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30日,考完期末考试的第二天,我本应该在家里玩个通宵,然后一觉睡到中午,可是现在我却起了个早,在青梅竹马家的旅馆外给她买早餐。
“唉~”
我叹了一口气,在心里感叹着计划与现实的巨大落差的同时,用宁欣夕的母亲给我的钱买好了三人份的早餐,然后踏上归程。
咚咚咚~
回到旅馆后,我轻敲了敲宁欣夕房间的门,并说了句“我要进来了”后,这才打开房门。
“哦,你回来了,我的小笼包买了吗?”
一句感谢也没有,像是敷衍般的话语不由得让人感到气愤。无论是脾气多么好的人,我想只要和她对话太过注意细节,那就绝对会被她气到吐血。
所以,我忽略了那些细节,就她提出的问题给出了简单的回答。
“买了。”
“豆浆呢?”
“买了。”
“煎饺?”
“买了。”
“还有……”
“还有?”
我感到有些惊讶。在我的记忆中,她明明只说了三种,那……为什么还会有后续?
(是我漏听了么?)
我开始有些怀疑起了自己的记忆。
然而,在这个时候,宁欣夕却捂着嘴偷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没、没什么。好啦,我让你买的就只有三种,你记的没错。”
“那你……”
她这种明显拿我开玩笑的行为,让我有些生气。
“好啦好啦,别在意这些细节,你赶快去把紫菱的早餐送给她吧。再耽误下去,凉了就不好吃了。”
“……”
虽然我很想反驳她的话,但是我的确要尽早去紫菱的房间,毕竟我和宁欣夕的父亲对于紫菱的事情,在昨天夜晚经过一番私下的商议之后,得出的结论就是今天由我带她去警察局尝试立案。
至于去警察局的事……现在已经过了上午9点,不用担心警察还没上班的问题,那么自然是越早去就越好。
如此考虑之后,我决定不与宁欣夕继续纠缠。
“好吧,那我把吃的放你的床头柜上了。”
“好。”
在得到宁欣夕随意至极的回应后,我“砰”地一声关上门,转身去了二楼紫菱昨晚睡觉的房间。
咚咚咚~
我敲了三下门,然而里面没有一点动静。
(是还在睡觉么?)
我第一时间是这么想的,于是我又敲了两下门,并朝着门里面大喊。
“紫菱,该起床啦!我早饭都买来了!”
“……”
然而无论我怎么加大声音朝里面喊,房间里面还是寂静一片,没有任何的回应。
“可恶啊!该不会……”
我紧攥着拳头,猛地锤了下门。
可就在这时,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只不过不是紫菱房间的门,而是与她房间相邻的另一个房间的门。
“喂!你给我闭嘴,我想睡个懒觉都被你吵醒了!”
从房间里探出半个身子的光头中年人朝我大吼。而我在看着他愣了两秒之后,露出了歉意的笑容。
“对不起,打扰您休息了。您继续,我就不打扰您了。”
说完,我蹑手蹑脚地走回了一楼,然后——
“凌姨!凌姨!钥匙,紫菱房间的备份钥匙!”
我边冲向前台,边朝着宁欣夕的母亲做起了求助。
“别着急,慢慢说。你要她房间的钥匙干嘛?”
看着陷入慌乱状态的我,她柔声抚慰起了我。
“好、好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然后陈述起了刚才发生的事。
“原来如此。”
听完我的叙述,大致了解了事情经过的她,脸色逐渐变得阴暗了下来。看来她应该和我同样,都很担心房间里的紫菱。
“凌姨,能不能把钥匙给我,我想开门进去看看。”
“哦、哦,那你拿去吧。”
说着,回过神来的宁欣夕母亲取下了腰间的钥匙环,用上面的某把钥匙打开了前台一个被上锁的抽屉,然后从中拿出了一把带有206标签的钥匙给我。
“多谢。”
从宁欣夕母亲的手中接过紫菱房间的钥匙并攥在手心,我随手把另一只手里的早餐放在了前台,紧接着毫不犹豫地转身跑向二楼紫菱所在的房间。
(千万……千万……不要出事啊!)
我在心里不停地祈祷着,但我心中那糟糕的预感却没有减轻,反而越来越重。
不久后,我再次来到了紫菱的房门前,毫不迟疑地将备份钥匙插入了钥匙孔,然后用力一扭。
(绝对……不要……出事……)
我握着门把手进行了最后一次祈祷,而后缓缓地打开了门。
“紫菱,我进来了哦?如果听到了我的声音,就请回应我一声!”
“……”
我的呼喊还是没人回应,所以我边前进边四下张望,打量起了整个房间。
这个房间无论是床头柜上的物品,还是放在入口处鞋架上的几双拖鞋都是那么整齐,完全看不出有其他人暴力入侵的痕迹。
“这是……”
突然间,我的视线落在了床边的一双紫色拖鞋上。
(原来真的是睡着了啊……)
视线逐渐上移至床上被撑起的被子,我不禁松了口气。
“喂,快起来了!”
几步走到床边,我双手抓住紫菱的肩膀轻轻摇晃了两下。然而,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像一只断了线的木偶一样。
“不是吧!”
我双手不由自主地加大了摇晃的力道。可不管我再怎么大力地摇晃的她,她依旧紧闭着双眼。
“喂!你别吓我啊!紫菱!你快点睁开眼睛啊!如果不是开玩笑的话,你就快点睁开眼睛啊!别再装什么睡美人了啊!”
