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这不是简单操作操作就会的东西。
我本以为Limit对代码之类的东西应该很擅长,毕竟也算是那东西之下的产物,但看她无比困惑地上看下看也不知道怎么做之后,自己才终于打消了这类偏见。
“果然还是把那家伙叫出来吧?”
从这个门口把脑袋往外探,一眼就能发现Z那紧闭的房门,虽说我们俩的交谈声并不大,但这里也足够安静,他不可能没听见吧。不过回想一下那位大叔刚才的反应,我忍不住怀疑他是躲在房间里哭鼻子。
“不用麻烦他了,实现这种机制的基本原理资料库中有相关的记载,按照这个再摸索一会儿说不定就——”弹出的大红色警告窗口让她的话戛然而止,一阵手忙脚乱之后才算是把它给消除掉。
看样子一时半会还没办法了事。一想到这儿自己竟然松了口气。
“……那我先出去一下?”
“嗯,成功的话我会叫您的。”
我很清楚,继续呆在那间屋子里的话只会让自己愈发焦急。
还是得出来透透气才行。或许早该怎么做了,变更一下环境,转变一下思路,或许灵感突然一来就能想到段还算合适的话。
走出两三步,自己又在原地转了个圈。
突然好累,还是坐一会儿吧。
我趴上沙发,布料并不精细,粗糙的质地只带来一种莫名其妙的触感,于是也只好坐起身,半靠在这上边了。
自己好像还没有认真端详过这个木屋的构造,即便是今天坐着喝下午茶的时候,也是一心去考虑别的事情了……我发誓,感慨饼干好吃只是这其中很小的一个部分,真的!大部分时间我都在考虑正事,比如该想个什么办法把Limit支开单独问问Z,再比如Limit为什么还没有问及到有关于自己的事之类的,现在看来,这两件事虽然都已经成真了,但不得不说,它们都没有达到自己期许的结果。
于是拜此所赐,目前而言我唯一知晓的估计就是这里有三个房间、一个厨房,一个放有沙发茶几的客厅,以及一个桌子被我砸坏还没来得及补上的餐厅。就占地面积来看,算不得多么宽敞,但在有条理的布局之后,至少看上去还是空出了足够的活动空间。
用圆木拼接成的墙面多多少少会有些因不平整出现的空隙,这样没办法实现遮风保暖,应该是考虑到了这一点,Z还在屋内这侧多添了层木板,特地刷成乳白色,如果 不是我闲着没事伸手敲敲,估计还不会发现。
总而言之,这屋子虽然做得不算结实,但也可以说足够了,至少和另一位满脸胡茬的大叔做出的屋子相比要好得多。嗯……顺带提提人的话,他们两位都和我拌过嘴,不过论有趣程度,还是没戴眼镜的那位更会说话,毕竟他可不会动不动就哭鼻子。
“啊……对了。”一想到Z,我突然记起他递给过我的一本手册,没错的话Z是说那里边写着有这里所有设施的使用方法,那么现在正困扰着Limit的东西也肯定是有的。
他递来的时候我并没有接,这之后他又是会把它放在哪呢?
目光环视了一圈屋子,我很快发现了房间角落处那个孤零零的书架。对,他还说过让我拿本书学学做饼干来着。
木质的书架有三层高,一走近便闻得到一股纸质旧书特有的臭味,原本五颜六色的书皮大都褪了色,让书脊上印着些旧体字也变得有些模模糊糊,说起来这种字虽然和现在正在用的字同根同源,但让我来辩认的话也得费一番功夫。
果然我还是对这种东西喜欢不起来,真不知道这些作家们是怎么把这些东西写出来的,明明瞧一眼就让人脑袋大。好吧,话是这么说,但在找到那本手册之前,估计还得让它大一会儿。要怪只能怪自己当时怎么没伸手把它给接住,现在也只能这样一本本地挨着找了。
什么什么看不懂的编程什么什么看不懂的项目开发,书架上边两层的技术类书籍挺多,看那发皱的模样,估计是被那位眼镜大叔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其中能找到Z之前说过的料理教程书,抽出来翻了两下,不仅是彩页还有配图,我就挺喜欢看这种……现在可不是时候,况且自己晚饭也没吃多少,再看这种书简直是自找罪受。
所以接下来就只剩最下的一层了,我倒记得他拿出那本手册的时候明明没有弯过腰。算了,就当是他一时兴起吧,反正现在也闲着没什么事,找不到的话就回去看看那本彩图书,这么想着,我干脆蹲了下来,于是一眼便注意到了最低层那排鲜艳的色彩——
“儿歌?”瞧见书脊上的字后自己忍不住念叨出声。
Z竟然还喜欢看这个?是该说他童心未泯还是……哦,我算是知道他为什么老是哭了。
“知道我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背后传来的声音让人措手不及,我直接蹦起身,又在瞧见那发红的眼眶之后连忙止住准备挥出去的拳头,随即张嘴骂人:
“管你怎么来的,突然跑到别人背后你还真是不怕死啊?”
