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啦,小瑞。”
“……不用。”
感謝的最後,徽因學姐有那麼零點幾秒鐘露出了一個壞笑——她果然是故意的啊!
雖然她馬上便把壞笑掩藏在了正經的表情中,可我是不會忘記剛才的笑容的,一輩子都不會啊!
總而言之先盡量保持冷靜,宋天瑞。
雖說是第一次以這樣的順序坐着,可仔細一想我又不是沒有試過和這兩個人待在一起。
冷靜,冷靜,只要冷靜下來萬事都不是難事。
“林依同學,你的身體恢復得怎麼樣了?”
還好,徽因學姐不是遙。
儘管她想要戲弄我,卻也會好好地幫我圓場。
現在之所以向沙發另一端的阿依搭話,除了關心之外,還有着想要轉移遙注意力、以便讓我在期間冷靜下來的想法吧。
太好了,徽因學姐不是遙真是太好了。
想着想着,我的心情就慢慢沉着起來了。
目前的處境是很危險,但只要有徽因學姐在的話已經沒什麼好怕的了。
——大概吧。
“痛痛痛痛!”
我的心情逐漸穩定下來時,身體突然發出了疼痛的訊號。
向傳來疼痛感的地方一看,原來是遙這傢伙正竭盡全力地擰着我左手的手臂。
“干哈子呢你。”
“天瑞你剛剛在心裏面說我壞話是吧?”
“……”
對啊,一放鬆下來把這茬給忘了。
要是完全放鬆警惕,我的內心想法就等於一覽無遺地暴露在遙眼前了。換而言之,我不得不在保持冷靜的同時警惕着身旁的青梅竹馬啊。
——人,為什麼可以活得這麼累呢?
“已經好了很多了,謝謝關心。”
和心境發生了一百八十度變化的我不同,阿依的表情由始至終沒有太大變化,估計內心也是一樣吧。
我能看出來的東西,徽因學姐自然能看出來,甚至還能看得更加通透。
意識到阿依現在很低落後,我們的學生會長馬上採取了行動。
“前兩天,我去找我姐姐的一個朋友問了一下林依同學你的情況。”
“我的情況?”
“嗯,他說脊椎受傷后的康復需要很長的一段時間。最短也要在兩三個月內才能恢復原本一半左右的運動能力,所以不要太過失落也不要太過着急,不然說不定會弄巧成拙。”
“兩三個月內……徽因學姐,你姐姐的那位朋友是?”
“是一位國內脊椎治療方面的專家哦。”
“……脊椎治療方面的專家……”
“沒記錯的話,他今年已經五十五歲了。”
“真的要兩三個月才能大概恢復原本的運動能力嗎?”
不愧是徽因學姐,短短的幾句話便讓阿依的眼中重新有了光芒。
“脊椎是很纖細的部分,容易受傷,受傷后也需要注重調養,不然的話有可能引發二次受傷。”
“……這樣子啊。”
“這都是那個醫生和我說的,林依同學你想知道更多的話,改天我帶你去找他瞧瞧吧。”
“麻煩你了,徽因學姐。”
徽因學姐不是為了安慰人而安慰人的類型。
簡單來說,即使她絞盡腦汁地去思考該如何達到安慰一個人的效果,最終從她口中道出的絕對不是謊言。
考慮到夏紀緣小姐的名模身份,徽因學姐在機緣巧合下認識了自己姐姐的朋友也很正常。雖然我覺得大概是阿依出事後,徽因學姐拜託夏紀緣小姐給她介紹了這方面的專家就是了。
不過這個事實是怎麼樣根本無關緊要,重要的是徽因學姐沒有對阿依撒謊。
“小瑞,韻然同學和伊語詩同學她們人呢?”
“在廚房裡準備着今晚的蛋糕。”
“是嘛,那我進去看看。”
“徽因學姐,我也和你一起去吧。”
“嗯?林依同學你也要一起去?”