我逐渐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开始大吼大叫了起来。
可下一秒——
“小浩,你冷静一点。”
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背后的宁欣夕母亲抓住了我肩膀,简单安抚了我一句。这让我有些失控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下来,但我的脑袋依旧空白一片,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凌姨,紫菱她是……死了……么?”
我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紫菱,抓着她肩膀的双手忍不住颤抖,瞳孔不自觉地放大,表情上也写满了恐惧。
看着这样的我,宁欣夕的母亲轻轻地把我的手从紫菱的肩膀上拿开,然后将我转向她,语重心长地说道。
“小浩,你冷静一些。现在我们还不知道紫菱她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不要那么轻易就做出这种结论。”
“可……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
宁欣夕的母亲以一句话剥夺了我反驳的机会,然后将我推至一旁,并把右手放在了紫菱左侧的动脉血管处。
“怎么样?”
我带有最后一丝侥幸的如此问道。
然而——
“还有脉搏,也就是说……”
我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
“也就是说紫菱还活着!”
“没错。”
“凌姨,你……你确定你没测错?”
在心里已经开始说服自己接受紫菱死亡这个事实的我,听到宁欣夕母亲所说的结果,不由自主地怀疑起了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是真的。”
“你再说一遍,我怕自己听错了。”
“你这孩子,刚才紫菱的死亡那么让你难以接受,现在我告诉你了好消息,你反而不愿相信了?”
“不、不,我愿意相信,可是……”
看着我欲言又止的犹豫模样,宁欣夕的母亲拉过我的右手,将我右手的手指摁在了紫菱脖子左侧的动脉上。
“你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
“这……这是……”
感受着手指传递而来的,紫菱的心跳,我差点喜极而泣。
“我相信了。”
充分了解到紫菱还活着的这个现实后,我终于能够说服自己相信紫菱依旧活着的这个事实了。
然而——
“紫菱还活着的话,为什么无论我怎么叫喊,怎么摇晃,她都毫无反应?”
又一个问题,摆在了我们的面前。
“这……我也无法下定论。总而言之,我们现在还是先打电话叫救护车来,把紫菱送去医院。”
“好。”
我很清楚仅凭我们两人,再怎么想破脑袋也无法得出结论。因此,宁欣夕母亲的提议十分的合理,也十分的有必要。就算她不说,我最后也肯定只有这么做。
不过——
“昨晚明明她还很精神,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我还是充满了不理解。
“谁、谁知道呢?或许是她自身有些什么隐藏的疾病吧。”
“是吗?”
虽然是有着这种可能性,但是一个拥有先天性疾病的人,父母真的会让她一个人随便出门,不加看管吗?又或者说,她其实是自己从那种被监管的环境中逃跑的?
不过……不论她是怎么离开父母,一个人出现在镇子外的山林里,现在最先考虑的果然还是怎么救醒她。
“总而言之,我现在来打电话,你就负责一会儿跟着紫菱去医院。至于治疗的费用……等我之后去医院的时候,我再去付。”
宁欣夕的母亲掏出手机,边点着屏幕边说的话让我有些纳闷。
“凌姨不一起去么?”
“我?我旅馆还有一些事,等我处理完这里的事,马上就去医院找你们。在那之前,紫菱就先拜托你了。”
(是真的有急事么?)
看着她脸上那满含歉意的笑容,我只能认为她的确有着急事要去处理。
(会是什么事呢?)
我虽然很好奇,但是在我将心里的疑问问出之前,她已经拨通了医院的急救电话。而等到她挂断电话,她只留下了一句“拜托你了”,便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之中。
“看来是真的有急事呢,凌姨她。”
看着宁欣夕母亲之前站立的位置,我不禁露出了一丝苦笑。
不久后,从赶来的救护车上下来的护士用担架将紫菱抬上了救护车,而我则如她所说,跟着救护车去了医院。
医院里的空气中充斥着刺鼻的消毒水气味。那令人生厌的气味不管你的意愿,只是不停地往你的鼻子里钻,刺激着鼻腔里的嗅觉细胞产生神经冲动,传递给大脑皮层。而现在的我正身处在这种让人不爽的环境之中。
不远处,过道上护士们正行色匆匆的推着推车不停往返,耳边偶尔还能听到别人小声议论着各种不治之症的声音。
(真是的,所以说……医院真是个讨厌的地方。)
我从小就很不喜欢医院,因为小时候生病去医院打针的时候听到的几乎都是孩子们的哭声,因为医院一直充斥着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因为医院是曾经……我与重要的人永别的地方。
(绝对不要……那种事情……)
这一刻,我回忆起了小时候在抢救室外焦急等待的感受,回忆起了听到她的抢救无效死亡时,那种世界在一瞬间崩塌的绝望感。
(那种事情……绝对不想再遇到一次啊!)
以不断冒汗的双手紧抓着自己的大腿,我的额头上,冷汗如同流水一样,不停地沿着脸颊滑落。
(可恶,怎么还不出来……)
(拜托了,千万不要出事啊!)
(千万不要出事……)
(千万不要出事……)
(……)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也不清楚自己的内心究竟重复了多少遍这样的祈祷,抢救室的门终于打开了。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的医生们迈着稳健的步伐从里面走了出来。
“医生,怎么样?她没事吧!”
一看到医生们的身影,我便焦急地凑上前去询问情况,然而他们每个人都不发一语。我从他们这样的态度中也大致猜到了结果,所以我的眼神逐渐黯淡了下去。
(怎么会……)
又一次……我又一次在医院里感受到了那种世界在眼前崩塌,自己却无能为力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