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为有限的线索拼凑不出任何结论,在中年刑警的数落下,决定分头行动的我和由月也前往了不同的目的地。按照之前约定的那样,我们今晚将轮流站岗,由月负责前半夜,我负责后半夜。虽说凶手再度行凶的可能性并不高,但为确保其他成员安全,我们还是决定今晚就开始执行。

回到家的我本想做一番准备,可翻箱倒柜的我却找不出任何能具威慑性的东西。作为超能力者的他显然不惧常规武器,说不定,亮出“蚩尤”要更具说服力。一番翻找的我最终选了根金属棒球棍。当然,附带签名的球棍是否对超能力者有伤害加成,就不得而知了。

“喵呜~!”

不知何时爬到我背上的白猫一个劲的拍着我的脸,试着召唤“蚩尤”,那隐形的巨大手臂也挽起了这只白猫。看着它缓缓滑落的样子,我也算是松了口气。

还好没生疏。

提起“蚩尤”手中的白猫,将其摆放在电脑桌上的我索性捏了捏它的耳朵,而它也很是配合的打起滚来。一系列的事件改变了我的三观,更是让我掌握了如何操纵这个有着惊人破坏力的巨人。我曾不止一次的向吕织询问有关“蚩尤”来源之事,可她却说不出个所以然。她只是告诉我,我们与能力源头有着一定的关联。“蚩尤”赋予了我刀枪不入的体质,而我也多多少少与他相似。若不是如此的话,他是不会寄宿在我身上的。

“喵呜,喵呜~”

说起来这猫也挺可怜的,因为最近事情较多,我都没时间好好陪它。为避免“佛爷”一怒之下挠坏我家沙发,将其放在腿上的我开始替它顺毛。而懒在我腿上的它也索性闭眼,享受起这异常难得的按摩。

“真是的,怎么不知不觉中就成了我的宠物猫啊。”

嘴上这么抱怨的同时,我也更加疼爱这小家伙。很多事情,我没法告诉别人。所以它反而成了我最好的倾诉对象,纵使高考结束,我也不打算将其转赠。理由很简单,因为现在的我已不习惯没有猫的生活了。

“要是安分的话,我会考虑给你带夜宵的。”

就像是明白了我意思那样,举起前肢的白猫看上去甚是开心。于偶然间瞥到了床头柜上的数字钟,也差不多要到“换班”时间了。将猫安顿好后,拿起运动外套的我也拨通了由月的电话……然而,她并没有应答。

是由月和我约定只要临近交接就得电话确认状况。所以,她不接电话唯一解释就是遇到了麻烦。想到这的我心急火燎的赶往了保护目标的所在地。

由月所认识的黑客办事效率确实令人敬佩,但很可惜的是,从云端上黑出来的信息并不完整。虽说如此,我们还是能确认这一电话号码为Maya制作团队成员所有。之后,那位黑客还非常贴心的黑进了当地警局以辅助定位。

“对不住了,乔丹。”

道歉的同时,我也来到了由月站岗的小区。以最快的速度冲向目的地,做好迎击准备的我取下了放在背上的金属球棍。

和之前的高档小区不同,这位成员所居住的地方相对廉价。低层建筑也没有配置电梯,这也使得我不得不连爬六楼。就在我气喘吁吁并打算破门而入的时候,我却听到了从顶上天台发出的金属碰撞声。

“由月!”

呼唤着少女的名字,冲上天台的我看到了极为震撼的一幕:

金色的发丝在朦胧月光的映照下更显质感,由月穿着一件便于行动的黑色紧身衣,而她所持握的则是一对拐棍。与其对峙的是一个堪比木乃伊的存在,浑身被破布所缠绕的人形如同鬼魅般漂浮着。就在我屏息观测之时,那人形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由月发起进攻。将武器藏匿在破布中的人形左右挪移并企图以此扰乱由月,可完全不受影响的她只是缓缓抬起了拐棍。

