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昨天所决定的那样,朕打算再和妮娜好好谈一次。轻车熟路的我们很快就抵达了妮娜所在的别墅。当然,道基早在别墅内的草丛恭候多时了。
“你一宿都没走吗?”
钻入草丛的同时,拉比也向道基开口问道。
“那是当然,谁知道犯人什么时候出现。”
“说起来你守着一个方向真的有用吗,要是犯人从别处来的话……”
“要是来了的话,我自然会知道。”没等哈姆说完,道基就先一步打断了他。不再关注我们的他独自盯视着别墅的二层,“罪犯的身上都会有一种强烈且无法遮掩的气息,比起看到,我能先一步闻到这种气味。”
身为猫科动物的朕自然无法判断道基的话语是否属实,但介于他先前的出色表现,这话的可信度并不低。眼看道基已完全进入了备战状态,朕担心过度紧张的他会起反作用。就这么走到他的跟前,朕也直接表达出了自己的看法:
“道基,我认为你需要休息。”
“我累了的话,我自然会休息的。”
目不转睛的道基满眼红丝,一宿没睡的他依旧保持着高度警惕。然而这不是朕所需要的,过度的主动非但会刺激到犯人,更糟糕的是……他如此仇恨犯人的话,会让犯人误以为道基才是莫比迪克。等等,这会不会是道基的有意为之?不,撇去他的真实意图到不说。继续放任下去的话,道基的存在只会让状况更为混乱。
“首先,不是朕泼你冷水。你真的觉得自己有胜算吗?”
“我不觉得自己有必要回答你。”
“那好,朕可以负责的告诉你。犯人显然不会在白天出没,你已经浪费了大量的时间。再这么下去,早在他出现前,你就无力战斗了。”犯人确实从未在白天行动过,可能是考虑到武器的辨识度,他更倾向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下手,“撇去你与犯人的深仇大恨不说,若你无法协助我们完成计划。或者说……你无法继续胜任的话,朕有权请你退出这个计划。”
向一旁的拉比使了个眼色,早在过来的路上,拉比就表达出了自己的担忧。也只有有条不紊的执行计划,才有可能将伤亡减至最低。而以道基的当前状态来看,他并不在我们的可控名单内。虽说这么讲有些无情,但朕必须指出这点,好让他明白。
“道基,这不是你与犯人之间的事。这事关系到了城市里的所有动物,所以我与麻将才希望你能冷静行事。”
论仇恨与焦急的话,拉比绝不在道基之下。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保持着冷静:
“我和你一样,有一大笔债要找那混蛋算。但绝不是建立在愚蠢的自我牺牲之上的,如果你不想让你主人丢脸的话,那就展现出警犬应有的姿态。”
本以为他们会就此大打出手,可情况却截然相反。在沉默了相当久的一段时间后,选择趴下的道基散去了全身的戾气。而在他合眼前,他也向朕询问了情况:
“告诉我,妮娜的位置。”
“就在二层的第一个房间。”
在哈姆如实告知后,放下心的道基才闭上了双眼。
“知道了,我趴会,有事的话,我会赶来的。”
“谢谢,那放哨就交给你了。”
在表达了谢意后,朕和哈姆也随拉比一起溜进了别墅内部。按部就班的我们打开了位于二层的多道房门,哈姆表示自己愿协助拉比搜寻同伴。至于朕的任务就是说服这个别墅内的所有动物参与我们的计划。虽说任重而道远,但并不是全无希望。推开门后,朕也打算问个究竟:
“那么今天应该有不少时间吧?”
叶岚前脚走,朕就跟着后脚离开,并在中午前就抵达了别墅。这样一来的话,朕就有更多的时间来了解“诅咒”以及整个时间的来龙去脉。而面对我的疑问,妮娜略显迟疑,在与韦德交换了眼神后,她也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
“所以说,现在与朕对话的是谁呢?是妮娜,还是莫比迪克……”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啊。”
“朕的记忆力还是不错的,你先前也有说过……莫比迪克会不断向你灌输复仇的念头。那朕推测,妮娜之所以会求救却又不愿我们的接受帮助。正是因为两种意识的不断冲击,一方面,你害怕亚哈找上门来。但与此同时,你也希望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能尽早结束。无论是莫比迪克的作祟,还是你自身恐惧。总之,你想早日结束这一切。”
“好厉害呢,基本全被你说中了……”
身为观赏鸟类的妮娜天生高贵,无论羽毛还是身形都无可挑剔的她能令所有雄鸟魂牵梦萦。可就是这么美丽的金丝雀却总是被一种无法描述的悲伤所笼罩。很显然,妮娜的话并未讲完。静候其继续的朕稍稍换了一个方位。
“麻将先生,我之所以放弃了抵抗与求救,是因为我意识到了……莫比迪克正在一点点复苏。”
“莫非那存在会取代你吗?”
