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银羚羊餐厅把自己的女儿们和孙启明一起接出来，随后把孙启明送到他自己家中后，梁素华哼着小曲继续开车。
当然，梁素华没有哼《喀秋莎》。
从来天湖市留学，到成婚正式定居，无论是学生时代还是工作时代，一起聚会时，总有同学同事起哄要梁素华唱《喀秋莎》。
当然他们也没什么恶意。因为梁素华本来是俄罗斯人，他们不过只是想找一个方便起头的话题罢了。只不过梁素华比起他人赞扬她《喀秋莎》唱的很好，更希望赞扬她中文说得溜……其实不看外貌，单听声音，偶尔还会带上方言口音的梁素华和普通的天湖人没太大区别。
“妈妈，好难听，停下吧。”
“哎呀哎呀心心真是的。”
每次聚会时，听完梁素华的歌唱，其他人都会冒着冷汗结结巴巴地赞扬梁素华唱得好。梁素华觉得，果然普通的华人很少听到纯正的俄语，所以不适应吧。
“你们的爸爸，可喜欢我唱歌了。”
“相信我，妈妈，那绝对是爸爸在骗你。”
“你们的爸爸可不擅长什么花言巧语，是实在人。对了，心心，你有没有把情敌好好扁了一顿啊？”
通过后视镜，梁素华发现梁冰心，也就是狄维娜的明显脸变得更白了。而梁婉玉，也就是西斯拉伯格则是低语。
“妈妈果然已经查过了吗，龙舌兰是谁……”
“那当然啦。”
就在大概半小时前，梁婉玉给梁冰心打了个电话。虽然待在客厅里没听得很仔细，但梁素华依旧在对话里听到了“不好了、启明星、龙舌兰”等几个关键词。不过早在知道自己女儿时常提起的启明星就是孙启明的周日起，梁素华就好好地调查过了身为主播的启明星，也自然早就知道了龙舌兰这个正牌女友的存在。
“我输了……输的一派涂地。”
“是吗？不过没关系。我的女儿，可是每次输到濒死，再站起来就会变得更强的战斗民族的后裔。”
“我没输到濒死！而且俄罗斯族也没有磨牙人那样的设定吧！”
“呼呼，至少混血会变得比双亲更强，这个设定还保存着。战斗民族和战争民族的混合体，你们是可以凌驾虚空……”
“那是反派的设定吧！”
“不愧是我自豪的女儿，吐槽的真是棒。”
梁素华笑着踩下油门，猛然通过刚亮起的绿灯，让她的女儿们见识到了女司机的可怕。
等到车子再度平稳后，梁婉玉有些犹豫地开口。
“妈妈，下次启明星再来我们家时，你不要再做出那种举动了……毕竟，启明星是有女友的人。”
“哎呀，那有什么关系。我和你们爸爸刚认识的时候，你们的爸爸也有女朋友。当然不是我。”
梁冰心和梁婉玉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话题，都是一愣。
“妈妈，以前是第三者？”
“怎么说那么难听。而且我从来不是第三者，这不是在质疑我的人品，还是在质疑你们爸爸的人品哦。”
听到母亲否定的答复梁冰心和梁婉玉都松了口气。毕竟如果听说自己是第三者插足推翻原配的产物的话，任何子女都会三观动摇。
“不过我从见到你们爸爸第一面起就一见钟情了。你们爸爸和前任那位分手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但在他失恋的时候我乘虚而入了是事实。”
“听起来好糟糕啊！”
“也没什么糟糕啊，不过就是灌了你们爸爸一点伏尔加，然后硬上……”
“更糟糕了！”
纠正，梁冰心和梁婉玉的三观在这一天还是被颠覆了。
“心心，小玉，任何时期的恋爱都未必能走到最后，学生时代尤其如此。交往不过只是个开始，代表两人从此之后要面对无数的磨砺。能不能通过这些试炼，除了主观因素外，也受很多客观因素影响。作为母亲，也是恋爱的修罗场的过来人，我在这里断言。”
梁素华轻轻咳嗽了一下。
“小启，和他那小女友，是走不到最后的。”
梁冰心和梁婉玉都露出了微妙的表情。从朋友的立场上来说，她们想要祝福孙启明能获得幸福。但从女孩子的角度说，她们希望孙启明无法和高剑兰终成眷属……这种阴暗的感情挥之不去。
“门当户对是很重要的。小启和他的小女友并不匹配。”
本来对于梁素华的断言，姐妹两人还抱有希望，但听到理由后，她们都露出了不满。
“妈妈太封建了。”
“现在这个年代没人在乎门当户对的，妈妈……那太势利了。”
“不，不对哦，心心，小玉。我所说的门当户对，不是单纯指家境好坏，更多的是指从小到大成长起来的环境给人格塑造带来的影响。一时的互相吸引会遮盖人格本身的不匹配，但长久下来必定会因处事理念产生分歧。这样的情侣，注定走不到最后。”
“但是妈妈……”
梁素华没有理睬女儿们的打断。
