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角遇到爱曾是无数人所梦寐以求的邂逅桥段,但如果现实真给你演这么一出的话,我想有的应该只是惊悚和诡异。

“你在搞什么?”

拖着无比疲惫的身子回到公寓大楼,我所第一眼看到的竟是坐在楼梯台阶上的苏瑶光。蜷缩着她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友好,但她那对紫色的眸子却蕴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气氛与不安。

“只是有一些事想和你说罢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从其身边经过的我取出了钥匙,“如果是小事的话,你早就在电话里和我说了。”

咔嚓。转动钥匙的我打开了住所大门,微微侧过身子,我可不希望路过的邻居看到这么令人浮想翩翩的一幕:

“好了,请进吧。不过我事先说好,家里没什么可以招待你的,只有一个柚子行吗?”

“我又不是来做客。”笔直走进客厅的她突然转身,而脸上的气愤之情也随之加重了,“别呆站着,快点去开柚子!”

无言以对的我只得按照她的吩咐,将香柚皮剥去并放置于水果盘上。在她吃了一片后,我也紧接之前的话题问道:

“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

“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大的事,也就是……那些家伙来找我了。”

不想当面拆穿瑶光,要知道说这话的时候,她手头的工作都停下了。很显然,这件事让她很是后怕,所以她才会第一时间来和我商量。

“你是指跟踪你的那些人?”

“看起来,你的大脑还没到完全坏死的地步嘛。”继续剥香柚的她试着轻描淡写这一切,“他们是特意过来‘慰问’我的,还吧啦吧啦说了一堆很让我恼火的话。”

“具体是什么?”

吃起香柚的我随之坐到了瑶光的对面,相较之前,她的神情要轻松了不少,不过萦绕其周身的雾霾仍未完全散去。

“大致的意思是,跟踪我只不过是计划的一环。很快,我就会遇到更为糟糕的事……”很是用力的将柚子皮扔进一旁的垃圾箱,咬住下嘴唇的瑶光,“然后,那家伙还希望我能闭嘴忍受这一切。”

“那你相信吗?”

瑶光并没对这番说法不以为然,换言之,她有着自己的担忧理由。而这一理由对我来说也同样至关重要。

“你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常理无法解释之事了。”将香柚放入口中,细细咀嚼的瑶光将目光锁定在了我身上,“就连你自己也有着那种常人不具的特殊能力。”

默认瑶光的看法,我也道出了自己的看法:

“这点,我想你也一样吧。虽然不清楚你到底有什么样的能力,但是那些家伙是不会无辜盯上你的。”

怪异是相互吸引的,正因为我异于常人,所以我才会接二连三陷入这些怪事中。苏瑶光也一样,“耶梦加得”曾用“同类们”称呼我们,所以对于她被盯上这件事,我并不感到意外。

“我可不是来和你商讨这些的……”

“放心,我会帮你的。”

就算再为迟钝,我也差不多知道了她前来找我的最主要目的。而先一步表态的话,则可以免去不少的口舌。

“少自作聪明,要不是现在的你正好能派上用处,我才懒得和你这个废柴男说话。”

“是是是,所以大小姐到底要我做什么?”

“今天只是来这里通知你一下……还有,手机给我保持开机状态。”

“也就是说,我必须随叫随到?”

“那还有用说!”

总觉得光这一点就能打消我先前的愚蠢念头。要知道世上是没后悔药的,既然都夸下了海口,那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我大致明白了,那现在你准备怎么做?”

“……送我回去。”

“哈!?”

“什么嘛,你连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到吗。”

“这不是做得到做不到的问题,我才刚刚回来啊。你又……”之后的话我并没有说出口。因为我知道,倘若她不害怕,不心有余悸的话,是绝不会守在我家门前的,“那你稍等下,我去洗个脸。”

长叹一气的我冲了把脸,借此清醒的我也拿起了外套。:

“走吧。”

“嗯……”

总觉得瑶光是想说些什么,但以我的智商却又揣测不出她欲言又止的理由。

“那个……”

“什么?”

“不管你听到没听到,总之我只说一次。”就在我即将开门的时候,瑶光突然站到了我面前,“谢谢。”

明明是相当简单的两字,但对瑶光来说,道出这两字却是那般的困难与吃力。

“用不着勉强自己。”

“少……少啰嗦,快走!”

