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比斯帝国女皇紫铭·伊艾拉揭开革命新篇章的同时——

莉莉丝和艾卡等人在帝都西北区地下通道告别。艾卡他们有必须由本人去实现的目的,莉莉丝以现在自身的立场无法跟着他们一起走,所以只能将祝福赠予他们。

“即使只是在他的背后,支撑起不靠谱的后辈也是前辈的职责……”

莉莉丝只是这样在心里想着,在短暂的相遇中重新振奋欲言又止的心情,带着身后数名“罗希”家的国家魔法师走进艾卡他们奋战过的地下空间。

“诶……”

但是,那里出现了告别之前艾卡他们没有提到过的人。

出现在莉莉丝等人眼前的是一名身着笔挺的西装,戴着黑色墨镜的中年男性,黑色墨镜的左侧镜片已经出现了明显的裂痕,而那名中年男性似乎毫不在意。他已经将紧闭着双眼昏迷过去的米丝蒂像等身大的玩偶一样扛在了肩上。

之前艾卡只说过这里还剩下一名尼弥西斯结社的残党,而且被同党的魔装重伤,可能已经失去救助的希望了。莉莉丝只是从先前离开这里的他们口中了解到了最低限度的信息,至少这里本应该已经没有能动的人了,艾卡才会把解决干净的场地交接给莉莉丝。

有意料之外的人闯进现场相比之下并那么值得惊讶,但是莉莉丝在看到那名中年男性听见从背后传来复数的脚步声而转过头后,甚至连最基本的质问身份都忘记了。

“您是……”

那名中年男性与她幼时记忆中的某个身影重叠了。尽管身材变得更加高大魁梧,而且还戴上了遮挡视线的黑色墨镜,年龄看起来比永远离别的时刻增长了近十岁,棱角分明的脸庞镀上了一层沧桑,但是莉莉丝坚信自己眼前这个人和幼时记忆中的那个人是同一个人。

“爸爸……”无论如何,她都坚信自己绝对不可能认错那张只留在十年前永远变成回忆的那张面容,“你是爸爸对吧?”

肩上扛着小町的中年男性似乎对莉莉丝的呐喊有了兴趣,黑色墨镜下的双眼凝视着眼前的身着凛然制服的少女。

“你认错人了,比斯帝国的小姑娘。我和你们要抓的这个小女孩是一伙人,你可以叫我5号。”

中年男性只是用嘲讽般的语气回答她,抬起了空出来的右手,黑色露指手套的背面印刻着同样的数字。

“你骗人!”莉莉丝仿佛忘记了身后还有敬仰着自己的部下,将内心的质疑脱口而出,“你绝对就是爸爸,国家魔法师艾狄生!”

莉莉丝原本以为父亲数十年前就已经永远离开人世,比斯帝国为他举办葬礼的时候她作为家属出席。现在本应该永远沉睡的人时隔数年再次出现在她的眼前,莉莉丝怎么可能还能保持冷静?

“怎么解释好呢……”那名中年男性就像是真的很伤脑筋地摸了摸后脑勺,其实接下来他所说的“事实”简单到并不需要纠结怎么解释莉莉丝才能理解,“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艾狄生。准确来说,我是用艾狄生的遗传物质重新创造出来的霍尔蒙克斯。‘人造人’这个名词你听说过吗?”

“诶?人造……人?”

“没有听说过并不怪你,这是神族的技术,人类就连维护这幅身躯的技术都没有。所以说现在我只是尼弥西斯结社的走狗,没有他们的定期维护就会失去动力的霍尔蒙克斯,仅此而已。而且,我觉得有必要强调一遍,我并不知道你是谁,也不可能是你要找的‘爸爸’。”

黑色墨镜下的视线是不是只看着莉莉丝一个人,还是他们所有人,只有自称5号的本人才知道。

中年男子的所有感情除了表现在深沉的话语音调中,其余都被漆黑的镜片所掩盖。

“骗人的吧……”莉莉丝越听越无法接受,她难以置信地蠕动着双唇,“为什么……”

即使5号否定得如此彻底,莉莉丝依然没有放弃虚无缥缈的希望。

5号所说的人造人技术她从来没有听说过,但是那不重要,他承认了自己确实与艾狄生有关系,遗传物质相同的话就可以认为他们是同一个人。但是5号坚称并不知道自己是谁,莉莉丝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这个事实,5号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分辨不清楚。

“您真的……不认识我吗?我是莉莉丝啊!”

她仍然奢望着只是自己从懵懂无知的小女孩成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使得数十年未见的父亲认不出来了而已。但是中年男性的氛围并没有因为莉莉丝倾心的诉说发生丝毫改变。

莉莉丝心中的希望也一点点被他不动如山的态度黯淡了下去。

5号傲然站在这么多国家魔法师的面前,挺着胸膛完全看不出如临大敌的动摇神色。

“你们都是赋姓家族‘罗希’家旗下的国家魔法师吧?只是为了对付尼弥西斯结社就搬出了这么大的阵容啊。怎么,现在要逮捕我吗?”

眼前这个狂妄不羁的中年男性究竟与已经逝去的父亲是不是同一个人,莉莉丝依然无法肯定。但是她不能为此放弃来到这里的任务。

“如果放弃抵抗的话,可以从轻发落……”

不论5号是什么身份,莉莉丝现在作为“罗希”家魔法师部队的指挥官,都有责任依法逮捕制造出事端的犯罪者。更何况眼前这个中年男性堂堂正正地承认了他所属于那个全国通缉的犯罪组织。

“喂喂喂,指挥官阁下说话怎么这么没有底气啊?‘罗希’家看来也快到头吧。”

5号嘴里边说着嘲讽莉莉丝犹豫不决的挑衅言论,边放下肩上扛着的小町让她躺在自己脚边。

然后他点燃一支烟卷,深吸一口,又吐出味道刺鼻的浓烟。

“本来我只是想来回收这次计划的核心而已,没想到又被麻烦的对手缠上了啊……”5号将燃烧了一半的烟卷叼在嘴角,伸出手弯曲食指摆出挑衅的手势,“来吧,让我看看你们这些承担起比斯帝国未来的小孩子到底有些什么能耐吧!”