他笑了笑,那表情却并不开心:“抱歉吓到你了。”
“你不是一个人躲屋子里发脾气哭吗,怎么?哭完了又跑出来了?”
“你就当是吧。”
“……你再嘴硬一下就好了。”这么老实地承认那我还真是不好再说什么。
这位大叔蹲了下来,从最低的书架里抽出了那本《儿歌》。
“关于‘Z’这个称谓,你问过我的对吧?”
“对,问过,你不是一点也不想说吗?”
他把书摊在地上翻开,印着“字母歌”标题的第一页被撕掉了小半截。
“这是本二手书,从旧书店里买来的。”
“我知道,看得出来。”当然,事实上我并不能看出来,因为它们都挺旧的。
“我买了很多书,上边这些都是,”他指着我先前就浏览过的那一排书脊,随后手指又重新回到了那本书上,“吉娜放进购物车的就是这本,我们买回来之后才发现,这一页缺了小半。”
竟是在说起她女儿的事情了。
“所以你是想说什么?”
“会唱吗?这首歌,现在这类拉丁字母应该还在使用中吧?”
突然蹦出来的一个词让我愣了愣,虽然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但这个词从小到大还真的是第一次听说。
“……会唱啊,这个什么什么纳定字母。”
“拉丁。”
“你讨打?”
“抱歉……”
他的确是有了些笑意,如果Limit也能这么快笑起来就好了,“可能确实没人再提起过这个称谓,毕竟新体字已经把它们都归纳进去了。”
“嘁——”我怎么觉得他就是故意来嘲笑我的。
“所以,你会唱吗?”
“这歌谁都学过吧……你让我唱给你听?”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被Limit拒绝了很难过所以你这是打算让我来角色扮演啊?我们两个可不像哦?还是说你已经饥不择食了?”
真是那样的话我的拳头还是挺有杀伤力的。
“不,我们是在说那个称号的由来不是吗?”
这倒的确……所以我真的要唱?思考半晌自己也不明白他这么做的用意,只好困扰地盯着他。
“……”
“看这个歌词就好了,即便不唱出来也没事的。”
像是知道我在顾虑什么,他把书往我这边推了推。
好吧,那就默唱,字母歌~ABCDEF……不对劲的地方很快浮出了水面。
“少了个Z。”
咦,Z?
“照着书学这些字母的吉娜老是记不全,我就干脆和她说把我当成那个‘Z’,从那以后,每次她唱起这首歌,都会四处找找看我在哪里,”
眼镜大叔的视线放回了书上,轻声说道,用那种回忆着什么事情的口吻,
“当她记得熟了,不看书也唱得出来时候,我就成了Z。”
“原来是这样,”
我还以为会是个更特殊点的理由,“所以你就舍弃掉自己的名号了?你原本是叫什么来着?”
“有机会的话再告诉你吧。”
“有什么关系嘛,反正连姓都知道了。”
他还是摇头,合上书递给我,随即站起身:
“你刚刚是在找那本手册?”
“是这样没错……你倒是先回答我的问题啊。”更奇怪的是把这书给我干嘛?难不成让我都唱一遍?
“走吧,让我来帮你们,省下翻手册的功夫了。”
看样子是铁定主意不打算和我说,甚至连转身走向房间的动作都这么果断干练。在我把这儿歌重新放进书架的时候,我注意到了旁边那一排的儿童向读物,挺多的。
如此一来,应该也会有其他很多可以说,幸好早和他讲了不感兴趣。
在他进入房门之前我追了上去,这次换了个问题。
“吉娜多少岁?”
