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

少女——塞西亚气喘吁吁地倒在了草坪上,身上的校服也有些凌乱。

在她的前面有个不论是表情还是氛围上都写着悠闲二字的少年,少年身上有一层宛若蛋清一般的淡淡白光。

“不、不行了~好累……”

少女对着塔斯举起双手投降,刚刚的练习似乎消耗了她许多体力。

她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打湿,胸口正因大口大口的吸入空气而剧烈起伏。

这样像是做完某种劳动活后的少女不免让人有些心疼。

“你没事吧?果然还是不要练这么久的好。”

因为她的体力根本就不足以维持这么久,所以在中途他好几次要求她休息一阵子,塔斯也很早之前就打算停止练习了。

看见她现在这个样子,塔斯也对她的倔强十分无奈。

凯琳特也曾经说过,当初是看中她那不向困难屈服的意志。

塞西亚向自己这位年轻的老师展现了与之相当的品格。现在看来,凯琳特并没有看错人。

她的性格与塔斯正好完全相反。塔斯是在途中遇到麻烦或者光看着就觉得麻烦时,就会放弃的人,塞西亚则是无论碰到哪种麻烦都不会退缩的人。

塔斯也很难跟这种类型的人相处,太过认真导致交流起来没有自己喜欢的那种悠闲的氛围。在这一点上,明明与塔斯不是同一类人,却能够和他一起带出这种氛围的伊莉丝却做得很好。

这应该也是为何自己能够跟伊莉丝友好相处的理由。不过他也不是说讨厌塞西亚,倒不如说还十分地喜欢这种品格,只是两个性格相反的人相处起来十分的麻烦。

“不、不用在意的,哈~哈~哈~我没有问题。”

虽然她是这么说,但是身体看上去却不是那样。

(没办法了……拉她一把吧。)

正当塔斯准备伸出手去把塞西亚拉起来的时候,脑袋仿佛被敲了一下般开始疼痛起来,在那一瞬间犹如数万只飞虫进入了大脑乱撞般地难受。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飞虫的声音还在回荡着。

它们似乎并不知道自己正在某只生物的体内,只认为自己被困于一片漆黑的狭小容器之中。

囚徒开始疯狂地探寻着通往外面的出口,从一切能够碰到的地方不停的挖掘与啃咬。

他恨不得把自己的头砍下来刨开头皮,把这群可恶的家伙连同自己的被污染的脑浆一同倒出来,似乎不这么做疼痛就永远都不会停下来一般。

后脑勺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穿破头骨冲出来一般。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无法忍耐无法忍耐无法忍耐无法忍耐无法忍耐无法忍耐无法忍耐无法忍耐无法忍耐无法忍耐无法忍耐无法忍耐无法忍耐无法忍耐无法忍耐——头要坏掉了——人要坏掉了。

他咬破自己的嘴唇,用朱红色的液体与疼痛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种方法是他所试验过最有效的措施了,治愈魔法或者把头塞进河流中冲洗都没用。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的这幅样子迟早会被人知晓。

他已经能够想象到伊莉丝、凯琳特、塞西亚,以及学院里的学生用看待怪物的眼神看他时的场景了,必须尽力避免那种事发生。

(我不是怪物……这到底是怎么了……)

(你……在想……呢?顺从……欲望……好了?)

不可以听从他的话,这是恶魔的耳语。

其实,它所说的欲望到底是什么呢?

想必搞清楚的时候就是自己无法控制自己的时候,那时就算知道也是没有任何用处。

苦痛——挣扎——折磨。

眼球开始发涨,浑身上下都好像有更多的飞虫在一口一口地咬着自己。

方才所饮下的些许殷红早已干涸在喉咙处,还想要渴求更多,更多的这种东西。

难以忍受这种非人的酷刑,脑子好像被人捣烂了,痛的无法形容。

两种痛苦相互“协助”,以求对塔斯造成更加多的伤害。

无法思考,无法喘息。

要比喻的话,把滚烫的一锅热汤倒进脑袋里应该就是这种感觉了,那种快让人快要发疯的痛楚还在继续。

那些“昆虫”还在吸食着他的脑髓,似乎填饱空腹之前都不会让嘴巴停下来。

(你到底在等……都已经这么……)

这种一瞬间产生的撕心裂肺的痛楚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有多难受,脑袋的痛楚使得他的脚步摇摇欲坠。