啪!全力拍击后,瑶光也将我推出了公寓大楼。虽已入秋,但上海的气温却迟迟未完全转凉。每当秋风拂面,枫叶摩擦的沙沙声都会不绝于耳。行走秋高气爽的大道上,心旷神怡的我试着闭上了双眼:

“说起来,这么好的天,不考虑稍微走走吗?”

因为我所居住的区域也算是半个商务区,所以直到九点前往地铁站里都会有不少人。要知道我对挤地铁这种行为可是深恶痛绝的,所以才想避开这段高峰期。

“也行,反正明天也没什么出行计划。”

绕行至地铁站周边的步行街,买了两份冰淇淋的我也给了她一个:

“不会觉得很辛苦吗?”

“你指什么?”

“当然是指做艺人这件事了,会有相当大的压力吧?”

“压力倒说不上,不过确实有不少烦心事。”索性坐到一旁的长椅上,为防止别人发现自己的瑶光随之戴上了墨镜及毛呢帽,“毕竟,媒体有时还是挺麻烦的。有不少时候,我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关注下。这种被人监视的感觉……糟透了。”

越是耀眼的明星就越是受媒体与他人关注,然而过多关注所带来的却只有无尽的麻烦与伤害。沉默不语的我选择品尝冰淇淋,要知道这是我所无法理解与体验的。

“这种感觉和你说也不明白,有时候我还挺羡慕你的。”

“羡慕我?”

“是啊,没头没脑却活得格外轻松健康。不用考虑很多事,只要稍稍应付下学业就能安心生活……”

“那如果可以的话,你愿意和我交换吗?过这种近乎千篇一律的生活。”

倘若这些事都不曾发生的话,我不过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高三生。那我的生活也将成为单调的两点一线,朝九晚五。

“如果真有这机会的话,说不定我会考虑下。”微微侧脸的瑶光透露出了一丝好奇,“算了,说这些也没用……说起来,你脸上的伤愈合的挺快的嘛。”

距离我被那巨狼抓伤其实也只过了一天,不过那道伤口已愈合得差不多了,只要不凑近看的话,基本看不出。

“这可能也是我特殊能力的一部分吧。”

在医院的这段时间,我对自己的能力进行了多次测试,不过能够确定的东西却少之又少。首先,我能确定带有金属刃面的东西是无法伤及到我的,其次就是我的伤口愈合速度异于常人。至于那时在地铁站里召唤出的,以及昨天我用来击倒巨狼的那股力量正体仍是个谜。

“还有……你下次可以稍微正常点吗?遇到这样的事,第一时间逃离现场就行,哪有自己主动追过去的。”

“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不应该让他们走。”

“笨蛋,如果你真被杀了的话……”

“放心啦,我可没那么容易就挂。”面对我这异常无力的说辞,瑶光的紫眸中也随即燃起了熊熊怒火,“好吧,确实是我冲动了。不过……要是再遇到这情况的话,我想我还是会追上去的。”

“我又没请你帮忙……干什么打肿脸充胖子。”

“我总不能视而不见吧。”很是无奈的摇了摇脑袋,我进而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既然有阻止他们的机会就不应该放弃。还有就是如果别人一脸困扰的话,我也会挺难受的。”

“初期我还以为你只是一个迟钝的废柴男,想不到你还是个正义感泛滥的家伙。真是服了,你是日本特摄剧看多了吗?”

“这好像和特摄剧还有正义感都没关系吧?”

将揉搓成球的纸巾扔进一旁的垃圾箱,伸了伸懒腰的我继续解释道:

“不管我愿意与否,我都已经被牵扯进来了。既然迟早都要处理,不如主动点。”

“遇到你总没好事,说不定就是因为你,我最近的运势才会变得那么糟。”

“其实换个角度来看的话,我也可以这么认为。”

不管是谁影响了谁的运势,瑶光与我的处境都不怎么乐观是不争的事实。格林之一有着太多我们所不知道的信息,因为比起可见的袭击或是危险,那未知与隐藏之物才真正让人感到后怕。

“做你女朋友一定非常惨。”

“何出此言?”

“你说呢,人笨事多,还自带厄运光环……”说到这的瑶光突然顿了顿,扭过头,皱起眉头的她突然展露出了释然的表情,“对啊,你这样的废柴男怎么会有女友呢,果然是我想多了。”

“求放过,求大小姐放我一条生路。”

即便我早已认清了与瑶光交谈等同自虐,可我却没曾想到她会戳此痛处。作为一个资深不良少年,未曾早恋可谓是我一生的遗憾。更为遗憾的是,无论我如何努力,现在都已晚了……

“喂,废柴男……你不会真的一次恋爱都没谈过吧?”