他停了停,随后说了出来:
“九岁……现在的话应该是十九岁了。”
“哦……所以你是?”
“嗯,我猜,她长大之后会是这个模样。”
我点头。
这样的话,就像真的见到了她一样。
重新进入房间的时候,Limit弄出了满屏看不懂的字符。看她一边比对着自己投影窗口中的字符,一边在键盘上一个个找的模样,还真是不忍心打断她。
不过Z可能是认为她这是在瞎搞,所以一进屋就直接伸手拍了拍那位埋头苦干的马尾少女。
“Limit,你这是在做什么?”
“是,我正在确定这台计算机的处理器调度机制和文件系统格式,硬件关系我已经确认了,这项工作完成之后应该就能用二进制码编写一个可执行文件。”Limit头也没回地答着,很严肃,当然,不排除是因为她这会儿还不清楚问她的是谁。
“让我来吧,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的入手角度没有错,而且还很厉害,但效率实在是有些低了。”
“……咦?”
看少女现在的意外表情,估计是才发现站在她身后人的是Z。难不成她还以为是我?我的声音明明和这家伙完全不同啊。
她很快站起身,把座位让给那位眼镜大叔。而接下来Z进行的操作只是双击了一个图标,接下来的画面就是先前我们看到过的“等待信道接入”。
“……就这样?”
这不是和之前我们刚来的时候完全一样吗?
“怪我,之前没有告诉你们怎么输入,”
他拉开这木桌唯一的抽屉,从中拿出一根长长的接线,随后递给旁边的少女,“Limit,你知道这个的用法吧?”
“啊,是。”少女点头,一手捉住马尾,另一只手很快找准后颈处的接口,将缆线插了进去。
荧幕上的画面有了变化,却只是弹着些乱七八糟看不懂的提示。
对Z而言这些似乎并不算是什么大问题,于是那语气丝毫不变:“重新呼叫一下那个通信记录吧。”
“是。”
一系列的“confirm”终于是呈稳定状态依次递增,借以这个画面相对静止的状态,我也才看得清楚这些字样。
画面陡然一黑,很快传出了熟悉的促响,而距离一张人脸的出现也没过去多久。
“喂?”
正是这位穿着白大褂喜欢吃些莫名其妙东西的女子,看桌上那空了一大半的咖啡杯,她估计是又喝了不少。
“是她没错吧?”Z特地转过身来看了看我们。
“嗯,没错,非常感谢您。”
“那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大叔的神色里没有多出什么异样,“哦对了Limit,视频信号和音频信号还是要靠你机体自身的硬件,记得把它们都激活。”
“我明白了。”
难怪亦步现在仍旧是一脸困惑的模样,估计她现在看到的就只是一个没有声音也没有画面的黑框。于是又惹得她不确定地“喂”了一声。
“喂什么喂,吵死啦!”于是我当即回了一句。
“丫头?是你啊?”
“晚上好,亦步。”
标准的Limit式问候,希望她能喜欢。我随即象征式地行礼退场,照着从某部老电影里学来的姿势。
“Limit!”
画面那头的女子竟忍不住站了起来,过了好久才终于坐回椅子,随后伸手拍了拍胸口,和我刚刚说话时的反应可真是天差地别。
“太好了……你没事啊,听见那边集中区报出警告的时候可把我吓了一跳。”
虽然一直都有注意到,但她的那对东西还真是……惹人嫉妒。
我只能这么说了。
“让您担心了,我的运气不错,在逃脱追捕的时候正好遇到了Z,啊,就是我的制造人哦。”
后颈还连着根缆线的少女回头指了指正站我旁边的大叔。
“哦!您好!我是Limit的管理人亦步,幸会,Limit的事真是多谢您了。”
“幸会,这没什么的,”
即便是面对着如此标准的自我介绍,Z这家伙也只是点点头说几个字就打算了事么。在我正奇怪着的时候,他后退几步,又继续补充了一句,
“你们继续吧,不用在意我。”
还真是让人没法理解,不过看他盯着荧幕若有所思的神情,我忍不住凑过去,用手肘戳了戳他的腰:
“怎么样?”
