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在主屋的约翰听到爆炸声,赶到仓库时,已经是一段时间以后的事情了。

「发生了什么?!!」

冲到曾经是仓库的地方,发现碧斯蒂平安之后,约翰才放下了悬起来的心。不过,面对全毁的仓库,约翰不禁的皱起了眉头。

碧斯蒂指了指天空,指了指眼前的少年,表示少年是从天空落下来的流星。

「原来是这个家伙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吗?等等,这个家伙是从天上?从平民层那里掉下来的?」

回过神来的约翰不敢置信的问道,

「怎么可能,你以为平民层离这里有多高啊,从那里摔下来肯定是会摔成肉酱的。」

看到约翰显然不信任的反应,碧斯蒂有些生气的鼓起了脸。

不过,无论碧斯蒂如何的抗议,该不信的事情,约翰是绝对不会信的。

比起少年的来历,约翰更加关注的是少年的伤势。

红色的长枪正中心口,并且将其贯穿。不管怎么看,这都是回天无术的致命伤。虽然伤口的周边没有血迹,看起来颇显诡异,但是这也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还真是过分啊...」

约翰叹息着,

「虽然这条街道早就无法无天了,但是大伙终究还是有些克制的不弄出人命。像这样夸张的杀人手段,并且全毁我的仓库...看来,‘巡兵’们偶尔也要做点事了。」

比起是对着女儿说,约翰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而碧斯蒂的关注点与约翰完全不在同一件事上。她则是表示想要把少年以舒适一些的姿势放平到地面上。

因为,虽然少年现在的姿态从正面看起来还是比较有型的,但从侧面看起来,就只剩下了悲凉与滑稽。再者说,虽然少年已经逝去,但总是以现在的姿势插在这里,怎么说也太可怜了一些。

「尸体的处理费,仓库的修缮费,真不知道有没有谁可以帮我承担一下啊...」

比起悲伤与感慨,约翰考虑的是更现实的问题。

于是,碧斯蒂再次指责起了约翰。

就在这时,不应属于这个场景的声音,悄然的响起。

「咳...」

顿时,父女间的交谈戛然而止。因为,这个声音显然不是他们两人发出的。

「咳...咳...」

轻轻的咳嗽声继续的响起,约翰与碧斯蒂都带着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了少年的方向。

只见,少年又咳了几下,然后嘴角露出了一丝的鲜血。

其他的先不说,少年明显不是一具尸体。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我亲爱的女儿啊!你快告诉我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你难道是想告诉我,我眼前的这个家伙,从‘平民层’掉了下来,然后胸口插着一支长枪,却还活着吗?」

由于实在是太过难以置信,约翰忍不住叫了起来。

不要说约翰,就连碧斯蒂现在都是不敢相信的神情。

即便她是亲眼看到少年的降临,她也不愿意相信如此不符合逻辑的事情。

人类的生命力,可没有这么顽强。

「天啊,‘平民层’的家伙们已经可以胸口开着大洞还能蹦来蹦去了吗?」

碧斯蒂伸手,止住了约翰。

既然少年还活着,现在首要的事情就是为他提供比现在更好的环境,而不是去讨论少年还活着的原因。

就这样,在一个与平常没有丝毫区别的日子里,约翰与碧斯蒂,捡到了一名来自天上的红色流星。

一夜之后。

第二天,约翰顶着朦胧的睡眼,昏昏沉沉的做着开店的准备。

这一晚,约翰父女没少为这名重伤的少年折腾来折腾去。约翰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为一个素不相识的少年做这么多,但无奈碧斯蒂的兴致很高。

说实话,约翰不认为根本没有多少医护知识的两人,能对重伤的少年做出多大的贡献。更何况,能从高空坠落而且胸口穿透还能活着的不可思议的生命力,就算放任不管大概也能慢慢的恢复。

打了个哈欠,约翰推开了店门。

由于时间的不足,这一天的早上,约翰只烤了平时一半份的面包。虽然这些都不一定全部卖得掉,但约翰还是保险起见的混进去了一些过夜的面包,然后看着那满满的盘子满意的点了点头。

格拉托尔小镇唯一的面包店,又开始了新一天的营业。

面包店的生意,一如既往的不怎么好。加上今天因为要照顾少年,看板娘的碧斯蒂不在店中,原本就很可怜的营业额又是造就了一个新的最低点。不过,约翰倒是不在意这些事情。倒不如说没有人打扰,他能更安逸的在店中补觉。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过了多久,期间还接下了三次<交换>,转瞬间夕阳便斜射了下来。