“请别用这种略显鄙夷却又怜悯的目光看着我……”

“别废话,快老实交代。”

“啊……是的。”

如同泄气的气球般垂下脑袋,我很是无奈的回答了这一问题:

“那你呢?”

“你觉得我会缺少追求者吗?”

每当说这些话题的时候,苏瑶光都会表现得非常骄傲与得意。但仔细观察的话又不难发现,其实她所展现的并不单单是这些……

“恋爱又不是单方面的谁追求谁,是两个人同时投入其中的。”

“说的好像你很懂似得。”

“单方面的追求只能说是单相思吧。我问的是你有没有想普通人一样,与其他男生交往过。”

“无聊!”陷入短暂沉思的瑶光异常生硬的结束了这一话题,索性起身的她似乎准备直奔地铁站,“我……我凭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

“只是问问而已,痛!”

接连而来的是如同暴风骤雨般的手刀攻击,不过有关这一问题的答案,我也心知肚明了:

“脑子那么不好使,活该打一辈子光棍。”

总觉得人生刚有所起步就被人扣上“注孤生”的标签,是极为讽刺与悲伤的。但不管如何,先前的受威胁之事也因此被她抛之脑后了。一同前往地铁站,我发现了一名打扮得非常奇怪的卖艺人:

穿着中世纪舞台剧演员般服装的他戴有一副贵族太阳镜,长筒靴外加白色卷发的造型令他显得很是滑稽。他的身前放着一个小型的剧场帷幕和多个玩偶,不禁驻足观测,我突然听到了一个很是诡异的声音。

“快来看啊,演出很快就开始了~”

这种听上去如同孩子的声音其实是人刻意模仿出的,抬头注视那个打扮奇怪的卖艺人。他挥了挥手,摆出了一副“不是我”的表情。

“看这里,看这里~!”

略显稚气的声音是从我身前不远处传来的,低下脑袋,我发现那些原本平躺的玩偶竟腾空站起了。其中一个有着金色头发的玩偶还对着不停招手,仿佛是让我注意他一样。

“腹语外加提线玩偶剧吗?”

位于我身旁瑶光同样对此很有兴趣,在卖艺人点了点头后,演出也就此开始了:

褐色的帷幕挡住了我们的视线,当帷幕被拉起时,有着金色头发的玩偶也来到了“舞台中央”。但不知什么时候起,他身上多了一套如同盔甲的银白锡步。

“我是这个故事的主角,一个不知晓命运存在的少年。”

当他介绍并离场后,另一个有着黑色长发的女性玩偶从幕后走了出来,同样的,她也进行了自我介绍:

“我是这个王国的公主,一个被命运恩宠却又被诅咒的少女。”伴随着幕布变化,一个手捧鲜花的贵族也走到了公主的面前,但公主却当场拒绝了他。伴随着失落的贵族退场,一个身披穿着黑斗篷的玩偶也走了出来,“追求我的人数不胜数,但我未曾想到自己会陷入一系列的阴谋中。”

黑衣人从斗篷中取出了鲜花,然而这和之前贵族所捧的鲜红玫瑰不同,这是一束黑色的鲜花。而公主也同样摇头拒绝了他,本以为黑衣人会就此退场。想不到他竟在狂笑中扔掉了花束并转而拔出了一把匕首。无比惊恐的公主当即逃跑,随着场景的转移,先前的少年也再度登场。

见到少年的公主顺势躲到了其身后,而杀气腾腾的黑衣人也紧接了他们。面对阻挡自己的少年,黑衣人很是直接的刺了过去,而未曾做好准备的少年也结结实实挨下了这一致命攻击。伴随着少年就此到底,孤立无援的公主也被逼进了绝路。

“但这不是一个悲剧故事。”

“天外之音”的注解让我松了口气,原本倒下的少年因为盔甲的存在而逃过一劫。起身的他以最快的速度阻止了黑衣人行凶,可不甘失败的黑衣人却在一阵烟雾后消失不见了。当厌恶散去,小小的舞台上只留下了他先前所穿着的那件斗篷。

“唔哈哈哈哈~!”

