”维尔见过不少像米丝蒂这样的孩子,“否则的话,她完全可以不必放弃自尊听我们的要求。连对等的交换条件都没有就接受我们的要求,只是麻木不仁的一种表现而已。”
“这样可是完全无法让人喜欢上啊,”莉莉西亚开始有些后悔把那个小女孩分到自己这一组了,“虽然说我们的确不是什么正经的组织,不过也不是做人口交易的犯罪者。既然来到我们这里,至少最基本要能够正常交流吧。”
“难得听到大姐您说出这么人性的话啊。”
“最开始提出要把她招揽进来的你不是已经被她迷住了吗?”
“我只是觉得,如果她还有未来的话,至少不用永远葬送在那里。”这样说着的维尔,根本看不出他内心的黑暗,“她应该还没有分清楚,那个垃圾堆一样的地方和我们相比,谁才是真正的黑暗。”
“总之,既然你把她拉进来了,上面的人也没有说什么,我就安排你来负责照顾她吧。”莉莉西亚甩甩手,表示不想再为这件事烦心,“如果她真的想要正常生活下去,至少要有除了‘活着’之外的目的。活着却没有那样的目的,单纯只是提线木偶罢了。那样的话,她对于我们而言反而是个隐患,只要拿出差不多的条件,她随时都可能会被像我们这样的人策反。”
“大姐,你可能误会了什么,我并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
“不好意思,你认为我会有吗?”
莉莉西亚毫不客气地回了维尔一句。既然是上级的命令,维尔也只能接受。
“正好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就当作是一种消遣吧。”
…………
米丝蒂每天还是会好好吃饭,维持最低限度的生活所需,除此之外什么事情都不会做。
当然,也没有和任何人有过交流。
维尔没有打招呼,直接走进了米丝蒂的房间。因为就算跟她打招呼也得不到回应,所以维尔干脆放弃这样自讨没趣。
“你来到这里已经快一个月了吧。这里的生活能适应吗,米丝蒂?”
维尔试着跟一个月以来仍然没有建立起交流的米丝蒂搭了一句话,不过理所当然的没有得到回应。
米丝蒂抱着双膝坐在床铺的角落,笼罩在墙角的阴影中,在维尔进来和说话时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就这样用沉默面对收留她的维尔。
没有人知道米丝蒂每天都在想些什么。
或许她什么都没有去想,只是看着朝阳缓缓升起,夕阳渐渐沉下,以此来计算时间。
现在大概无论对她做什么事情都不会反抗吧……维尔想到。
即使是让她在痛苦中死去,她也会认为那就是交易品的命运。
“大姐有命令了,以后你就跟着我走。”
没有回答。维尔只知道她醒着,应该已经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
继续留在这里也只能消磨时间,就连消磨时间也变得异常艰难,维尔选择离开她的房间。
…………
在那之后,尼弥西斯结社暂时没有行动,所以维尔也没有收到什么必须带着米丝蒂出门的任务。
这样自然跟米丝蒂又失去了交流的机会。不过维尔为了完成莉莉西亚布置的要求,还是每天隔三差五都会去米丝蒂的房间“叨扰”一番。
——今天有好好吃饭吗?
——最近没有什么工作,如果你有心情的话我可以带你去街上逛逛。
——这座宅邸的外面以前是人类的一个国家,只不过因为战争,留下来的只有他们的首都了。不过现在该有的都有了吧,至少还是有些有趣的东西。
维尔确实如他之前所说,每天来找米丝蒂“叨扰”纯粹只是当作消遣。
他嘴上说着要带着米丝蒂去塞蒂亚公国首都的街道上闲逛,实际上心里并没有抱着太大的希望。如果不是米丝蒂本人有这种愿望的话,就算强硬带着她出门只是自讨没趣罢了。
现在维尔能做的就是跟人偶一般的米丝蒂搭几句话,说不定哪天她突然心血来潮就会对自己说的话有兴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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