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操场的塑胶跑道边,放着几张乒乓球桌。黄昏时的女贞树,叶子的颜色愈发深沉了。乒乓球桌在放学后的此刻,十分热闹。
对面的男生,微胖的身材,正手拿拍子发了个旋球。铭池轻轻松松的把球打了回去,并且抱怨道“喂,你的球一点旋转的劲儿也没有,软绵绵的,不要这样发球啊”
以此为开头,两个人闲聊开了。没营养的扯了几句话,铭池的注意力又回到球上,胖子技术本来就不如他,又三心二意,已经被铭池连续杀了好几球了。
现在胖子又回球失误,铭池抬手抽球,没想着球撞到网上发出咚的一声。
“靠,这都没过去。”铭池激动的叫了一声。
不远处女贞树的大理石树坛上,一个姑娘对坐在她两旁的朋友,努力的解释道“打球之类的运动容易让人激动……对吧?”。
她左手边的短发女生,露出会意的笑容,点点头说“是啊,是啊”
女孩子的对话,透过球桌上的乒乓声,让铭池给听见了,他立刻会晤了那姑娘所说的是自己刚刚的失态,却被那姑娘纯洁真挚的情感所震惊,仿佛做错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一般。
铭池不敢抬头看那女生,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继续打球。
余光偶尔瞟了几眼女贞树坛方向,看不清楚,只看见坐在中间的女生黑色的长发,又直又亮十分漂亮,铭池无故的笃信这是位美丽的少女。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女孩的两个朋友都意兴阑珊了,拉起她准备回教室了。夏末秋初的黄昏之下的山风,带着点忧愁拂来。
女孩们离去背影被夕阳染成蔷薇色了,铭池手里握着球,终于抬头光明正大地盯着那长发女生的背影。
女孩及腰的长发,来不及随风舞起,她的肩头便被她朋友一把搂住,朋友小声嘀咕了什么,然后发出爽朗清脆的笑声,她则害羞了似的手足无措。
铭池看得呆了,有个女孩倾慕自己,自己现在到底该是如何心境呢,觉得得意洋洋自信大增吗?不,他至少还是有自知之明,他有点害怕,感觉女孩纯洁真挚的性情,相比之下便越发觉得自己苦楚虚伪,令人郁闷。
胖子用球拍敲桌,不耐烦的说“快发球啊,愣着干嘛”
铭池回过神连忙说“有风吹着呐,慌什么啊!”
“行了,风吹完了,来吧,赶紧的”
“……再打一轮,就结束算了,休息了”
回到教室,铭池像陷入了泥潭一般的沉默之中。高二分班之后,连他自己也没搞清楚为什么,便成了一个孤僻而寡言的人。
明明过了两周了,却几乎没有同任何人讲话,每个人都忽视自己似得。铭池郁郁的想,大概是因为自己不太善于社交吧。同学们心安理得的把铭池定义为“怪人”,当他察觉时,便再也无法同他们说些什么了。
昼长漫漫,到七点左右天才完全暗下来。他望了一眼窗外,山间村庄看不到一星半点的灯火。年轻人都离开了山村去打工或在城里买了房子,老人守着老屋,才这个时间便早早入睡。
将目光回收,铭池从桌下拿出一本小说,摊开在桌上,陷入孤独的苦闷中。非常巧合的是,他的同桌是个安静的女生,而且是为数不多的通学生,所以此刻铭池的周围安静的出奇。
安澜安静的做着作业,突然她的同桌,伏到她身子旁压低嗓音说“真恼人啊,作业好多,不想写了,说说话吧”安澜一抬眼,还没来得及张口,她同桌便尖叫道“呀!虫子从窗户飞到你身上了”
安澜一下子绷紧身子,慌张的说“在哪,在哪,快帮我拍掉”安静的班级被两个人和虫子给打破了平静。
铭池正发呆走神,被她们的声音给吸引了注意力。将目光落在安澜身上时,恰看见她同桌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将她背上的黑色小甲虫弹飞。没来得及将目光移开,安澜的同桌便毫不客气的冲着铭池说“喂,把窗户关上,天还温暖,山上虫子多”铭池觉得她既打扰了别人自修,却没有自觉,心里生出对她的厌烦。
沉默的伸出手将自己边上地玻璃窗拉上。
她回过头对着安澜说“咿呀,你看他真高冷~”
安澜回头瞟一眼铭池,没有说什么。铭池听到她带着点讽刺的话,更是对她感到厌恶的程度了,而对于安澜铭池也下意识的讨厌。他低头皱起眉头,盯着书本无视了她们。
可铭池这种人,似乎正是作为闲谈的话料。安澜的同桌是语文课代表,她和安澜说,铭池从未做过作业,课代表收作业时,他都说坦白一字未动。有好心的课代表收了作业借他抄他露出为难的样子,然后拒绝。
安澜和同桌愉快的愉快的聊到下课,当然不是一直讨论铭池,事实上他也只不过是消遣几分钟的话题。
自从打乒乓球那次后,铭池留下了长发女孩的印象。一个人的时候,浮想联翩时总会忆起那个女孩。
而铭池这段日子,孤独的时间长,也就长时间的想起那女孩,后来他发现回忆女孩的时间越长,记忆就变得越模糊。渐渐的那又黑又直的漂亮的长发也化为暗影,铭池悲伤的认为,自己连那纯洁的情感也失去了。
如果你真的忘记了某样重要的东西,即使那样东西就在你面前,你也已经永久的失去了。
铭池努力的回忆那女孩,他趁着中午吃饭的时间,在校园中徘徊,来到大理石树坛前。只见有几个高一学生拿着泡面,坐在树坛上。
然而这并没有促使铭池记忆变得清晰。
不过一个星期的时间,铭池便把那拥有真挚感情的女孩忘了。在这所偏僻的乡下中学,人总是被大自然的绿色所感染,变得悠然起来。这一度被孤独所困扰的铭池,与其说习惯了。毋宁说他变得享受起宁静的时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