“什么?”
我伸手把嘴掩了掩,避免亦步读识到我的唇语:“我是说那女的怎么样,瞧你看得这么认真,应该是还觉得不错吧?”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
“啧,我是在说有关于你脑袋里那该死的荷尔蒙的事!你还非要我给你挑明了说啊?”
“这个意思啊……这姑娘确实挺好看的,不过为什么要问我这么个老家伙?”
看起来他还挺有自觉,所以既然能懂刚刚还在瞎装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说你看上了就把她收了吧,哎,她都这么大了还没个伴儿,很让人操心啊。”
“哈哈,还是不了,这么个好姑娘可不能被我给糟蹋,我只是在奇怪她在那些信件中给我的印象差异。”
“印象差异?”
他摸着下巴再次看向了那块荧幕。
“读那些回信的时候,我还以为这位管理人会是个非常轻浮的女子,但现在她看上去比我想象中的要稳重很多。”
看样子他应该还不知道尧叶偷拿信件这事。
“虽然我知道原因,但还是不说了吧。”
“什么?”
“什么都没有~”
不过,非常轻浮么。有机会的话我会如实转告给那位轻浮女郎的,虽然我猜那家伙会以此为荣。等等……这么一说,好像我也和轻浮两个字沾了边?很好,那以后就穿长裤了。亦步稳重这点倒也不假,我还没见她穿过什么暴露的衣着,一直都是裹得严严实实的,就连现在也是穿着个正装,以前我和尧叶拿她开些色色玩笑的时候经常把她惹得满脸通红,之后她就会一脸正经地对我们说教好久。
真是怀念那个时候啊,虽然三个人挤在一间破房子,却好像每天都过得还算开心,且不说那层表皮之下是不是些被藏起来的东西,至少那份欢愉是没办法造假的。
我把视线重新转到了正对着话的另外二人身上,Z也没再问下去。
在我和这位大叔聊这些东西的时候,Limit她们之间的寒暄问候也正好结束。
“我给你打过好多个电话,可一直是没信号……我还以为是这边信道的问题,差点就想把这堆老古董给扔了呢。”
“让您费心了,我应该早些和您联系的。”
“不不不,我没怪你,这只是些事情过后常有的感慨啦。”
“这样吗?”少女有些奇怪地偏了偏头,那条马尾也随之晃了晃。
“你刚刚说你现在是在地下对吧?”
“嗯,Z修建出的一个空间。”
“Z他?一个人?”
亦步忍不住看向了Limit身后的大叔。果然,换谁听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如果她亲眼见到了这里的大小肯定会更加惊讶的。我忍不住瞟了瞟旁边这位眼镜男,估计直接问他也只会被含糊过去吧。
“是这样没错。总之目前而言,我和李瞳只能暂时待在这里,从这一天里也没有遭到什么危险的情况来看,应该可以说是很安全的,只是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出得去……”
“这一点的话……估计快了,应该就是最近几天,集中区里的AX就会调走大半。”亦步在说着的时候还顺带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这样么?出了什么事吗?需要那么多AX。”
“我也只是听说,好像是管理局这边的一个实验项目取得成功,大概是需要大量的实机装载来检测具体效果……我看看,”
她拿起旁边的平板划了划,随机又一次地看向了屏幕这侧的Limit,“应该是和那个大机器有关的项目吧,具体的资料还得下载一会儿。”
“您是说‘Armor’?”马尾少女似乎是有些在意。这个称谓即便对我而言印象也是十分深刻,毕竟那么大块头的东西,换谁也该记得住。
“是叫这个吗?嗯……总之,还在城市圈外我和你联络的时候,管理局这边就已经对那个大家伙设立专项组了,过去这么一两个月也的确是该见点成效,啊——下好了,我看看。”
那位大胸女开始埋头研究平板上的文档,这边胸挺软的少女就在荧幕前傻愣愣地干等,至于我……等等,这个情况下可不能算进其中,否则就是自找没趣,彻彻底底的自找没趣。
说到底为什么我的关注点变得奇怪了?