“我还记得很清楚哦，小时候你们和小启在一起时候的事情。当时你们看了我带来的神话集，心心，你玩过家家那时候就被叫做了狄维娜，小玉是西斯拉伯格，而小启，就是贝洛伯格哦。”
狄维娜是斯拉夫神话中的月神，西斯拉伯格是斯拉夫神话中的猎神，两者都是同阶的高神格的女神。而贝洛伯格，就是斯拉夫神话的太阳神。
“我们，根本想不起来那时候的事情了啊……”
“但你们依旧选择了狄维娜和西斯拉伯格作为自己的网名不是吗？这段记忆虽然被隐藏了起来，但刻在了你们的心底，潜意识中会陪伴你们一辈子。”
梁冰心和梁婉玉都沉默了，伴随着梁素华的提示，记忆开始逐渐在她们脑海中复苏。
“我们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吧，心心，小玉。在小启和你们都完全不记得彼此的情况下，你们再度相遇，又一次成为了好朋友……你们觉得，这是巧合吗？妈妈我觉得呀，用缘分来形容都是错误的。小启的父母是我和你们爸爸的师兄师姐，并且也是好友。我们是受着相同的熏陶，拥有相似的思想观念，然后教育着你们……心心，小玉，你们和小启无论分开多久，再度相遇时一定会和对方成为朋友，一定会觉得和对方在一起的时候能很放松……因为你们的理念，你们的三观，你们的处事方式，从小时候开始就是互相匹配的。”
回想起来，梁冰心和梁婉玉最初在《希格斯回环》的选手圈子里是很孤独的。只是一系列的巧合，她们开始玩起了《希格斯回环》，却意外地拥有天分，取得了罕见且亮眼的成绩。
然而，她们依旧感到孤独。
这个圈子里几乎全是男性玩家。和粉丝或是其他玩家在一起时，从小在女校成长的姐妹俩感到一种额外的不适。
那是一种，荷尔蒙扑鼻而来的臭味。
因为是混血美少女，梁冰心和梁婉玉从小就被周围人捧在手心里祝福。只是单纯地奉承都不会让她们不适。然而和其他男性玩家在一起时，一些人的举动简直和发情期的狒狒没有区别。在粉丝群里，一些玩家毫无人格尊严的言论让两人都想呕吐。
说到底也是因为《希格斯回环》的玩家群性别太过失衡。
然而就当姐妹两人萌生退意时，孙启明出现在了她们眼前。明明是一张死人般的扑克脸，姐妹俩却意外地对他有种亲近感。
——你们的操作和意识真是漂亮，以后能有机会一起练习就好了呢——
一次铂金公开赛狭路相逢后，孙启明是这么邀请梁冰心和梁婉玉的。放在过去有无数玩家这么邀请过她们，却都被拒绝。只有孙启明毫无邪念的欣赏，让梁冰心和梁婉玉觉得，和他在一起的话，能真正去享受《希格斯回环》本身。
然后一年转眼就要过去。不知何时，梁冰心和梁婉玉对孙启明的看法，就不单单是“擅长分析情报、好用的队友”那么简单了。
“在我看来，那个叫龙舌兰的孩子，根本不是你们的对手。心心，小玉，在小启这个问题上，你们的对手只有彼此。只要你们还继续和小启在一起，终有一天小启会和那个龙舌兰分手，而你们将会成为小启的归宿……前提是，到那时候，我的宝贝女儿们还看得上小启呢。啊，到了。”
终于驶到自己家门口，梁素华让两个女儿先下车，自己去车库停车。
搀扶着右脚扭伤的梁冰心，思索了一会，梁婉玉刚想要开口。
“姐姐。”
“小玉。”
两人近乎同时发声。
“啊，姐姐先说吧。”
“小玉你先说好了。”
又是近乎同时，长相都近乎一模一样的姐妹俩就好像镜子中映照出的彼此。也因此，她们都知道对方想要说什么。
“妈妈说，我们的对手只有彼此呢……”
既是姐妹，又是对手。在这个角度上，梁冰心和梁婉玉才互为宿敌。不过卡牌动画里的宿敌，也恰恰是感情最好的组合。
“也是呢，小玉，说不定我们终有一天要互相竞争。不过在那一天来临前……”
“我们就联手一起先把龙舌兰挤掉吧，姐姐。”
姐妹两人达成了默契的协议。从今天开始，她们就不会因为顾忌另一方的感情而对孙启明犹豫了。同时出手，互相竞争，不过一直到最终决战来临的那天前，她们依旧会是最好的盟友。
“说起来小玉，我逐渐想起来小时候的事情了，我们那时候经常一起玩麻将呢。我记得我们那时候都很爱哭，一直被启明星他袒护着呢。那时候我们总是一人一个胳膊抱着启明星……”
“是啊。说起来，我们到底为什么会想不起来这段记忆呢……”
就好像，有什么巨大的心理阴影笼罩在这段记忆之上。
这对姐妹还没有想起来，所谓的麻将是个四人游戏。
然后孙启明一直在袒护她们，就意味着——
有个对梁冰心和梁婉玉来说，绝对不想回想起来的人物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