“嗯,我剛好想要活動一下身體。”
“……好,那我們一塊去吧。”
面對阿依這蹩腳得不行的借口,徽因學姐差點沒忍住笑出來。
我們家的籃球笨蛋明顯是想要就剛才提到的那個醫生再詢問一下相關內容,要不然,利用你這個女孩子是不會輕易踏足廚房的。
不是說她不願意給韻然她們幫忙,只是她很清楚自己去了也只會幫倒忙。
也許她還想要趁機悄悄問一下徽因學姐關於鄭裕琴的處分吧,不過此時此刻只要明白到她的心情稍微好轉了一點就夠了,剩下的交給我們的學生會長就可以了。
我要做的就是在今天調整好狀態,隨後接過徽因學姐手中的棒子,把阿依身上的問題全部解決掉。
“徽因學姐果然是徽因學姐,一出手阿依的眼神就變了。”
“是啊,能夠輕易地做到我做不到的事情。”
兩人走進廚房后,我和遙開始感嘆着那位學生會長的厲害之處。
“也有天瑞同學做得到,徽因學姐做不到的事情啊,遙你說對不對?”
“唉?有嗎?”
“……遙!”
雖然有點生氣,可遙說的和我內心裡想的一樣。
除了一些不好笑的黃色笑話外,這個世界上不存在我做得到、而徽因學姐辦不到的事情,只有她願不願意去做的問題而已。
“天瑞你有什麼是你能做到、徽因學姐做不到的事情嗎?”
遙這傢伙,明明知道答案還要明知故問,真是有夠討厭的傢伙啊。
“基本沒有吧。”
“基本沒有?”
“不要在意細節,小希。天瑞的意思是完全沒有。”
“既然這樣為什麼要用『基本』呢,天瑞同學?”
就算你用兩眼汪汪的眼神看着我我也是不會說的啦和希,真的告訴了你那不等於把你給污染了嘛。
話說回來。
“……”
剛才徽因學姐在的時候還好說,現在她走開了,我們幾個該怎麼辦?
感覺換個位置坐也不是,就這麼坐着也不是啊。
原來如此,遙跟景軒先前是帶着這樣的心情“劫持”着我的啊。
此時此刻我腦海里劃過了某個成語:坐如針氈,真的是有種針在屁股下面扎着的疼痛感啊。
之後直到徽因學姐她們從廚房裡出來為止,我們在沙發上的四個人一直這麼坐着,莫名的尷尬氛圍始終盤旋在我們周遭。
“坐下吧韻然,我把菜端出來就行了。”
“不用,我不累。天瑞你累的話和大家一起坐下來吧。”
“今天最累的那個人都沒說自己累呢,我怎麼好意思喊累啊。”
無論是什麼樣的派對,時間基本都是過得很快的。
不一定是因為快樂,不一定是因為有了難忘的回憶。光是和各種各樣的人對話聊天,就足
夠讓時間悄悄地於指縫間流逝了。
眼看黃昏隨後便要與夜晚擊掌交班之際,我從大廳里離開,為了弄熱今天下午做的飯菜走進了廚房。
走進廚房后,我看見韻然和我離開前沒有太多區別,仍然在忙碌着各種各樣的準備工作。
直到可以把飯菜端上桌了,我們的文學社社長仍然不願意坐下來休息一會。
“韻然同學和天瑞同學你們都坐下吧,飯菜都拜託你們做了,身為這個家的主人我不能到最後什麼都不做啊。”
這頭我剛在感嘆着沒有辦法說服韻然去休息,另一頭又聽到了和希的煩惱,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你才不是什麼都沒做啊,顧鈺同學。”
“哎?”
“你不僅要招呼大家,還要負責盛湯不是嗎?所以其他的事情就交給我和韻然吧。”
“是啊小希,別太在意這些小事,咱們又不是外人。”
“雖然話是這麼說沒錯,可你也別一副理所當然的態度啊遙。”
和感到不好意思的和希相比,一副老大爺模樣的遙完全沒有半點可愛可言。
不過大魔王平時在家裡就是這樣,事到如今也不是什麼需要特別在意的事情了。
“好香啊,這些菜全部都是你做的嗎阿瑞?”
看着一盤接一盤被端上飯桌的菜色,恭俊暉宛如一個透過透明玻璃看着玩具店裡玩具的小孩子。
對做菜的人來說,能夠看到有人帶着類似的語氣去讚揚自己做的東西自然是最高的評價。
——雖然說這個人是笨蛋之王阿暉就是了。
“我做的不多,看起來非常好吃的基本全是韻然做的。”
“韻然同學果然名不虛傳啊。”
“名不虛傳?”
