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四层楼梯,一步步地走过去,空气中弥漫着香味和汗臭混杂的气味。又是一个晴天,下午黄昏了。铭池要回寝室,然后拎一壶热水。413寝室的门,紧紧的关闭着。铭池拉了拉门把手,里面传出室友的询问声。

一会儿,门打开了。

混混模样的室友,和另一个不良少年在抽烟,所以把门用扫把顶住了。他瞪了铭池一眼说道“喂,进来之后自己用扫把,把门顶住。”然后低头玩着手机,一边还抽烟。

“不用了,我拿热水壶马上就走的。”铭池回答道,然后进屋拿自己的水壶。两个不良少年,也懒得理铭池。

  两人开始聊起来。

“喂,你看这姑娘怎么样。”

“手机照片拿来我看看,嗯,长得不错。我知道的,她和老皮谈过一段。”

“呵呵,早就被老皮搞过了?那就没意思了,听说老皮现在追一班的。”

“追那个啊,一班的叫什么名字?”

“琳莹啊!”

“啊?琳莹是谁啊?哦,我想起来了,那不是七班的吗?”

“滚蛋,明明是一班的。”

“老皮又搞上了?”

“没有,没有,这次女的的不同意。人家读书人,学习好着呢!会理老皮这种人?”

“对!我想起来了,之前老皮打球的时候说过的!那个女的,说有喜欢的人了!”

“啊?不会吧,肯定是为了拒绝老皮编的理由吧…。”

铭池拎着水壶,伫立在阳台上,听着屋内的谈话。等谈话结束,他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慢慢的离开寝室。

开水房空无一人,里面肮脏湿濡的瓷砖,透过鞋底传来湿冷的气息。铭池灌好了水,因为卖水的大爷不见踪影,所以铭池擅自把钱扔进门口边的桌子上的不锈钢碗里。

把水壶放回寝室,铭池走到教室,一个人坐在座位上,他神游了一会儿,然后拿出手机,上上网,看看新闻头条,某某明星的五岁的女儿生日。头条下面一条新闻,大概是某地房屋倒塌,死伤十几人。铭池心想:是啊,天灾人祸死的人多了,哪有明星女儿过生日重要啊!

铭池讨厌这样的新闻推送,但是好像无法取消。他继续滑动屏幕,他根本没有玩游戏的兴趣,又不是什么网络社交达人,听音乐又没带耳机,虽然教室里只有他一人,但是总觉得把音乐声放出来有点怪,总之手机对于铭池来说,根本是无趣的东西。

忽然,门口一个人的影子晃动。一个愣头愣脑的高个子男生,身上的校服脏脏的。铭池看见他的头发油腻的发亮,明明是短短的平头,还有很多灰白的头皮屑。

两个人对望了一会,仿佛更安静了。不一会,他发出愚钝的声音。

“唔…我走错了….嘿…嘿嘿。”

铭池沉默以对,干脆把目光移开,望向窗外的夕阳。如果说每个班级都有一个格格不入的怪人,那么铭池和他便是怪人与怪人的会面了。

他是铭池隔壁班被欺凌的一个傻子,然而其实他不傻,只是反应迟钝一点,被人叫做“铁人”。铭池一直没搞懂这个外号的根据,大概仅仅是为了有趣的侮辱吧。

铁人,入学之后的第二天被他同桌发现,他反应迟钝,有点异于常人。于是人人都疏远了他,到了第二学期,他已经从被疏远变为受欺负的对象。

一个阳光温暖的早晨,他突然被人踹倒在凉爽的地面上。是同班的男生,那个男生笑着说“看这个傻子,就还挺硬,就叫铁人好了!”

铁人挺开心,终于有人理他了。他拍了拍身上的土,马上站起来,笑了起来。

“你帮我去小卖铺买一瓶红牛,钱给你,快去!”班上男生,递给他一个五毛钱的硬币。

他一个人站在原地半天,然后拿着钱,跑下楼,跑过种着高大樟树的路。上课铃响了,他拿着钱又回来了,老师瞪着他。

他大声的说“买红牛,钱不够!”然后跑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大家都笑了。

班会课,大家把他推倒在地,让他站在讲台桌上唱歌。唱着唱着,声音越来越大。德育处的老师,把他带走了。谁也不知道那老师是怎么说的,大概看他这样就放他回来了吧。再后来,铁人这个绰号已经人人皆知,谁也不知道他的名字了。

“我们来练拳击吧,你来当陪练。”人高马大的同桌这样对他说。他的同桌对他是极其厌恶,因为他身上总是很脏,是他被踢倒在地时弄脏的。于是从此,他被打的很惨。从一个人发展到后来的数人,后面会加入的大概是抱着为民除害心理吧。

有一次,同桌抓这他的脖子,按着他的头,把他按在地上。狠狠的撞向地面,他的脸上都是尘土,表情却依然是呆呆的。

这让同桌很没有成就感,命令他立正站好,心里想这要怎么样打他,却一不小心用手抓着脑袋,摔到墙上。铁人嘴里吐出白沫子,翻白眼了,这下吓坏了人。他们一起把铁人搬到座位上,上课的老师看见铁驴趴着一动不动,却是不想理。

就这样过了三节课,铁人终于缓过来了。

这下他似乎真的傻了,比以前更加愚蠢的模样,时不时还不停的晃头。热死人的天,却在晚上盖着严严实实的被子,不停的说冷,或者一动不动像死了一样。他的室友最喜欢,他盖着棉被一动不动时,坐在他身上聊天。有一个胖子,坐在他的脸上,他还是一动不动的躺着差点憋死。

铁驴的班级现在就在铭池班级的左边,铭池在走廊上,时常看见他们欺负铁人的情况。心里难受是一回事,但是自己的行为又是另一回事。铭池知道,自己是没有力量帮助这样的一个人的。

  漠视与施暴,不过是五十步和百步的区别。铭池在内心呐喊,连老师都不管的事,难道让我这样同样被边缘化的人管吗!

  铭池蓦地回过头,叫住了走出几步的铁人。“喂!你…你难道就不反抗嘛!你没有感觉不舒服吗!”

  “嘿…嘿嘿,听不懂,听不懂。”

  铁驴傻笑的念叨着走了,铭池心情郁闷。看来他本人根本没觉得难受,也许他真的傻子,也许他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也许什么都感觉不到也是一种好处。

  教室的人渐渐多了,安澜走进教室,来到座位上时,看见铭池沉默的坐着,好像在思考痛苦的东西。

  “嘿,在想什么呢!”

  “无聊而已,没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