“哦……看这样子已经有些成果了,还是利用AX的拓展性,我果然没猜错。”
她一边自言自语似的念叨,手指一边继续划动着屏幕,
“有了!模拟战斗数据,配备新机能模块的AX可以有效瓦解目标装甲展开的矢量立场……估计三十台就能彻底摧毁那台……‘Armor’,虽说所谓的模拟战斗数据并不是百分百的准确,不过既然都达成了‘摧毁’的这个目标,那估计也是有七成以上的把握了吧。”
就是说,那个看似无敌的Armor终于也是快被摧毁了么,亏我前些日子还觉得它蛮帅的。
“您之前所提到的过几天后的集结……是不是就是一次对反叛军那边反攻?”
“嗯,虽然刚刚我说的是实验,但看了这个之后,我想很有可能就是准备来一次突袭了。”
这让Limit沉思起来。突然的安静多少让人有些不习惯,于是我的脚动了动,让鞋底拍着地面发出了些声响。
“Limit?你问这个做什……”
“这之前,”
亦步被Limit突然抬起的头打断了话,“就是在我离开城市圈后,我去了一个城市,不被管理局所认可的,称之为非认可区域的地方……”
似乎是明白Limit准备给她讲个故事了,屏幕那侧的女子也安静了下来。
“那是反叛军的一个据点,他们是由很多反抗现有制度的人们组成的,虽然资料中一直在说这外边充斥着危险的高能辐射,但在亲眼目睹了那一切之后,我可以很确信的告诉您,外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我想亦步应该早就清楚这个了,不过现在的她依旧是没有多嘴。
“我想让那些悲剧结束,所以我选择了加入他们,之后的事虽然坎坷,但也让我明白,什么才是唯一能和管理局相抗衡的东西。”
“……”
我和亦步应该都明白了Limit说这些话的用意。
“虽然我没有再作停留,自己也不再是反叛军这个身份……但我还是想……还是想帮他们一把,我不能让最后一点希望消失掉……”
Limit的声音在渐渐变小,就好像她自己也明白这个意味着什么。但我也可以说她不明白,因为这个事情的不现实。
我的确是很想阻止,但Z已经先我一步出了声。
“你是想做什么?”
本以为他会走出房门是已经想通了,现在看来或许也只是强行压抑啊。
“至少把这个消息告知给他们。”
“来得及吗?”
“或许……”这犹豫着不开口的模样没有否认的意思。
“那为什么还要说这些做不到的事?”
“我只是……我只是觉得自己必须去做些什么,真正清楚两边情况的人,应该只有我和李瞳两个……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反叛军很有可能会输……”
她看了过来,依旧是那种不确定的语气。
“那种家伙灭不尽的,只要这个破制度还在继续延存,那些家伙就会再出现……”
“不,那太久了。”
“久就久啊,反正早晚有一天这所谓的城市圈会被推翻掉,我们等着就好了啊。”
她摇头,使劲地摇头。
“我不要。”
“现在的你能做什么!光是出去就会被发现,还指望着做什么?!”
Z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这让那位马尾少女吓得缩了缩,抬头看去的时候,那双眼睛里又重新有了些晶莹。
我很想附和着出声,最后却只能归于沉默,不敢作声。
“Z。”
“……”
屏幕那侧的女子叫了叫那位眼镜大叔,在注意到他把视线移过去之后继续说道:
“别怪她。”
也只是三个字而已。
我明白的,对这个人而言,她只会无条件支持Limit,正如我现在最不想看到的那样。或许我也是该去说些什么的,站在和这位大叔相同的立场支持他的观点。
我还是没有。
“她现在究竟是什么处境你难道是在装傻?!什么叫别怪她啊!看着她往枪口上撞什么都不做就是对的了吗?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嗯,我的确不知道,但我猜得出来,她经历过的一切,看着她的眼睛就猜得出来。”亦步冲那位大叔露着她的微笑。
在我最想死那段时间里,一直能看到的那幅微笑。
太狡猾了。
这样的话,我不也就什么都做不了了吗。
“……所以,你是在支持她去送死?”
“我只会尽我所能地保护她。”
亦步这么回答,“这是从我当上管理人的那天起,就一直在做的事。”
“这只是在送死!这只是你的狂妄!反正去送命的人不是你,才能说得这么事不关己?”
