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霜月
圆月划过楼阁高高翘起的屋檐,水银般的月光照进敞开的窗户。窗内觥筹交错,丝竹靡靡,原来是某位贵族的夜宴还没有结束。
大殿被无数的灯火照得通明,平民为了节省灯油很早就睡下了,也只有贵族才能如此豪奢,夜夜笙歌。
灯光中,一位贵族酒意正酣,他坐于主位,似是宴会主人,一边把酒倒入口中,一边摇头晃脑欣赏音乐。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嬉笑声,似是有小孩在街上奔跑玩耍。
兴致突然被打断,这让他十分恼火,赏月听音本是雅事,怎么可以让不知礼仪的粗鄙之人扰乱?
仆人来到庭院外,想要按照主人的要求赶走闹事的小孩,但是当他们来到街上时连一个鬼影子都没有看到。月光下的街道空荡荡静得如同定格,像极了传说中的鬼城。
他打个哆嗦,想要进屋去禀报,但在这时,那嬉笑声又出现了。
在安静的夜晚,任何一点儿声响都显得十分刺耳。他左右挑望,但是街道两头并没有人。等到静心听那声音的来向,却发现它似乎在以极快的速度移动,刚才还在南边,转眼间就到了北边,再一转眼又跑到了另一边,像是一颗玻璃珠,在平安京内弹来弹去。
他想起了传说中看不见身影的鬼魂,浑身颤抖着想要逃跑,就在这时明亮的月光突然被遮挡了一下,他抬起头,看到街对面的阁楼顶上正站着一个奇形怪状的影子,像是有小人骑在一只巨大的青蛙上。因为背着光,影子的面貌隐藏在阴影里,只有一双血色的眼睛正发着寒光直直的盯着他。
“要来一起来玩嘛?”
“啊,妖怪!”
他们大叫一声连滚带爬的跑回大殿,一下子打乱了酒宴的秩序。
正待主人想要呵斥时,却发现一个巨大的青蛙怪物就蹲在窗外,头顶上的一颗独眼正转着眼珠往屋里瞧。
“一起来玩嘛!”
“啊!”
贵族、仆人、侍女一下子涌出此间大殿,纷纷寻找隐秘之处,把自己掩藏起来,但是耳边似乎还能听到那阵阵嬉笑的声音。
“快,快请阴阳师大人!”
月光铺满了中庭的白沙,使得庭院内不需要灯火就亮如同白昼。
月色正好,但是晴明却一脸的沉重。
平安京的阴气越来越重了,星象却仍然晦涩不明,似乎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件正在暗地里慢慢发酵。特别是那个叫歴的神秘人,虽然知道了他的名字,但显然是一个假名,至于他的身份也是查不到一丝一毫,他的目的更是一无所知。
如果打开阴界大门和阴界裂缝,是为了让彼岸的居民和阴气来到世间,但歴的所作所为似乎又不是执着于这一点。无论是大门还是裂缝都在被打开的同一时间被重新封印,不但阴气并没有渗出多少,就连跨界的鬼怪也没有一个成功。之后歴却对那些裂缝不再理会,雨女和凤凰火的回报也显示裂缝并没有任何异常,显然不符合打通阴阳两间的猜想。
难道有更深层次的阴谋?
无论是引诱神乐,还是诱杀自己,都表明他有着明确的打算和目的,只是那目的是什么?
想不出来。
那神乐噩梦中的仪式是他做的么?