“阿瑞你不是經常說韻然同學很擅長做菜嘛,現在一看果然沒錯。”
“……是嘛。”
我確實偶爾會在阿暉跟景軒的面前提起韻然,可最多是一個星期才會說起一兩句吧。
畢竟不管韻然跟我和遙關係怎麼樣,她對阿暉他們來說始終是一個無限接近陌生人的同校同學。
對恭俊暉這個男人來說,一個星期一兩句的頻率也能算是經常嗎?
——而且那一兩句不全是在誇韻然做菜的手藝。
“小瑞,你是不是向韻然同學拜過師?”
“此話怎講?”
把其中一道菜放到徽因學姐面前的位置上時,徽因學姐忽然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因為桌子上的菜無論香味外表都很像啊,我估計裡面放的調料也差不多吧。”
“……做菜的話我是自學的,不過……”
徽因學姐這麼一說,好像有點道理啊。
仔細一瞧,我跟韻然做的菜確實在各種意義上都非常相像。
“有可能是看韻然做菜的時候不知不覺中受到了影響吧。”
“比如說像是看着母親做菜然後漸漸受到影響的感覺?”
“對對。”
“連徽因學姐你也開這個玩笑!”
“抱歉抱歉,我沒有惡意的啦韻然同學。”
非要說的話,我大概是韻然的劣化版吧。
拿我們做的鹽烤魚來打個比方,即使材料和烹飪手法幾乎完全一致,我做的鹽烤魚味道和韻然做的鹽烤魚味道始終有着一定距離。
說起來……我最初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因為什麼契機開始學做菜的來着?
“阿瑞你發什麼呆呢,快坐下來啊。”
“嗯?啊,說的也是。”
阿依喊了我一聲后,我才回過了神來,此時廚房裡的菜已經悉數擺在了和希家客廳的餐桌上。
其實上一次我們來的時候,這張最大可同時容納二十個人用餐的桌子就在屋裡了。只不過當時它不是在大廳里,而是被擱置在當做儲蓄間使用的房間里了。
來這的路上我還跟遙商量幫忙搬出來呢,結果進入屋裡的時候被清洗乾淨的餐桌已經放在了原本該在的空間上了。
不用想也能知道,光憑和希自己一個要把它搬出來需要花費多少時間和功夫了。
“來,大家把飯碗給我吧,我幫你們盛飯。”
“韻然,還是讓我來吧。”
“不用啦,我離電飯煲最近,還是交給我方便一點。”
“……可是……”
“我是自願的,顧鈺同學你不用覺得不好意思。要是你因此覺得不好意思,我反而會感到愧疚。”
“那好吧。麻煩你了,韻然。”
“交給我吧!”
在今天的派對上特別有幹勁的不只是和希,韻然亦是如此。
可是最終,銀髮少女還是輸給了文學社社長的氣勢。
有關於家務的事情上,曲韻然一直是一個霸氣的“暴君”。
“七菜一湯,簡直像是吃年夜飯啊。”
“畢竟是難得一次的派對啊。”
“其實是韻然太過有幹勁了吧?”
“……嗯,差不多。”
為了不讓韻然聽到,坐在我左手邊的遙還特地湊到了我耳邊輕聲發表着感想。
確實就像遙說的那樣,按照和希原本的食材以及我們帶過來的食材,最後端上餐桌的應該是五菜一湯才對。
然而現在在我們眼前的是七菜一湯,而且還不包括放在餐桌正中央的聖誕烤雞。
“阿瑞,你覺得吃上這一頓得做多少運動把體重才能減回來?”
“跟山王來一場竭盡全力的比賽就差不多了,大概。”
“那場比賽過後○北的整體戰鬥力至少下降了兩三個檔次啊。”
“是啊,所以你做好準備吧阿依。”
“……嗯……”
派對上有着豐富的菜色自然讓人感到高興,但只要聯想到一桌子飯菜背後的熱量,胃部便不斷發出“我拒絕!”的悲鳴。
順帶一提,我跟遙之所以“戲稱”韻然是我們的母親,不全是因為她的方方面面都像是一個新婚不久的最佳妻子。
“嗯,好了。我們吃飯吧!飯菜不多,所以大家要全部吃進去哦?”
認識韻然這麼久,我很少會對她感到恐懼。對,很少,不是沒有。
你要問曲韻然這個女孩子在什麼時候是最可怕的?
我想,興許是她微笑着“希望”你把餐桌上的飯菜全部解決掉的時候。
“吃飯之前,我們先一起來乾杯吧。”
“是啊,不然就不像是派對了。”
“小希你來起個頭。”
“哎?我可以嗎?”