Z甚至是在狠狠跺着脚。我当然明白那份急切和焦躁,但不论怎么样,他的这话也有些过了。
换作其他人的话的确会有可能,但这一位绝对不会。
我就是这么毫无根据地相信。
所以我拽住了他的衣服,蛮横地把他拖向后边的墙面,甚至让他的脑袋和墙面碰撞出闷响。
Z肯定会很意外,猜到如此,我也就没有再去看他的必要了。
“Limit。”马尾少女的视线应声朝了过来。
我该怎么做,我又必须做什么,其实答案很简单的,只是自己想得复杂了而已。
我是有自己的意愿没错,但现在,我的意愿并不重要。
“决定好了?”
“……我不知道。”
她像是有些沮丧。
“是不知道要不要去,还是不知道具体怎么做?”
我的问句让那双眼神恍惚片刻,突然坚定起来。
“我不知道,具体怎么做。”
所以我看向了荧幕那侧的亦步,从我开口以来,她就一直没有再说过话。
“你有主意的,对吧?”
“嗯。”
“把握呢。”
“四成……不,九成吧。”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了,亦步口一改,胜算竟立刻拔高一倍之多。但按她的性格,肯定不会这种时刻开什么玩笑。
她应该的确是有办法的,而且可行。
“具体点?”
“延续Limit的想法,我们把这个消息告知给反叛军,但这次要说的不止是这个消息,再带上一点与那个新机能模块相关的资料,按照他们能做出那种机器的水准,应该能很快找到对策。”
亦步说得很流畅,她的脑海里应该已经有了一个完整的方案,可她又是什么从什么开始做这样的计划呢?我猜不出来。
“为此,我们需要做什么?”
也不需要猜。
“潜入管理局,把存储着相关资料的芯片带走,而这件事,只能由Limit去做。”
我们都看向了那位马尾少女。
“是,我会去的。”
“详细的计划我会编成文档发送过来,现在Limit你需要知道……”
她们开始说与这次计划相关的内容,我明白,自己即便听了也没什么用,该做,能做的,我都已经做完了。
后退几步,我靠墙坐了下来,从被我拖着撞上墙之后,旁边这位大叔就一直是在这么坐着,一声不吭。
“撞疼了?”
“嗯。”他揉着双眼间的穴位,这么应了一声。
“那还真是抱歉。”
“不……的确是我不够冷静,本来都决定要接受这个事实了,”
他放下手,吐了口气,这才缓缓睁眼,看向坐在荧幕前的少女,“放弃我的提案,就是为了做这些危险的事么?”
“不能理解?”
“不能理解。”
我俩之间安静了片刻。
“所以,这样你就放心了?”他仍旧是在看着Limit的背影,
“呵,怎么可能。”
我感觉到了他转过来的视线。
“那为什么还要阻止我?”
“让你别再白费功夫了还不好吗。”
“……是么。”
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也是后脑靠着墙地看了过去。
看着那条因为点头而起伏的马尾,看着那单薄却挺得笔直的脊背,也看着那仿佛什么情绪都藏匿了起来的侧脸。
“她在想的事,可没人弄得明白,”
我是在这么感慨着吧,所以才如此干脆地说着,“不过也的确不让人意外,就像我从没见过背着壳的兔子一样。”
“……乌龟壳?”Z突然接了话,我本不指望他会这么做的。
“也可能是蜗牛壳……或者螃蟹壳。”
“这样啊。”
天知道我们是在聊什么,毕竟我们自己都不知道。
Limit和亦步的声音还在继续,这会是个很详尽的计划,难怪是九成的把握。
“喂,问你个问题。”
“嗯。”
我猜,现在问的话,他会愿意回答。
“你最后一次见吉娜的时候,她在做什么?”
“……她说想给米璱儿和我摘些刚开的花,我让她去了。”
“嗯哼?”
“我是在悬崖下边找到她的,她应该是想去摘那些开在崖边上的花吧。”
“……崖边?”
“因为很漂亮,即便现在我也觉得,那些花很漂亮。”
“这样,”
我抬头看了看这由一块块木条封成的屋顶,几乎是脱口而出,
“一起去不就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