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晚上孙启明和高剑兰在阁楼的两个门对门房间内分开直播。尽管Mayday已经答应孙启明会暗中在推荐栏里提高高剑兰的顺位，孙启明依旧非常担心自己“恋人”的首次独立直播表现如何。结果平时以牌风稳健操作细腻著称的孙启明因为分心的缘故不断失误。
——主播正在凤凰组探底吗？——
——菜还是主播菜——
《希格斯回环》的天梯最高等级组是凤凰组。每个赛季胜场与胜率到达一定程度进入凤凰组以后就不会再掉段，同时会在游戏中显示玩家在凤凰组的排名。本来孙启明每个月都能在月末结算中排进前一百，平时也会冲击一下榜首，今天他却连战连败，排名不断下滑中。
“嗯。前面一局的确失误太大了。我们来再看一遍录像反思一下吧。”
弹幕里七嘴八舌地评论着孙启明的表现。有的是合情合理地批评指出问题，更多是瞎起哄，甚至还有少数人是故意在谩骂。但孙启明全部都耐耐心心地解释每一手的抉择，一点都没有和观众对立或者干脆自暴自弃的意思。
迟钝，或者按西斯拉伯格的讲法，天然黑。孙启明非常擅长阅读他人的表情动作推测思路，却对他人的感情反应接受度很低。对孙启明来说，他无法分辨出那些无理取闹的弹幕究竟是因为观众理解有误还是故意在激怒他以此为乐。对他人的恶意和好感都不敏感的孙启明把异见弹幕全部理解为前者，细心地分析着每一手的操作，如果是自己错了就坦然承认，如果认为自己正确也会条理清晰地讲明原因。
这样的直播风格缺乏娱乐性，这也是孙启明连续直播了半年也没办法真正受欢迎起来的原因。
至九点时，孙启明已经创下了十连败的记录。虽然稳定的直播时段和时长有利于保持观众，但今天孙启明实在不在状态。向自己的观众们道歉后，孙启明还是决定提前结束直播。然而孙启明并没有打算休息或是去温习功课。他以观众的身份点开了高剑兰的直播间。
画面还没加载完毕前，高剑兰温和的声音首先从音响中传出。
“我最喜欢的卡片吗？应该是长庚辉钻。”
孙启明对《希格斯回环》中每一张卡片都非常熟悉。长庚辉钻是去年年初的补充包《辉钻弧光》的封面怪兽。当时宣传的标语是“超级速度！超级力量！超级异能！黄昏之时升起的审判之星，现在，制裁一切罪恶！”。不过这个补充包也常常被粉丝戏称“（敌人）超快超强超无敌”，在剧情中作为反派怪兽登场的卡牌反而更加实用。隐叶游龙、火目翼龙、深渊蛟龙都是出自这个补充包。
倒不是说长庚辉钻这张卡太弱。相反，御三家三龙加起来都无法战胜长庚辉钻这一张卡。然而长庚辉钻的召唤条件太过苛刻，绝大多数战斗要么在长庚辉钻登场前分出胜负，要么长庚辉钻登场时也不改变游戏的胜负走向。在这两年内的大型赛事中，长庚辉钻的投入率几乎为零。在孙启明的印象中，喜欢长庚辉钻这张卡的玩家几乎都是那些年纪较轻，刚开始接触游戏没多久的人。高剑兰不应该是这样类型的玩家。
画面加载完毕。游戏已进入终盘，摄像头拍摄下来的高剑兰表情既随意又自信。她一边操作着共鸣模式下的怪兽，一边继续着之前的话题。
“为什么喜欢长庚辉钻？因为长庚星和启明星其实是同一颗星哦。他们是金星分别在黄昏和清晨升起时的不同别称……”
高剑兰始终一边进行游戏直播，一边瞄着自己直播间的记录，注意到孙启明进入直播间的瞬间，话语终止了。高剑兰雪白的脸颊先是浮上一点点微红而后扩散至耳根处，活脱脱一整个心事被心上人发现的恋爱中的少女。
“你入戏也太深了吧……”