“當然可以了,大家說是不是?”
遙笑着打量了一圈餐桌上的眾人,緊接着,和希便得到了所有人的點頭認可。
“好……那麼我們乾杯!”
““乾杯!””
一年也就兩三次可以像這樣把好朋友聚在一塊舉行派對,無論是熱量還是韻然難得一見的恐怖,這都沒有什麼好害怕的。
最重要的是現在,大家在歡聲笑語中度過時光的現在。
“啊~要是喝的是酒就完美了。”
“即使成年了高中生也不是不能喝酒的啊,你說對不對,徽因學姐。”
“對啊遙,你就忍忍吧。最多再過個一年,你就能隨便喝酒了——只要是在不傷害自己身體的前提下。”
“可是這樣就少了一個可以光明正大地襲擊天瑞的名義了。”
“說得好像你之前沒有光明正大的襲擊名義就沒有襲擊過我一樣。”
“說的也對吼。”
“好啦,我們吃飯吧,不然菜要涼了。”
長方形的餐桌上,一邊坐着五個人一邊坐着六個人。
左邊由上到下是韻然、和希、遙、我、阿依,右邊由上到下是庄靜怡、伊語詩、徽因學姐、葉嘉雯、阿暉以及景軒。
大概是因為徽因學姐坐在旁邊而感到緊張吧,在餐桌邊上坐下來后,伊語詩一直緊張得沒怎麼說話。
要不是旁邊坐着金髮碧瞳的學生會長,她絕對會在我端菜的過程中戲弄我幾句,我敢保證。
“天瑞,幫我切點烤雞吧。”
“烤雞?”
“是啊,在你前面的那碟烤雞。”
“有點遠啊。”
餐桌上擺滿了盤盤碟碟,與其說聖誕烤雞在我前面,說它在徽因學姐和葉嘉雯更為合適。
“把碟子給我吧,我讓徽因學姐幫忙裝一下。”
“既然是男人就不要輕易地去依靠女人啊,處男天瑞。”
“……這跟處男到底有什麼關係?”
臉上是滿滿的不情願,可手還是乖乖把空碟子遞給了我。
這傢伙就連在聖誕派對的餐桌上都要戲弄我嗎?
“徽因學姐,能幫我弄點烤雞嗎?”
“可以啊,不過剛吃飯就吃烤雞,小心待會吃不下其他東西哦。”
“不是我要吃啦,是遙。”
徽因學姐說的沒有錯,烤雞再怎麼美味也是相當油膩的食物。
剛開始吃飯就吃烤雞的話,胃口小的人說不定馬上便吃不下其他東西了。
“遙你不怕待會吃不下其他東西嗎?”
“放心啦徽因學姐,只要是韻然做的東西我都會全部吃完,還能順便大慈大悲地把天瑞做的給吃下去。”
“那還真是謝謝你啊楊月遙小姐。”
“NO THANK YOU。”
但是,“胃口小”這個範疇里絕對不包括楊月遙大魔王。
她雖然不喜歡運動,可平日里總能通過各種各樣的方式消耗熱量,這也是她一直能夠保持羨煞旁人的身材的原因。
“來,遙,給你。”
“謝謝。”
用放在烤雞盤子上的刀叉利落地切下幾塊雞肉后,徽因學姐站起身來把盤子遞給了遙。
“……”
“……”
在徽因學姐勉強自己將手臂完全伸張開來前,遙迅速從她手上接過了碟子。
然後坐回位置上的過程中,她與一直注意着這邊的景軒對上了目光。兩秒鐘后,兩人不約而同地轉過了頭。
要不是我剛好準備去夾阿依那邊的菜,絕對沒能這麼快注意到他們之間的尷尬還在持續着吧。
“嘉雯,吃點烤雞吧。”
“謝謝你,阿暉。”
“雖然一開始就吃烤雞會有點膩,不過這個真的超級好吃啊,一定是因為韻然同學做的好吃。”
“連阿暉你也這麼說的話,這一定很好吃。”
另一邊,笨蛋情侶則毫不掩飾地綻放着讓人又恨又羨慕的光芒。
他們兩個的關係確確實實要比之前和睦了不少,說不定葉嘉雯還有機會就此成為阿暉接下來的人生中唯一的女人。
——不過管他呢,又和我沒多大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