啪嗒~动作幅度小到可怕的由月在完成格挡的瞬间展开反击,藏在破布底下的是一把类似吴钩的单手兵器。本以为由月会吃亏,可她却用一根拐棍搭住了钩子部分,动作无比灵活的她以侧身避开另一把突刺而来的吴钩。没给对手丝毫的喘息时间,压下了人形的手臂以钳制其行动。顺势而起的膝撞则将人形直接击退,但由月的目的显然不是击退对手那么简单。跟上人形步伐的她调转了拐棍朝向,这也宣告了她将正式发起进攻。

点下吴钩刃面的她旋即肩撞,纵使人形有所防御,可被由月打乱了阵脚的他却依然难以应对这暴风骤雨的强烈攻势。快速转动的拐棍可谓是攻守一体,更可怕的是任何的疏忽都躲不开由月的眼睛,收招稍缓的人形被逮到了机会,在试探性的侧击后,拐棍也结结实实打中了人形的胸口。本以为由月会见好就收,可完全没停手之意的她竟进一步上前。先是垂下人形持兵刃的手,再然后,迅速半蹲的她避开了横扫而来的吴钩,与此同时,另一把拐棍也狠狠砸向了人形的腿部。

膝盖受创的人形随之失衡,而闻声抽回的拐棍也恭候多时。就在人形向前倾倒的同时,由月也以一击升龙狠狠重击了他的下颚。难以想象的冲击力将比由月大了整整两圈的人形直接打离地面,待其重重落地后,由月才向其靠近。

“呼……”

替她捏了把汗的我也随之迈开腿,落地的人形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般瘫痪在地且一动不动。这也使我开始担心由月是不是下手过狠了些……

“别过来!”

就在我即将与由月会合的时候,她却大声喝停了我。也是在同一时间,无数的黑色丝线于破布缝隙间渗出。当我意识到的时候,那些相互缠绕的丝线已从四面八方向我们袭来。本能的想要唤醒蚩尤,可下一秒出现的并不是那号令千万兵刃的巨人。凭空出现在由月身后的是一具闪耀着金属光泽的女式铠甲。因为没人穿戴的缘故,所以这具铠甲的双臂皆为旗帜,而整体好似稻草人的铠甲也在触底的瞬间展开了一道结界。

“这是什么……?”

注意力的分散使得我没能唤出蚩尤,本以为黑色丝线会缠上我,可那些丝线却在触碰我身体的瞬间全然垂下,而人形也趁机鲤鱼打挺,起身的他刚忙后撤并跳下了公寓楼。脱离了结界范围的人形重新获得了丝线的掌控权,借此减缓下落速度的他也平安落地并就此脱身。不再追击人形的由月放下了拐棍,可转过身的她却抛出了令我为之震颤的问题:

“你有看到‘她’,对吗?”

一片混乱是最符合我当前状态的形容词,不知如何回答的我甚至都不明白由月口中的“她”代指何物。是那个像极了幽灵的破布人形,还是此刻正镇守由月后方的铠甲稻草人。但无论何者,我都能一目了然。所以,就在那无比冰冷目光注视下,我以点头的方式做了回答。

“果然……”

叹了口气的由月随即摆出了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本以为她会对我百般说教,可走到我跟前的她却轻轻弹了我的额头:

“现在我算是明白了你为何总被麻烦缠身,原来你和我一样都不是普通人。”

“抱歉,一直都没告诉你。”

“不,你不用向我道歉。毕竟……我也没告诉你。”

眼看气氛就要变得无比尴尬,急中生智的我突然指向了那个仍杵在原地的铠甲稻草人:

“说起来,那个到底是什么?穿着铠甲的……稻草人?”

“就造型来说的话,确实是你形容的那样。不过我更习惯叫‘她’贞德。”纵使是对国外历史毫无了解的我也异常熟悉这名字,再怎么说,“贞德”都是闻名遐迩的女英雄。由月更和她有着不少相似之处,从这一点看来,吕织的理论并没有错,“那叶岚可否展示下你所拥有的‘灵’?”