孙启明只是一个普通观众，他的自言自语没人听见。现在高剑兰的表现就好像一个真的热恋中的少女。然而孙启明知道高剑兰其实有心上人，只是为了达到直播出名的目的才找上自己伪装成恋人。这反而更让孙启明过意不去。
恰好在此时高剑兰的对手选择了投降。这一盘本来高剑兰的优势就已经很大了。回到菜单界面的高剑兰依旧吐不出一个词语，傻傻地看着直播间的新来访观众名单。
“这要冷场了啊！”
孙启明为高剑兰捏了一把冷汗。好在这时有一位观众提供了捐赠，这才让高剑兰回过神来。
“感谢您的捐赠，让我看看……想要让我唱支歌吗？嗯，这没什么问题……哈，对了，启明星，你在吧？和我合唱吧！”
捐赠者提出要求，不太过分的情况下主播尽可能满足算是这个圈子里默认的规则。有人指名高剑兰唱歌倒不如说正中孙启明和高剑兰两人下怀。高剑兰是天湖附中音乐节演唱环节的冠军得主。虽然孙启明在中午都会选择补眠回复体力，当时并没有去现场听高剑兰演唱，但据其他同学的反应，高剑兰的歌喉宛若天籁之音。
“仅限龙舌兰你今天开播我才答应的啊。”
孙启明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同意了聊天软件上高剑兰发来的连麦邀请。这样孙启明的声音也会出现在高剑兰的直播间中了。
密密麻麻地弹幕现在分为两派，一派高呼着“启明星滚出去，我们只要看龙舌兰！”，另一派则是在起哄着“夫妻合唱！夫妻合唱！”，让孙启明也不知道回应些什么好。龙舌兰则是在寻找着无人声伴奏。
论音乐成绩，从小学到高中孙启明一直是良好。这代表孙启明既没有凄惨到五音不全的地步，但同样无论怎么恭维都不能说有歌唱的才能。和高剑兰一起合唱的话，孙启明只希望高剑兰能挑一些男声部比较简单的歌曲。
“启明星，这首如何呀？”
出现在歌单界面中的曲子名是《The Phantom Of The Opera》。
“这不是歌剧么！给我看点气氛啊，选点观众们喜闻乐见的情歌不就好了！”
“唉？流行音乐我没怎么听过……”
孙启明突然想起了关于音乐节的另一个传闻。传说高剑兰的选曲与所有其他参赛者的曲风都完全不同……
“啊，抱歉。龙舌兰就挑自己擅长的吧。说起来这首也有摇滚乐队唱过，我会尽量跟上的……”
“好咯，那就开始吧。”
然而很快孙启明就意识到他有多不自量力了。高剑兰的独唱开完头后，轮到孙启明的第一句“Sing once again with me.”他就唱破音了。漫长的四分钟过去后，孙启明瘫倒在椅子上。
“这难度太高了吧！”
就结论而言孙启明根本高音唱不上去。而高剑兰则唱的几乎和原声一模一样，两人配合下来演唱效果变得异常滑稽。另一边高剑兰肩膀轻轻抖动，一副不停在憋笑的样子。
“不好意思启明星。不过我真的不会唱一般流行的情歌，平时家里不会听这些……那接下来换我独唱一首就继续切回《希格斯回环》直播吧。我看看……《memory》如何？”
“结果还是歌剧哦！”
孙启明忍不住吐槽。始终保持着微笑的高剑兰显然心情很好。看到高剑兰的反应孙启明总算心里一颗石头落地了。不管怎么说，高剑兰并不是不情愿地逼迫着自己直播，相反她相当享受直播的过程。高剑兰曾经说过，要用直播给观众带来笑容。不管这个动机是真是假，如果主播自己不能诚挚地带着笑容的话是绝对不可能给观众带来笑容的。至少高剑兰没有这方面的问题，这就让孙启明放心了。于是听完高剑兰独唱后孙启明安心地选择了离线复习功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