简单的收拾好店铺,约翰返回了家中。

只见客房的床上,浑身绑着绷带的少年痛苦的皱着面孔依旧在昏迷着,而在床边,则是因为疲劳而趴着睡着的碧斯蒂。

「有什么必要对这个小鬼这么上心嘛...嗯,脸倒是长的蛮可爱的。」

约翰不解的挠着头,打量着少年说着。对于一名男性来说,<可爱>实在说不上是称赞的词语。

「呵呵,我这女儿完全没有包扎的天赋呢。」

看着全身被绷带绑的乱七八糟的少年,约翰不禁的感叹道。他甚至有些搞不清,少年脸上痛苦的表情是因为身上的伤,还是因为被绷带绑的有些窒息的原因。

「等等,不对!」

约翰的脸色突然一变,察觉到了一处异常的光景。

少年胸口的红色长枪,居然不见了。

对于那柄长枪,约翰可是印象至深。因为那柄枪的缘故,无论是少年的搬运还是安置,父女两人都费了极大的气力。

而就是那么一柄充满了存在感的枪,居然从少年的胸口消失了,只留下了错综复杂的盖住了胸口伤痕的绷带在原来的位置。

「喂喂,碧斯蒂,我亲爱的女儿,快醒醒!」

惊愕之下,约翰连忙晃着碧斯蒂的肩膀,把她唤了起来。

带着不耐烦的神情,碧斯蒂揉了揉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反射着昏暗灯光的约翰的秃头。

啪!!!

于是,碧斯蒂毫不留情的拍了这秃头一掌。

「你在干什么!」

在头顶被留下五指红印的约翰尖声的叫道。

碧斯蒂皱了皱眉,表示醒来的第一眼看到那令人火大的秃头,正常人都是会拍上一下。

「正常人才不会那么野蛮好吧。算了,比起我的这个秃头,那个小鬼身上的问题才是关键。」

约翰指了指床上的少年。

碧斯蒂顺着约翰的手指看了会少年,然后露出微笑,对着约翰问道:

意外的长着一张可爱的脸对吧?

「哦?你也这么认为?不对啊,你看着他就不感觉有点什么不对吗?」

面对约翰的提问,碧斯蒂歪了下头,显然是很不解。

「枪啊,胸口的长枪不见了啊。是你拔掉的吗?先不提强行的拔出枪是不是相当于给予他致命一击的行为,那个枪长度都超出你的身高了,你是怎么做到的?然后拔出来的枪呢?那么大的东西想藏都不好藏吧。」

再次面对约翰的一连串提问,碧斯蒂露出了疑惑的神情。而这份疑惑,很快就转变成了古怪以及凝重。因为,就如约翰所说的一样,碧斯蒂做不到拔走长枪也同样没有理由这么做。

「好吧,换个问题。他胸口的长枪,是什么时候消失的?你一直在照料他,至少应该能发现这一点才对。」

被如此的问道,碧斯蒂突然呆了一下,然后目光开始游离了起来。

将之前歪着的头歪向另外的方向,碧斯蒂用很可爱的姿势敲了下自己的头,然后吐了吐舌头。

「喂!你怎么能这个事都不记得啊,你这一天到底都在做些什么?不会是一直都在趴着睡觉吧?」

约翰说话的时候,碧斯蒂已经将目光移向了远方,似乎忽然对灯光照出的自己的影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哎,我真的是...」

突然觉得头开始剧痛的约翰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也无所谓吧。和这个小鬼扯上关系,今天也是最后了。过会我就将他交给治愈师和巡兵,他为什么有这么强的生命力,就让治愈师想办法。那长枪到底去了哪,就交给巡兵去头疼吧。」

听到约翰的决定,碧斯蒂的脸色一下就慌张了起来,连忙挡在约翰的前面,想要阻止约翰顺势的将少年扛走。

「你阻止我也没有用,这是决定好的事情。而且,这也是最好的选择,无论是对他还是对我们。对他来说,在治愈师那里可以得到更好的治疗。而且有巡兵的保护,之前把他胸口穿透的犯人应该也不会再嚣张了。我们继续庇护他,不仅没办法对他产生帮助,反而还会害我们自己卷进多余的事情里!」

约翰严厉的说道。他考虑的很周全,所以这番话说的很全面,于是也就充满了说服力。

碧斯蒂抿了抿嘴,脸上是有些不服气的表情。但是,当她看到少年身上,自己绑的难看又可笑的绷带之后,便也垂下了头。

原本,现在的事态就不是一对平凡的面包店店主与店主女儿可以解决的。

约翰挠了挠头,觉得自己的态度也许太凶了一些。他倒也不是不能理解碧斯蒂的心情,从小作为独生女的碧斯蒂,也许把这名少年当做了弟弟一样的存在。或者更过分一些的话,碧斯蒂把他当成了随处捡来的流浪猫狗也说不定。

不过,这名少年终究不是流浪猫狗,也同样不会是碧斯蒂的弟弟。

他是来自平民层的红色流星,是胸口被贯穿一个大洞还可以顽强存活的怪胎。他与这个面包店,是格格不入的。

让碧斯蒂失落几天,总比被卷进莫名其妙的事件中要强上许多。

呼的做了一个深呼吸,约翰前走几步,准备送走少年。而就当他准备伸手将其抱起时,他看到了。

那是一双苍蓝色的双瞳,清澈明亮并且深邃无比。就好像只要一直往那双瞳孔中看去,蓝色的光景就会无限的延伸一般。

而与这双眼睛相配,是宛如利刃一般锐利的目光。

约翰盯着这双眼睛看了半晌,内心中泛起的是止不住的寒意。

不知,让约翰的内心如此动摇的,仅仅是一道目光,还是本应重伤濒死的少年,不知什么时候已然醒来的这个事实。

总而言之,约翰伸出的手停滞在半空之中。现在的他,完全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