因为这些原因,所以他很明白。

那个自己最讨厌、最不想听到的声音会再出现。

(很好,你终于开始……)

与上次一样的声音,明明分不清性别和年龄,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发出那些声音的人自己似乎见过,却完全没有印象,只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在折磨着他。

(不用……很快……)

说着这些莫名其妙让人听不懂的话一点意思也没有,更让塔斯觉得可恨的就是,他尝试着逃避,但无论是晕倒还是睡眠都躲不过它的骚扰。

要是可以的话,他希望现在有人肯把他的脑子挖出来为他根绝这种痛苦。

无法忍受了,这声音好烦,比数万只昆虫拍动翅膀的声音更烦。

他只能单方面的做一个受害者,既无法摆脱又无法反抗,没有比这种事更加糟糕了。

“你给我……闭嘴啊啊啊啊啊!!!!”

终于还是不甘愿闭上嘴巴乖乖忍住这种折磨,他把忍耐不住的话以嘶吼的形势大喊出来。

这里不是什么闹市或街区,而是处在放学时段的阿克塔西亚学院中的某处空地,现在这个公共的“练习场”只有他们两个人在。

所以塔斯的声音只有除了他以外的另一个人能够听得到,但这不包括脑海中的声音及躁动。

躺在地上的塞西亚有些惊恐的看着他,姿势也从躺着改到了半蹲。

“你怎么了?!”

塞西亚虽然想靠近他,但是考虑到自己的体力不足和塔斯现在的状态,所以就不敢贸然靠近。

塔斯即使嘴上说着“不要紧”,他双手抱头发出嚎叫的样子看上去却十分的痛苦。

少女不明白他究竟怎么了,这样的情况能想到的就只有受到诅咒了,可是他却一直对此闭口不言。

据说不仅仅只是她一个人目击到这种情况,和塔斯来往比较亲密伊莉丝也看到过几次。

“没什么的,我拉你起来吧。”

他的头疼开始减轻了,那个烦人的声音也消停了下来,只是“虫子们”还有不少留在脑中。

用手按摩着自己还在一跳一跳地胀痛的太阳穴同时,伸出另外一只手把少女拉起来。

“真的吗?”

“嗯,是真的。只是又有点不舒服而已,很快就会没事的。”

塔斯知道,就算是说着这些违心的话也终究无法减轻自己的痛苦。

塞西亚握住他的手,借力站了起来。

“你还好吧?应该没刚刚那么累了才对。”

“嗯,休息了一会好多了。”

上次潜入造成死亡事件的元凶的阵地时,塔斯为了掩护伊莉丝她们逃离而孤身一人留在那里拖住魔物们,之后塔斯就无缘无故地倒在学园门口前。

这种折磨人的头疼似乎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而且还有很多东西不明白。

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间回到学院,为什么伤都好了,为什么伊莉丝会在那时做出那种事。

这些都宛如蟒蛇一样紧紧地缠住他,想不明白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他很矛盾,不论是思想还是行为都很矛盾。这些事明明是那么麻烦,可是却总有种不去追逐就永远都不明白的感觉。

要是这么说的话,自己做的这些事情又有什么意义呢?去想着莫名其妙的事情,去做平时自己绝不会想去做的事情。

(说不定我越来越变得不是我自己了……)

“对了,你打算一会回家吃晚饭吗?”

“啊,不。我通常都是去小店里吃的。”

听到这句话,塞西亚有点吃惊。

“欸?塔斯你不是自己做的吗?”

“自己做很麻烦啊,我又吃不了多少。”

“说的也对啊……最近天气开始变热了,食材也不好存放。”

“没错没错,实在是麻烦极了。”

塔斯嘴上是这么说,可这个并不是他不做饭的主要原因,或者说,只是其中一个借口而已。

“那、那……”

一副想说却说不出口的样子,她似乎有话卡在喉咙里。

“怎么了?”

“那能不能够和你一起吃呢?”

“可以啊,是去我平时光顾的店还是你来挑?”

塔斯一口答应了这个简单的请求。

“那么就带我去你平时去惯的地方吧,我也没什么挑剔的,可以的话就别去太贵……”

看来对方担心着和自己同样的事——都怕太贵了,这个共通点使得塔斯对塞西亚有了一些好感。

“也、也是啊。那就让我来挑吧,”

既然对方也这么说了,塔斯自然就挑最物美价廉的店了。这个点的话那家店应该是刚刚开店,现在走过去的话,刚好能有位子坐。

……

“老板!再来一杯!”