倘若莫比迪克与妮娜共享一个躯体的话,那他们迟早得分个高下。轻轻摇动脑袋的同时,妮娜也否定了朕的这一看法。
“莫比迪克之所以会灌注反击亦或者复仇的念头,是因为……有一些不属于我的东西正在缓缓苏醒。”伴随妮娜振翅的是一阵强风,弓起身子的朕试图抵御却毫无作用。就在朕以为自己会撞上墙面时候。有什么东西护住了朕的龙体,不明所以的环顾四周。朕发现房间的窗都关得好好的,“总而言之,我逐渐具备了或许能与亚哈抵抗的能力。”
很显然,先前的强风并非自然引起。不由得甩了甩头,朕总算明白了犯人为何宁可冒险,也要用远程射击来猎杀动物:
“这种能力其实属于莫比迪克吧?他希望你能借此向亚哈复仇。”
“没错,这一点亚哈也是一样。我有听其他的鸟类说,他会用一种奇怪的枪械射杀动物。想必……那就是他的能力了。”
就在朕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个难以压抑的疑问随之涌上心头。
“既然如此的话,那你为何不离开这呢?就算你无法与亚哈抗衡,逃亡总不是问题吧?”
面对朕的疑问,房间内的动物集体陷入了沉默并不约而同的望向妮娜。无论如何,他们都与朕一样,抱有此疑问。就在所有动物的目光都聚焦于金丝雀身上之时,发出声响的猫头鹰韦德突然借过了话:
“问题的答案非常简单,因为公主她并不愿意去使用这一能力。和你所想的不同,动用该能力是会付出代价的。就像麻将之前所说的一样,能力的来源是莫比迪克。公主也是在偶然间意识到的。可能力却与记忆捆绑在一起,不断的使用只会让公主更加无法自已。”
“也是从那天后,我脑海中就有一个声音在催促我……要我释放这种力量去抵抗亚哈。”
妮娜的话语中透出了极为强烈的恐惧,虽说不是当事动物无法理解。但朕确实有理由相信,在这件事上妮娜没有说谎的必要。
“我很担心,一旦我真这么做了,事态会变得无法控制。”
“所以,不愿冒这个险的你才会就此认命吗?”
试探性的询问得到了妮娜的肯定回答,稍稍往前走一步,朕还有一点需要确认——那就是妮娜不离开此地的理由。
“那么,既然如此的话,你为何不离开这,主动赴死呢?”
话音未落,房间便陷入了一片哗然。有动物向朕投来了鄙夷的目光,更有动物用咆哮表达出了自身的不满与愤怒。当然,纵使七嘴八舌盖过了一切,可朕还是盯着眼前的金丝雀并静候着她的答案。
“很简单,因为我做不到。确切的说是不动用那能力的话,我根本就离不开这房间。”描述情况的同时,妮娜还非常生动的抬了抬腿。伴随着金属的摩擦声,位于肉色脚踝处的脚铐也清晰可见,“如果可以的话,我不希望给大家带来麻烦。好在亚哈他并不会伤及无辜,所以,在他找我前,我所能做的就只有等待。”
面对妮娜那无比消极且有些别扭的看法,朕很想怂恿她就这么破门而出并与亚哈决意高低。然而话是收不回来的,无论朕多么恼火。朕都非常清楚自己的此行目的——朕是来救她的。
“那么,房间里的各位能否帮朕一个忙,既然各位都对妮娜公主爱护有加,朕接下来所提出的建议也不算过分……”
环顾四周的朕发现并没多少动物愿意听朕说话,若不是韦德的警告,混乱和吵闹可能还会持续下去。
“谢谢了,那朕就说了。我们之所以来此为的就是保护妮娜。无论她的意愿如何,也不管她怎样看待自己的生命。我们都会这么做,理由很简单,这已不是她一个动物的问题了。若无法解决这件事的话,我们都可能会遭受来自那犯人的威胁。为此,朕才会做了一系列的计划,为的就是能一劳永逸的处理此事。”
事实上,朕根本就没找到一劳永逸的处理方案。只不过,为让这些动物配合,朕不得不进行夸大:
“很显然,这个计划需要在座的各位配合。朕需要你们在犯人进入这房中的同时大声吵闹,目的并不是吓退犯人,而是通知位于别墅外的其他鸟类。”
“通知了又怎么样,我们有办法对付那人类吗?”,“就算真的通知了外面的鸟类,又有什么用。”种种问题犹如洪水般一并涌入,朕并不打算作解释,所以,无视了这些提问的朕紧接着说道。
“总之,朕希望各位能够协助。无论计划是否能成功执行,这么做总比坐以待毙要好得多。”说完后,朕也将目光挪向了陷入沉思的妮娜,“那你意下如何?”