不光是吕织,由月也将这种特殊能力称之为“灵”。深吸一口气后,我也唤出了自己所拥有的“灵”——蚩尤:

极为健硕的身躯仿佛由钢铁所铸造,上身赤裸的他腰间盘着一根龙尾。蚩尤的防护可谓是相当之少,除了手臂和膝盖穿戴了护甲外,他的头上还带有一个造型酷似铁血战士面罩的头盔。而他的标配武器则是一把由石头所制成的巨型双头斧,虽说他再三说明自己的武器应是长枪,可我仍觉得只有这种造型的武器才配得上兵主之名。

“蚩尤。”

相比等身高的贞德,蚩尤可谓是巨人级的体型。即便对“灵”概念所知甚少的我依旧知道,往往越是巨大的“灵”也就是越是难以驯服。虽说我身后的大块头并不会违抗我的指令,可糟糕的是他往往无法按照我所想的执行动作。换言之,我对他的掌控极不稳定,这也是我为何不愿意召唤蚩尤的最主要原因。

“还真是非常符合你的‘灵’呢。”

“你指的是耐揍这一点?”

“不,各种意义上的。”

就在气氛有所好转的时候,我却听到从楼梯口传来的脚步声。下意识的进入警备,当天台门被缓缓拉开时,我的心脏也随之停止跳动。带着惊恐来到天台的不是别人,正是秦璃萱。好比肥皂剧的展开令我措手不及,呆愣原地的我欲言又止且脑袋一片空白。

幸运的是,与三流演员无异的人不止我一个。睁大了乌黑眸子的秦璃萱以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我,而嘴唇微动的她却迟迟没有道出我的名字。

“那个……我是恰好路过的。”

秦璃萱的突然出现撕碎了我所有的理智,明明是个连小孩子都搪塞不过的敷衍,可我还是像个傻子一样说出了口。垂下头的我想要逃离这个令我窒息的天台,然而就在我企图迈步的那一刻,我却听到了那熟悉无比的声音:

“叶岚。”

没有任何的疑惑亦或者怀疑,仅仅两字,秦璃萱便将我彻底石化。

“……是我。”

索性抬头的我想不到任何可说的,也是在这四目相对间,我意识到了自己已不再有机会逃跑:

披着淡蓝色睡袍的秦璃萱似乎比过去更为消瘦,她的眼眶有着非常明显的黑眼圈,看来她的失眠症状并没没好转。“你还好吗?”明明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问话,但我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因为问题的答案过于一目了然……

“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由月将更多的时间交给了我,可即便她离开天台,凝滞的气氛也没丝毫变化。互相躲避彼此的目光,与胆小鬼无异的我们都在思考,思考一个不会触动过往记忆的话题。可当秦璃萱开口时,我却恍然意识到回忆其实无关话题,光是她的声音就足够将我拽回那段时光。

“你……在这做什么?”

体质向来羸弱的她固然无法抵御秋季的夜风,环保双臂的她缩起了身子。脱下外套并随之递交,也只有在她穿上后,我才有心思继续交谈:

“我想你应该有见过由月才对。”点头以认同我的说法,挠动后脑勺的我也只得老实交代,“我是来帮她忙的。”

“也就是说……你什么都知道了,对吧?”

蜷缩阴影之下的秦璃萱想借此遮掩自己的表情,然而,我却能从她的口气中感觉到那种莫大的失落与不甘。她颤得更厉害了,可这次的原由却不是冷,而是怕。她害怕我,害怕我的话语、目光乃至存在。我告诫自己不要试着去安慰,哪怕是一个眼神也不行,因为这会深深刺伤到她。

“放心吧,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谢谢……”

说着同样违心的话,过去那种无话不说的交流已不复存在。也是在这一刻,我才真正领悟到时间有多么厉害。

“那,我先走了。”

咬牙前行的我想将秦璃萱甩得远远的,可就在擦肩而过的刹那,那无力且冰冷的手却搭住了我:

“以后还能见面吗?”

面对这个迟了整整三年的问题,不置可否的我先是摇头,但最终给予的却是更为含糊的答复。

“应该会吧。”再也挤不出任何一个字的我缓缓转身,沉默了许久后,我也松开了她的手,“好好照顾自己,别病了。”

我不觉得自己有资格评价秦璃萱的行为是否正确,但最起码的,她和我都清楚,选择永远与代价挂钩。所以,当我走下天台时,留在那的也只有茕茕孑立的秦璃萱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