身上还穿着一条白色围裙,身形略显肥胖的中年男人把厚重的啤酒杯砸在木质的吧台上。

这个大叔在这间小店里并不是最显眼的人,吵闹的远远不止他一个,甚至还有因为喝醉酒而倒在地板上睡起大觉的。

这家店在阿尔括基上已经能够算得上是比较大的店了。店的结构只有一层,店面所摆放的仅够用于招呼十余人的木桌子以及吧台,便是这家店子的全部东西了。

虽说有些吵闹,但也不至于说是很杂乱和肮脏。不管怎么说,这里都不是应该用来约会或者该带女孩子来的地方,塔斯对此却不以为然。

塔斯和塞西亚走进店中,这个男人便向他打起招呼。

“哟!我还想着你这小子最近不来帮忙是去哪了,原来找了个这么可爱的女朋友啊。”

他身上能够闻到酒气,浅褐色的脸因为酒精的作用而变得红润,说话也像在集市叫喊一样大声。

听见他这句话,旁边的客人们也跟着笑了起来。

“什么女朋友,海姆大叔你真是的,小心我告诉你老婆你又来这里喝酒哦。”

“啊啊,我错了。千万别跟她说,一整天对着面包炉,现在才好不容易能够出来喝几杯凉快的。”

听见这位大汉说出怕老婆的话,他们把娱乐的对象转到了他的身上。看见塔斯似乎跟他们非常熟络的样子,塞西亚疑惑地问道。

“那个,塔斯和他们很熟吗?”

“对啊,虽然有些粗鲁,但却是经常照顾我的人。”

看见他们两个人的对话,又有其他人插了进来。

“小姑娘,你别看这小子这个样子,做起事来可是利落的不行。”

“没错没错!但就是不少的事都会害羞,我们还差点以为他是个娘们呢!”

看见熟人在塞西亚面前这么说自己,他只是一脸无聊的对塞西亚说。

“嘛,总之。你别看他们这个样子,实际上都是挺不错的人就是了,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吧。”

“嗯。”

她听取塔斯的意见走到了某张小桌子旁坐下,拿起菜牌看了下。

“哦哦,这真的是挺便宜的。”

“对吧,在我看来十分物美价廉了。”

饭菜上桌后,他们两人开始了闲聊。

“话又说回来,为什么你突然间想学剑技?我觉得和伊莉丝学几个魔法会更实用才对。”

塔斯拉出这个话题去询问塞西亚,被问到的少女用叉子把食物送进嘴里的动作停下了。

的确如此,剑技以及格斗术这些东西都需要长时间得去磨炼才会有所成就,临阵磨枪是起不到多大的效果的。要是花费这些精力去临时抱佛脚的话,还不如去学习比较容易的魔法更加好。

“原本我就拿魔法没什么办法啦……而且……”

她的话在奇怪的地方停了下来,塔斯不禁发出了疑问。

“而且?”

“我是目睹了你的剑法后,才有这个打算的。”

(又来……她们是不是想太多了。)

看见对方准备夸赞自己的样子,塔斯开始伤脑筋了。

硬把连魔物都没办法好好的打败的剑法说成厉害的东西,这实在是说不过去。

“额……”

“特别是看到你一个人留在那个地方时,我明确地感觉到自己是有多弱。”

“这也不全怪你啦。”

为什么自己阻止不了那种事的发生,自己就连拖延时间也做不到。

这些是塞西亚一直都在苦恼的无谓的事,当时并不是她的错所造成的,完全是出于塔斯自己的意愿所使,所以没有人能够把错赖在她身上。

要是因为这些事,塔斯很有可能会打算放弃教下去。

这种是自我弱小感的放大,也是对力量的渴求而扭曲的想法,要是放着不管的话迟早会步入歧途。

“你没有必要为那种事自责,我并不是被谁逼着留在那里的。为那种事去学习的话,你只会踏进错误的道路。”

“啊……我明白了,但是,果然我还是想要先磨练剑技!所以,明天能继续拜托你吗?”

她双手合掌地拜托少年,塔斯只好无奈地叹气回答她。

“好啦好啦,不过你要做好会比今天更加辛苦的准备哦。”

“嗯!我会加倍努力的!”

看见她这么精神满满的样子,塔斯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