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卡在开学前仅剩的两日寒假时间，被可可娜教授强行关在她的研究室中度过了。
——总之先把你在幸福的两个月里落下的功课给我补回来！那个新闻一播出来，小音不知道用了什么理由，居然拿到了教廷航空魔导舰的使用许可。如果不是我到处找人把她压住的话，现在两国之间可能早就开始战争了。虽然小音真正担心的人是小汐，但果然还是你的错！
如此这般，艾卡在这两天里被软禁在了可可娜教授的研究室中，在复习功课的同时还负责起了她的生活起居，包括打扫乱糟糟的房间和一日三餐，俨然成为了一位家庭主夫。可可娜教授平常的生活就毫无规律，生命线也是用营养饮料和各种垃圾食品来维持着，所以才会一直保持着长不大的样子。现在变成了一日三餐的炒饭，她似乎已经很满足了。
从艾卡那里听说了他在未来两天的命运后，洛洛她们完全没有准备帮忙说情的打算。于是这个事实就这样无奈地决定了下来。
“我记得，开学之后你就是二年级生了吧？”
最后一天的夜晚，可可娜这么向艾卡问道。
“嗯。不过说实话，虽然升上了二年级，不过我们还只在霜月学园里面学习了半年左右的时间而已，周围的同级生都比我们多了半年的经验，还是有一些名不副实的感觉啊。”
“说什么呢，你们可是比这里大部分的在读生都厉害多了。”正在操作台前摆弄着复杂机器的可可娜教授停下了手中的活儿，抬起头看向艾卡，“霜月学园就是一个温室，如果突然把生长在温室中的花朵移栽到外界的风雨中，会是怎么样的结局呢？”
“大概……会枯萎吧……”
这个比喻，突然让艾卡想到了薇汐。
“所以从三年级开始，学生们会有陆陆续续去接触外界的机会。你们可是在一年级的时候就已经积累足够的经验了。”
“是这样吗……”
“稍微有点信心吧，不然我们就太没有面子了。”她甩了甩随手拿起来的扳手，沉重的铁块在半空中转了一圈，又回到她的手中，“你们可是让那个小音一个多月卧床不起了。如果这个事实被公开的话，都可以在帝国的话题中排上前三名了。”
“那个时候她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吗？”
在艾卡醒来之后，流音已经被管家打扮的阿卡斯接走了。格利大叔说她只是消耗了太多的魔力，在公馆大门前与她相遇的时候，除了被薇汐扑到身上她说了有些疼之外，并没什么其他特别值得注意的地方。
让一个女孩子在一个多月里都不得不躺在床上，一股愧疚之情顿时充斥着艾卡的内心。
“对了，你已经确定会选择魔导机械科吗？”
“您是指二年级的专攻科目吗？”
“对啊，现在就应该要想好了吧？开学之后，留给你考虑的时间就不多了。”
选择了专攻科目之后，授课的地点也会发生相应的变化。虽然名义上并不会进行重新分班，但是物理上的距离还是被分隔开来。也有很多人是为了和朋友在一起上课，而选择了同一科目，最后那个科目因为不适合自己而无法毕业，这种情况并不是没有发生过。
“毕竟就是为了这个，我现在才会在这里嘛。”艾卡一边说着，一边将就在刚刚宣布作废的图纸放在了右手边的纸堆中，“而且，我已经在您这里学习到了很多东西，用这些知识帮助了莉莉丝学姐，帮助了薇汐，还帮助了蓝铭、夏洛和那些乘客……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想继续学习下去。”
“唔……”可可娜教授不停转着手中的扳手，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漏出了笑声，“如果你正式成为我的学生，小汐一定也会经常来这里，到时候……”
“薇汐肯定会选择结界科，所以可可娜教授，您不用想那么多了。”
“那可不一定哦，小汐已经可以成为结界科的导师了，没有必要再浪费时间去学习那些简单的东西。而且，小汐一定会去有熟悉的人一起上课的科目，不过她只要接受成为教授的邀请，就不用再去上课了。真不知道为什么小音一直代替她拒绝这么优厚的条件。”