晴明与神乐的关系已经好转,在噩梦中给了晴明一刀让神乐十分自责。她虽然记起了曾经被一个阴阳师伤害过,但是那个阴阳师是谁,她并没有想起来。但是巫蛊师的蛊惑却让她以为那个人是晴明,所以才会做出伤害晴明的事。
事情说开就没有了心结,而晴明现在更在意噩梦中那个仪式,他查遍了阴阳寮的事件簿都没有发现那个仪式的记录,他甚至翻阅了阴阳寮曾经的阴阳师名录,也没有查到歴曾经存在过的迹象。
神山是禁地,又在阴阳寮的监视下,举行那么大的仪式,阴阳寮不参加是不可能的。
这其中似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疲惫的坐到阳台走廊的地板上,叹息一声,他也希望有个人来分担一下脑力劳动。
但是一听说要思考阴谋诡计,源博雅直接就拍拍晴明的肩膀:“晴明,你大胆的去想,不管那家伙要干多大的事,你只需要把最厉害的一个留给本大爷就行,保证不用你动手。你先想着,本大爷还有个约会,回来再帮你想……”
比丘尼就更直接了:“想那么多做什么?等他自己跳出来再解决就是,人生苦短,还是要把握现在啊。”
一个长生不死的人感叹人生苦短,总会有一股讽刺的意味。
这两人靠不住,神乐小白就更不行了,小孩子还是开心的玩耍吧。
就在晴明无力的扇着扇子的时候,源博雅突然回来了。他原本说去平安京赴约,这才过了半个时辰,难道仅仅就为了见一面。
丢下一盒樱饼给神乐之后,就匆匆来到阳台走廊,坐在晴明的身边。他一向是先和神乐笑闹几声之后才会想起晴明,今天不知为何转了性子。
“想问你对乘坐着青蛙、人类外形的兔妖有没有什么头绪?”
“是说山兔的事么?”
源博雅的到来早就引起了小白的注意,小白对妖怪十分熟悉,听到描述就能知道是什么妖怪。
“你知道么?小狗。”
“我不是狗!是狐狸式神!!人类外貌的兔妖,骑着青蛙,跑得又很快的就是山兔嘛。”
听了小白的话,源博雅表示同意:“对,对对,跑得很快,连阴阳寮的阴阳师都抓不到它,我有几个青梅竹马的贵族,晚上因为听到它走动的声响被吓得完全睡不着,最后哭着来找我。哈哈哈……”他一边笑,一边拍着地板,似乎说朋友的难堪让他很开心。
似乎发现自己这样夸张有些不妥,源博雅又补充道:“那几个家伙总是附庸风雅,见本大爷操弄弓箭,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见到他们出丑,难得畅快一次。”
“所以你这么快赶回来,不要脸面的求晴明,就是为了抓住那妖怪,大大的赚次脸面?”
被人用刻薄的话揭破了心思,源博雅有些急怒,但是一看走来的是比丘尼,心里顿时打个突,不再言语。
“伴随着新的邂逅,一股动乱也即将到来。总觉得,是在说有什么将会被带来的意思”
“说的就是现在么?”
撇了一眼源博雅,比丘尼把自己的占卜结果告诉了晴明。
晴明在呢喃一句之后就沉默了下来,他闭目思考了一会儿才一拍折扇站起来。
“走!我们去看看。”
月光下的平安京带着银边,在深邃的夜空中留下一道绝美的剪影,步行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会有一份心灵的平静……如果没有耳边的喋喋不休的话。
“我原本也不想找你们帮忙的,但是那家伙跑的实在是快,本大爷明明在北边的一条大街见到了它,谁知道又听说它出现在南边的九条大街,看它逃跑的速度这么快,肯定算不上什么强大的妖怪……不过,万一它很强大……”
“是,是,我一定让给你。”
请求晴明出手似乎让源博雅觉得很没面子,所以一路上不停的诉说那妖怪的难缠为自己找台阶下。
好容易才让源博雅闭上了嘴巴,晴明就看到前面有几个阴阳师走了过来,把他们拦下。
“阴阳寮处理事件,请离开这里!”
“在下是阴阳师晴明,我们也是来处理那妖怪的,听说那妖怪跑得极快难以捉摸,需要大量人手把守街道,所以我们愿意听从阴阳寮的调度。”
晴明想要和阴阳寮合作捉妖,但是那阴阳师却并不接受,他似乎不想要外人插手,一直以上官命令为由催促着晴明他们离开。
“晴明师兄!”
正在双方争执不清的时候,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走了过来,一身白色的狩衣在月光下明亮得有些耀眼,正是晴明的师弟保雄。
随着保雄的到来,小冲突很快消弭无形。
“有晴明师兄的帮助,这下我就更有把握除掉那妖怪了。”
在双方协商之后,保雄决定让晴明他们自由行动。
谢过保雄之后,晴明一行人逐渐走远,最后转入街角不见,而保雄却依然保持着远望的姿势,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名拦下晴明的阴阳师见他们关系亲密,心中还有些忐忑。
“在下不知长官与晴明大人……”
抬手制止他说下去,保雄转身收起微笑。
“你做得很好,继续守卫这里吧,不要让任何人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