伴随着近乎疯狂的笑声,一条巨大的布偶蟒蛇出现了幕布的正上方。这条蛇的体型非常大,大到足以令我联想起“耶梦加得”。不过,当它露出尾部并缠绕为一个圈的时候,我才发觉这并不单单是一个玩偶剧。拾起用来刺杀公主的匕首,用手臂格挡巨蟒的少年顺势击退了这条巨蟒。

“那么,你们所期待的结局是怎么样的呢?是公主爱上了少年,然后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吗?还是说,这个刺客不过是一个开始,公主将面临更加严峻的命运。”

叙述的同时,卖艺人也覆盖上了最初的幕布,并将公主一人放在了最中央:

“经过这次刺杀事件后,公主不禁开始思考,她为何会被刺客盯上。”来回踱步的公主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她从未招惹过任何人,外加自己尊贵的身份更不会在王国内树敌。但事实真是这样吗?”

啪嗒。很是突然的,一个玩偶掉在了公主的面前,紧接着更多的玩偶也一一掉在了她的周围。

“她并不清楚这个世界的真相,更不知道自己已踏入了一个更为复杂庞大的阴谋中。她是这个王国的公主,这个王国的掌上明珠。倘若她死去的话,举国上下都会悲痛万分,然而真正伤心欲绝却是公主的父母,最为关心疼爱的人。这么一来的话,公主便知道了刺客的真正身份。”

将原本倒在地上的玩偶一个个取走,最后留在公主面前的是带有皇冠,象征着国王的人偶。

“我所拥有的是父亲所赋予的,所以,刺客才会找到我。但……父王他到底……”

起身的国王摆出了准备拥抱女儿的姿势,但公主却如同受到了惊吓般迅速逃到了幕后。悄悄瞥了一眼瑶光,她似乎并没因此联想太多,依然是之前那副饶有兴致的表情。

“我是与众不同的吗?”

挪回视线的时候,代表少年的玩偶已重回舞台中央,坐在地上的他正握着刺客的那把匕首。不再身着之前盔甲的他穿了一件相对普通的衣服,再然后他试着将匕首对住了自己。然而纸板做的匕首并没刺入玩偶的身体,很是惊讶的放下匕首,少年开始了独白:

“好像真是这样,但是……这到底是种什么样的力量呢?不,不管如何,只要有这份力量的话,说不定我就能帮助更多人了。”

“于是这样想着的少年成为了一名骑士,忧心忡忡的公主则更为依赖他的帮助。而我们的故事也告一段落了。”

随着帷幕降下,这暗示性极强的也画上了句号。因为观看这场表演的人只有我和瑶光,所以掌声也不会响亮到哪去。持续时间的短促与单调令掌声显得有些讽刺与寂寥,然而无视了这一切的卖艺人还是向我们鞠了一躬。

“这么说来的话,你也是格林之一的同伙咯?”

率先开口的同时,我也踏步上前。正因为不知道他的来意,所以我才必须做好最糟糕的准备。

“没错,我是他的友人。”

虽然卖艺人的嘴唇未曾有过动作,但我却觉得这就是他原本的声音。

“有何贵干?”

尽可能的观测卖艺人的一举一动,我不知道他有着怎么样的能力。更不知道他是否对我或瑶光抱有敌意。

“别那么紧张,‘骑士’先生。”将玩偶一件件收起的他稍稍后退,“我只是来向你们确认一些事的。不过在此之前,可否请你稍稍回避下,毕竟,我是想与‘公主’单独谈谈。”

“我拒绝。”

斩钉截铁的回答并没让卖艺人感到尴尬,相反,他很是理解的向我点了点头:

“诚如你所见,我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卖艺人。或许你们会觉得我的请求有些唐突,但我能以神之名向你们保证,我只是受友人之托前来确认一些事情的。”

“用不着那么紧张,既然他都如此保证了,那不妨让他说下好了。”

随着沉默不语许久的瑶光开口,卖艺人也很是感谢的朝她行了个礼。

“‘骑士’先生,我之后也会和你交谈的。那你可否……”

“那我到地铁站里去好了,你们好了叫我下就行。”

“不必那么麻烦,闭上双眼就行。”

半信半疑的闭上双眼,我听到了幕布飘扬空中的声响,再然那柔软无比布料覆上了我,而我的知觉也在这一瞬间全然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