可可娜教授所不能理解的事情，艾卡早就已经从流音那里得到了答案。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或许薇汐也有其他想要做的事情吧，流音只是代替她说了出来而已。”
“你好像对她们两人很了解啊……”可可娜教授突然爬到了桌子上，双手撑着桌面，像小猫一样凑到了艾卡的面前，“小汐姑且不说，你是什么时候和小音变得这么亲密的？”
“我们之间还称不上亲密的关系啦。”
从可可娜身上传来了和冷冰冰的金属完全搭不上调的甜甜气息。
艾卡本想用可可娜教授可以接受的理由来帮忙隐瞒薇汐和流音之间扭曲的关系，没想到却勾起了她对另一个方面的兴趣。
“因为在帝都的时候偶然碰到了而已。”
“不可能只有这么简单的理由吧？她原来可是你们的敌人哦！”
可可娜教授向着艾卡更加逼近了一些，和他相视的眼神中满满的都是怀疑。
“她之所以想要带走薇汐，也是为了她着想。而且有一点您可能误会了，我们和流音一开始就不是敌人，说得准确一点，应该是竞争对手一样的关系吧。”
“赢了的人就可以带走小汐，这样的？”
“嗯，大概是这样吧。不过把薇汐当成奖品一样的说法，总感觉哪个地方不太对……”
“唔……原来是这样子啊。”可可娜教授好像接受了这种说法，端正了一下探出的身体，从他的身旁跳了下来，“如果是小音的话，这种做法确实有她的风格呢。嗯，当她那么认真来拜托我的时候，我就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来着。”
“对了，洛洛和泠也想好了吗？”
“这个我没有问过她们，不过如果是她们的话，应该已经有所打算了。”
“这样啊……”
可可娜教授就像失去了兴趣一样，没有再问下去。
“可可娜，”因为是她本人这么要求的，所以艾卡就直接用名字来称呼她，“‘烈炎之瞳’构建出来的武器，本质就是魔力吗？”
“从‘无中生有’这一点来说，大概是这样。”
“那构建武装所需要的魔力储量，是根据什么来决定的呢？”
“这个很难说清楚啊。”可可娜叉着腰，思考了一下，“应该和体积和结构复杂程度有很大的关系，魔导机械最重要的核心部分，就是分子动力炉。”
她指了指摆放在墙边的暖炉。
“分子动力炉的种类有很多，那个暖炉和魔导航空舰的分子动力炉从规模上来看就不能相提并论，而航空魔导舰上面也不不仅仅只配置了驱动用的分子动力炉，还有不同的型号作用在炮击、防御或者导航上面。不过就算在你走的时候，简单跟你提一下也没有什么用，所以我就没有说那么详细了。”
“我在构建武装的时候从来没有思考过分子动力炉的原理，只是知道这个地方需要这样的东西，就能够使用了。但是除此之外，都必须了解透彻才可以。我一直很费解这到底是为什么。”
“魔装，说到底也属于魔导机械的一种，所以应该也有自己的分子动力炉。我对魔装没有深入研究过，在比斯帝国内，研究魔装的人应该也是寥寥无几。毕竟不是人手一个的东西，而且没有与之相对应的血缘，也没办法启动。”
可可娜教授摊了摊手。
“而且我听小音说过，在那个时候，你就已经可以没有一点理论基础的情况下，通过魔装来改变魔力的存在形式了。所以我觉得这应该是魔装特有的分子动力炉的效果吧。”
“但是那个问题是怎么产生的呢？”
可可娜教授知道艾卡指的是什么。艾卡在这半年里，利用课余时间完成的两份设计图，就是有着巨大体积的机动式六联和可以握持的火神炮联组。这两份设计图百分之九十都是由可可娜教授独立完成的，在这个过程中，艾卡仅仅将相关的理论知识死记硬背了下来，接触到了魔导机械学的皮毛。完成的武装没有可以试验的场地，不过艾卡的心中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烈炎之瞳’一定可以构建出和设计图一样的武装。没有任何理由地，艾卡从心底里信任着那道不知来源的声音。
