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后面跟着好几个仆人的路德从学校里走出来时,他马上就看到了一个很奇怪的人。
这里是凡尔纳学院,里面的学生包罗万象,从野蛮粗狂的兽人到优雅纤细的精灵应有尽有,所以有一两个看起来很奇怪的人是很正常的事,但他很清楚,这个人即使在这所学院中,也是个奇怪无比的人。
首先说,他并不是凡尔纳学院的学生。学院规定每一个在校学生,只要在学校的范围内,就要一直穿着学院的制服,所以放眼望去,即便高矮明显的个头在校园里走着,但却都穿着同样的衣服,而眼前的这个人,他却只穿着破旧的麻布衣裳,所以他一定不是这里的学生。
再一点是他的个头并不算大,却背着一柄看起来只有强壮的兽人才能拿起的宽大巨剑。剑身以皮革包裹,露出的剑鞘相当朴素,就只有简单的花纹雕刻其上。这把和这里的随意一把剑比起来都显得不入眼,但这把剑的主人似乎对它相当在意,剑柄的花纹凹陷处相当干净,而这是一般人常常忽略掉的。
和那把与其体型做对比的是在他腰间别着的一把武器,那应该是匕首之类的,从刀鞘的长度来看,应该不超过一肘,即便做刺客的匕首也有些短了,做近身武器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对这个东西他似乎就不怎么在意了,他的一只手掌心抵着刀柄,五指罩子般笼罩而下,随意地把玩着。
路德继续向他靠近,这时又发现了一个他奇怪的地方,就是他始终都是面无表情,既无背负着沉重巨剑的疲惫,也无把玩匕首的惬意,就好像什么都对他无所谓一样,他就这样走着,和路德擦肩而过,两人的命运似乎就只有在这一瞬间重叠了一下而已。
路德既不感到难过,也不感到遗憾,每个人一生中都在遇到陌生人的过程中,对他们产生兴趣是值得回味的事,但对他们追根究底就是无意义的事情了。路德摇摇头,将想法丢到脑后,因为他已到了目的地了。
这里是学院中最大的一片广场,也是最热闹的一片广场,虽然离校舍有些远了,但那并不是能减缓这里热闹气氛的理由。广场上有座直径二十米的喷泉,喷泉上雕刻着伟大神抵得石像,石像伸开的手掌上漂浮着一团青蓝色的光芒,清澈的水流正从里面湍湍而出,击打在下面水池里的水面上,溅起一颗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水珠。
而在石像前方的空地周围,则是围满了人,大大小小的人发出高声呼喊,兽人的嗓门快要将常人的耳膜撕裂,路德忍着巨吼钻过人群,他的仆人们却不敢在这种地方对那些学院里的学生推推碰碰,而留在了人群外围。
那么,映入路德眼帘的是相对而立剑拔弩张的两个人,两个人路德都很熟悉,毕竟三人都在一个班级,所以路德对他们两个为什么会站在这里的原因相当清楚。在他左边的那个是个贵族,某个贵族家的公子哥,他有着一张略微刻薄的脸,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就像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在他右边的则是一个平民……真的是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不止一丝的平民气息啊。不论从衣着还是装扮上,都只有在城市的贫民窟里才可以看到。
凡尔纳接收任何种族,任何年龄,甚至任何阶级的学员,这就是它不可思议的地方,没有人会在意那些穷人,所以即使让他们来到了这里,也不过是给贵族们增添一个娱乐项目而已,校方对这件事视若无睹,好像是默认贵族的这种欺凌行为,于是贵族的行为就越来越变本加厉了。如果说把平民接到这里来只是让他们活受罪的话,那也不见得,往常平民想要出人头地的话,是没有可能的,但在这里却有一线希望,虽然不多,但在学院深处的伟人墙上,确实挂着某些战功荣耀的平民勇士。
今天这件事的起因在于,闲的发慌的贵族少爷惹恼了自尊心极强的平民勇士,于是在旁人的鼓舞下,勇士就向少爷发出了挑战,虽然手中的玩物会向自己发起挑战对这位少爷来说是有点意外,但这件事在他今天这道菜品中,相当于作料提味吧。
就路德来说,平民的这个提案……相当不明智。
虽然平民确实有破格提升的可能,但在那之前,他们所受的教育和所经历过的一切都不是可以相比拟的,这场战斗将会一边倒。
战斗在围观人群的吼声中开始了。
平民先一步冲了出去,他迅速拔出腰间长剑,摆出中段姿势,他的动作流畅,看来似乎训练很认真。
而另一边,则,一动也不动,就像向自己冲来的不过是一阵风,对稳如泰山站在这里的自己一点影响都没有,他勾起他薄薄的嘴角,戏谑地看着对自己冲来的愤怒雄狮,然后才显得有些懒惰的抬起右手,伸出食指,对着他凌空一点。
淡淡的红色光芒如荧光般在他的指尖悄然浮现,然后在前冲而来的那人脚边突然出现一个红色小圆球。这是元素术的简单应用,在往常的战斗中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因为在那时每个人都会在身边召唤出微量元素,这些元素可以对周边异常的元素聚集做出解析,在触碰到它时就会让其溃败,所以这只是一个不入眼的小把戏而已。
但,虽然说训练认真,但对还没学过元素术的人来说,要让这团元素溃败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在一脚踢中这团元素后,雄狮再次成为平民,像球一样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最后趴在了讥笑的贵族脚边。
贵族将一只脚放在了平民头上,碾来碾去,并说出一些辱骂的话,路德皱起眉头,他不愿去管这档子事儿,提出挑战的是平民,那他就该知道失败的结果是怎样,如果对这种结果在事后哭哭啼啼,那就算在隔天于垃圾桶里发现他的尸体也没人会去同情。
路德摇摇头打算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一把短剑不知何时如恶魔的利爪般插在了正在变态兴奋中的贵族的胸膛。
他咧开夸张的嘴巴陡然凝固,然后一点一点地垂下头,盯着那把如死亡将他笼罩的短剑。
他至死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不明白的还有路德。
他一点一点地垂下头,盯着那把如死亡将他笼罩的短剑。
这把短剑如同瞬移一般从那边跑到了他的胸膛。
接着他就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