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要去干嘛?”

收拾好东西、背着书包往校门口走去时,我在楼梯口遇到了换上了运动服的遥。

没记错的话,当时我们班好像正在上体育课。

“一看不就明白了吗,回家啊。”

“我是问你为什么要现在回家?”

那天的遥表情跟眼神都特别严肃,不……应该是特别愤怒吧?

总感觉她在拼命压制着自己内心的怒气。

“做了点坏事,被教导主任命令我回家休息一个星期。”

“……你去教训那个人渣了?”

“嗯。”

在遥的面前既没有说谎的必要,也没有说谎的意义。

我的绝大部分心思,她都能准确无误地看穿。

最重要的是,向自己的“家人”报告自己要回家了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我不是说了让我来吗,我可以不动声色地给他一个狠狠的教训,天瑞你不是很清楚吗?”

“我当然清楚。”

“那你为什么还要去啊,现在还挨处分了。”

“不为韵然做点什么的话,我心里过意不去。她是『我们』的好朋友,不是吗?”

“……”

我苦笑着给出了回应。

看到我的这个表情,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好气还是好笑的遥撅起嘴唇、死死地盯着我看了一会。

等她再次有动作时,已经是十几秒后的事了。

“又笨又会受伤,你看看,你嘴角都紫了。”

我的青梅竹马朝我伸出了手,轻轻抚摸着我那偶尔隐隐作痛的嘴角。

跟人渣学长他们“切磋”的时候,我的嘴角大概中了两三拳吧。血是已经不流了,相对的,一块淤青的痕迹变得非常明显。

“我可是一个打几个啊,只受这点伤已经算好了吧?”

“好什么好!”

出乎我意料地,杨月遥大魔王朝着我怒吼了一声。

“韵然受伤之后又到你受伤,你觉得我现在是什么心情!”

“……对不起。”

遥会生气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我犯了这么严重的蠢。

不过我没有想到,她会气到直接吼我。

自从她的性格发生了三百六十度的变化以来,这应该是第一次。

“你搞不好会被开除,你知道吗!”

“……嗯,知道。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我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啊!”

“……遥……”

“你被开除了的话,我怎么办啊!”

到达最高点的愤怒中,些许愤怒慢慢蔓延了开来。

起初是近乎蛮不讲理的怒火,渐渐地,怒火被某种柔和的东西浇灭了一些。再接着,发泄感情的声音不再那么阳刚,反倒是哭腔逐渐变得明显。

人们常说,女孩子是由水组成的。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传闻会不断传开,并且被人当做美谈。

也许……是因为你所重视的女孩子进入了你的视野时,最让你难以忘记的,是透明的泪珠在她眼角打转的样子吧。

那种快要哭出来却像个小孩子一样不断抽动鼻子来控制住的样子,真的非常可爱。

“开学到现在,韵然一直没来上课,搞不好会退学。要是你连也不在了,我在这学校里要怎么生活下去啊!”

“别说得好像我们死了一样啊。”

“就是跟死了一样!”

“……”

“你们明明还在,我却见不到你们,我不就跟死了一样吗!”

原来她刚才的“跟死了一样”是指她自己啊,果然是遥的风格。

我的青梅竹马性格发生变化后,便慢慢被周围的大多数人所喜欢。在光辉恋爱学园里可以说是学园偶像的她,早于初中时展现出了这样的潜质。

即使我和韵然真的离开了,她的周围也不会缺朋友。

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正式的处分还没下来呢,你先别着急。说不定只是当着全校的面给那个人渣道歉,然后在家里反思一段时间而已。”

“……天瑞你这头蠢驴。”

“驴是怎么叫的来着?”

“别打岔!”

此时此刻,遥应该有很多话想对我说吧。

但最终说出口的,仅仅是一句不痛不痒的抱怨。以她来说,这真的是十分难得。

无论和我周围的哪一个人比较,她都是最希望我不会被开除的人。正是因为有着这样的感情,她心里面的千言万语才会汇总成简单的一句抱怨吧。

——我还有很多想说的,等你回来再慢慢跟你讲。

大魔王的眼瞳中,静静地流露着如此表达的感情。

“你要是被开除了,我就退学。”

“别闹。”

“谁闹了,我是认真的。”

“……”

杨月遥用非常平静的语气说一句话时,这时候的她就是认真的。

当然,她说的话同样是认真的。

“要是我被开除了,韵然回来了呢?”

“那我拉着韵然一块退学。”

“所以说别闹了啊,你可以说服你爸妈,韵然不一定能说服她爸妈啊。”

“那我就去说服韵然的爸妈。”

“……你啊……”

“对韵然来说,这不一定是坏事啊。”

“嗯?”

“换一个环境重新开始,对韵然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不觉得吗,天瑞?”

“……”

当时的我没办法否定。

尽管遥所说的东西非常乱来,可同时我的确无法否认,对当时的韵然来说,换一个新环境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不是那种能够勇敢地面对自己伤口的类型,能在伤心地只会更加受伤。

要是当时我能够不那么自私、不尽可能地试着把她留下来的话,她说不定就不会到国外读书,更不会得人际交流恐惧症了。

人在回忆过去时,后悔往往多过怀念,这句话果然没错。

“别想有的没的了,顺其自然吧。”

“……”

“至少等我回来之后,再做决定吧。”

“呐,你说的啊,你会回来的。”

“……你啊。”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天瑞你自己说会回来的,要是没能做到,我就诅咒你变成○冷淡。”

“有够狠毒的啊。”

一个非常漂亮的同龄女孩子对一个刚进入青春期的男孩子说这个,其冲击力不亚于亲眼目睹彗星在自己头顶上分裂。

“我会回来的,哪怕是为了韵然。”

“……是啊。哪怕是为了韵然,你也得回来。”

唯独只有那一次我说类似的话时,我的青梅竹马没有吃醋亦没有反驳。

理由是显而易见的。

因为我话里面出现的女孩子不是别人,是我们两个最要好的朋友,是我们的“家人”。

过去是这样,现在是这样,未来也一直会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