但是在断鳍鱼和穴居甲虫的面前使用的时候，有一个问题出现了。那就是魔力只能以洪流形式涌出，无论艾卡怎么努力都无法再对魔力的存在形态做出调整。这个问题在向可可娜教授提出来之后，她也没有办法弄清楚这个原因。所以在可可娜教授的建议下，艾卡才试着利用“机械炼金”的能力，做出了有实体的金属子弹，来作为暂时的解决手段。
“对了，刚刚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可可娜教授突然用小拳头敲了一下手心，“会不会是因为魔力超负荷了呢？”
“魔力超负荷？”
“嗯，功能再怎么强大的分子动力炉，如果没有足够的魔力来补充，也只能勉勉强强发挥出基础性能。魔装内部储存的魔力非常庞大，这种说法我也听说过。但是除此之外就没有更加详细的说法了。魔装是通过什么途径来恢复被消耗的魔力，从零开始需要过多长时间才能恢复到满值，而那种程度的魔导机械究竟需要消耗多少魔力，这些都没有具体数据。没有明确的数据摆出来，就什么都无法计算出来。”
可可娜教授一连串从专业角度来分析的言论，说实话，艾卡只理解了两成左右。
“就是说魔力消耗过度了吗？”
“这只是我的猜测，但是按照这种假设推算的话，又会有矛盾的地方……艾卡，你的魔力值是多少？”
“魔力值是什么？”
“在入学的时候，不都进行了测定……对了，你是在第二学期才就读的，已经错过了……”
沉浸于理论辨析的可可娜教授完全开始了自说自话，艾卡只好注意她碎碎念中隐藏的重点。
“即使在‘跨界战争’中使用‘机械炼金’的千濑家，根据可信的历史记载，在一天之内构建出那种程度的炮台根本不在话下，虽然说对于英雄的记载多少会有些美化，但是也不会差距有这么大……啊啊啊啊啊！到处都是矛盾啊！”
终于被混杂的数据拖入混乱之中的可可娜教授，抱着头狠狠地用脚踢了一下地板。
“开学之后，在新生的魔力值测定结束之后，我让菲莉丝学园长也把你们几个人的魔力值一起测定吧。这样你们自己心里也会有个底。”
“每个人的魔力值是固定不变的吗？”
“这个嘛，当然也会有一些误差。像心情啊，健康状况啊，或者其他一些外界干扰，都会对实际可以使用的魔力产生干扰。虽然有这种情况存在，不过魔力值是在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下来的东西，菲莉丝学园长估计也是觉得挺麻烦，所以就只规定入学的时候测定一次就好了。”
“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吗……”
看着自己的手掌，艾卡沉默了下来。
如果没有“烈炎之瞳”作为自己底牌的话，就无法走到今天这一步吧。
从另一个方面来考虑的话，如果没有“烈炎之瞳”，没有和魔装扯上关系的话，旅途中也就不会经历那么多扑朔迷离的事件。他只要拿好父母给予的路费，住进沿途小镇的时候，就在那里找个店面打零工，这样就可以确保自己和洛洛的衣食住行，然后一路无事地到达霜月学园吧。
当然，这是无稽的假设而已，这样的假设毫无未来可言。洛洛的魔力值可能勉强达到了标准，但是艾卡那低得可怜的魔力储量连霜月学园的门槛都无法踏入。在那之后，无依无靠的两人应该如何生活下去，艾卡根本无法想象。
“疼！”
在胸口中的烦闷心情急剧扩散之际，突然落在艾卡头上的重击将那团阴霾完全敲散开来。
“傻瓜，有时间在这里浪费时间想那些没用的事情，还不如多画几张图纸！”
可可娜教授挥舞着沉重的扳手，用一副了不起的样子瞪着艾卡。虽然艾卡有时候会因为她的外貌而忘记她的实际年龄，不过可可娜教授只比他小了一岁，而且还是和流音同属于教廷的骑士，心理年龄已经比他成熟了许多。
“现在的你也只能做做这种简单的事情了。如果连这种事情还做不好的话，就抱着你那美好的幻想溺死吧。”
她拿起厚厚的一叠图纸，甩在了艾卡的面前。那是在今日结束之前，被宣告作废的设计图。也就是说，艾卡的今日，一无所获。
“明白了吗？”
她隐隐含着怒意的话语，不容置否。
艾卡碌碌无为的一日，伴随着这句话，也迎来了结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