…………

5号的实力之强在莉莉丝的预料之中。

他的魔法十分罕见,能够将烟卷喷出的烟雾化作爆炸来进行攻击,而且身体素质也在国家魔法师的平均水准之上,强健的体魄似乎是受到某种魔法强化之后的产物,已经远远超出了霜月学园优等生莉莉丝的认知。

即使是受过正规训练的“罗希”家国家魔法师,也逐一被5号单枪匹马地击破。

“小姑娘很惊讶吗?霍尔蒙克斯在战斗这方面还是挺有优势的,毕竟原本就是以战争机器为目标制造出来的人工生命体,跟用零件组装起来的魔导机械相比至少没有那么容易坏掉。”

空旷的地下空间内部,只剩下了的莉莉丝和5号对立而站。

辛亏比斯帝国西北区的地下空间面积之广,而且是用测试魔导机械的专用材料来作为建筑骨架,即使是经历了刚刚那番激烈的混战也没有导致地下空间坍塌。

莉莉丝谨慎地将手中法杖横举在胸前。之前的激战中她始终在后方用自己的专属魔法支援“罗希”家的国家魔法师部队。自然精灵能够轻而易举地改变局部环境和构建魔法,在很多情况下都能成为优秀的辅助魔法。

然而现在只有她还有能力可以和5号对峙,意味着接下来她不得不使用自己的全力来击败面前这个看似坚不可摧的中年男性。

“那么,现在要怎么办呢?这里只剩下你一个人了,你应该也知道仅凭你一个人打倒我根本就是天方夜谭吧?所以说看清形势乖乖放弃任务,才是符合指挥官这种靠头脑胜任的职位哦。”

“对不起,我做不到。”

“是吗……”5号似乎已经预料到莉莉丝会给出这样的回答了,他从叼着烟卷的嘴角吐出烟雾,烟雾袅袅直上,“小姑娘,在我帮助你清醒过来之前,姑且奉劝你一句,国家魔法师并不是什么值得作为梦想去追求的职业。以我的角度来看就是这样。”

“诶?”

莉莉丝没想到5号看似随口道出的“劝告”居然不偏不倚正好说中了自己从小怀抱的梦想,也是现在自己会站在这里的理由之一。真的是巧合吗?

“虽然是属于公认的国家机关,国家魔法师以前的任务除了像帝都守备局专员那样确保比斯帝国的治安,还要参与很多非人道的实验,像是人体实验什么的也从百年前直到现在都有进行。比斯帝国内部一直没有放弃开发出能够取代魔装的拟态魔装,被拟态魔装开发实验吞噬的国家魔法师近百年来数不胜数,尼弥西斯结社只不过是重复了他们已经打下基础的工作而已。”

“人体实验……”

“你的父亲,是叫艾狄生对吧?那个男人应该就是拟态魔装开发计划的众多牺牲品中的一位吧。最终落得只留下遗传物质,奢望着有朝一日得到新技术之后再创造出同样优秀的国家魔法师作为替代品,然后被官方挂上因公殉职的美名,算得上是称不上宽慰的宽慰了。”

“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莉莉丝还没办法接受5号一下子揭开的那么多不知真假的帝国黑幕,她不敢相信竟然是为了这种愚蠢至极的理由就永远失去了唯一的家人。

“那种事情,比斯帝国内部知道的人就有不少,就拿你们的军务大臣福斯顿就应该很了解吧,毕竟是曾经参与过这项计划的高层。不过他始终过于正直,知道真相之后就退出了。如果你想了解过去那些事情,去找福斯顿他应该不会拒绝告诉你。”

5号仿佛就是艾狄生本人般地说着过去那些莉莉丝所不知道的事情。

“然后最能体现国家魔法师价值的地方就是战场了,像现在比斯帝国和特比瑞王国那样的战争。”

“但是那原本不就是国家魔法师的责任吗?既然选择了国家魔法师这个职位,履行义务本来就是理所当然啊!”

莉莉丝已经知道在知道这么多真相之后,依然这样说着的自己才是真正的异常。但是她单纯只是被不甘的心情所驱使,想要强行颠覆5号的言论,来证明自己此刻站在这里不是毫无疑问。

“继承家业也是你的责任,但是你却不顾家人的坚决反对选择走上国家魔法师的道路,你真的确定分清楚了作为家族长女的你和你那个入赘父亲的身份不同了吗?回到之前那个话题,不管是多么不合理的命令,国家魔法师都必须按照上层的命令去执行。相比之下尼弥西斯结社做着差不多的事情,而且还能感觉到有点意义。为了将来而行动,虽然听着不切实际而且谁也预料不到将来究竟又有什么变化,但是颠覆已经腐朽不堪的政权还算是大义之举。”

莉莉丝被5号这番根本找不出漏洞的诡辩压制得说不出话来。

“好了,关于你的父亲我知道的事情就只有这么多了,你们家的那些过往也是尼弥西斯结社事先调查过的。初出茅庐的小姑娘在这样的年纪就站在了国家魔法师指挥官的位置,无论如何都会让人感兴趣不是吗?”

烟卷燃烧到了末端,5号将烟头丢在脚边用脚尖踩灭。

“来吧,小姑娘。你不是要贯彻自己坚持的那份正义,成为‘正义的魔法师’吗?那么你究竟有没有能力证明给你应该打倒的敌人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