“麻将先生,我非常感谢你们所付出的一切。既然你们都做到了这个份上,那我们也没什么好推脱的。各位,就按照麻将先生所说做吧。”
无论房间的动物有多少怨言,只要妮娜开口,他们都会服从。点头致谢后,朕也道出了计划的下一步:
“说起来,房间里应该有犬科动物吧?如果有的话,也希望你们能多加注意。道基有说过,起了杀心的人身上会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强烈气味,一旦你们发现了有这种气味的人接近别墅,请务必通知我们。除此之外,朕还有一件事要单独拜托你,妮娜,”
“请说。”
“如果可以的话,请尽可能的拖延住亚哈。”
“我能明白你的良苦用心,但真要在这房间里起冲突的话,是会伤及无辜的。”
“朕又没说让你用能力与其对抗。既然犯人一直弄错对象,那么他应该没法第一时间找出你才是。所以,朕希望你能尽可能的拖延时间,支撑到我们赶来。至于方法的话,我们会帮你提前打开脚铐。”
很显然,犯人会选择夜深人静且别墅主人不在的时间点下手。若是如此的话,他固然会搜寻一番后再下手。这也给了我们不少的时间,朕先前计算了下,赶过来差不多要二十分钟。路程虽有些远,但朕坚信这一计划会有用。
“哈姆是一个手艺人,擅长开坚果的他对人类的锁也非常有研究。如没意外的话,你的脚镣是不在话下的。”
“换言之,你是希望公主与凶手捉迷藏吗?”
“差不多,还是说你们有更好的办法?”面对真的疑问,房间里的动物纷纷摇头,“很好,那就拜托各位了。说起来,有关你的那个能力……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麻将先生对我的能力很敢兴趣吗?”
“说不敢兴趣肯定是假话,但最起码的,朕有必要具体了解下。”
在与韦德交换了眼神后,妮娜也打算向朕坦白有关其能力的一切。要知道,在此之前,朕向来对诅咒啊、宿命啊,这种极为玄乎的东西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然而在见识到了妮娜所具备的不可思议能力后,朕却认为有必要去正视并了解这一切。思索了一番妮娜总算是开了口,有关其的故事也随之娓娓道来:
“我并不是这城市的原住民,生活在森林中的我也一样每天面临着被捕食的危险。我记得有一次,我被一只猎鹰盯上了,那时的我还非常幼小。根本就不足以与其抗衡,然而就在我觉得自己大限将至的时候。强烈的恐惧唤醒了沉睡于我体内的那个意识……也就是名为莫比迪克的存在。伴随着能力的觉醒,有关莫比迪克的记忆也在一点点复苏。我之所以如此不愿使用,就是担心……在我知晓了所有的一切后,我会后悔。”
“公主她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后,就甘愿被人类所捕获。再怎么说,在城市里都要比森林安全。可没想到……”
“还是没法逃离亚哈的追捕,是吗?”
即便事态的发展令房间的动物为之唏嘘,可这却是不争的事实。
“是啊,正因为知晓了这一切。所以,我才会格外担心,那些试图取我性命的存在会不会就是亚哈。更担心自己周边的朋友还有亲人会不会同样遭到他的报复。麻将先生,为了躲避亚哈的追捕,我流浪了很久很久……所以,我真的非常累了。”
疲倦感于妮娜的身上显露无遗,她并不是不愿意抵抗。只不过,她很清楚这么做的话,她有可能再一次面临与自己的家人分离。与其说是亚哈在苦苦搜寻妮娜,不如说,其实她也在等待亚哈前来结束自己的痛苦。
“这话其实不该朕说,不过就算是为了大家,你都不该放弃。”
“是啊,所以就在我打算认命的时候……麻将先生出现了。虽然我并不清楚自己的前世是否是有类似的遭遇,但如能和大家一起抵抗这一命运的,也算是我几世修来的福分。”
“喵,看来你想通了嘛~”要知道上次来的时候,妮娜还下了逐客。没想到,这一次,她反倒变通了,“总之,之后的事情就交给我们了。”
就在朕准备离开之际,哈姆也恰好赶来。第一时间爬到鸟笼架上的他正在摆弄妮娜的脚铐:
“看起来并不是什么特别了不起的锁。”
哈姆之所以自称手艺人,是因为松鼠一族向来有吃坚果的习惯。野生的坚果可是严严实实非常难以扳开的,而异常贪吃的哈姆则因此练就了一手开坚果的好手艺。据他说,只要让他找到一条缝,他便有办法将其打开。在来到了城市后,他更是发现坚果与锁有异曲同工之处,所以攻克妮娜脚踝上的镣铐对他来说并非难事。
“其实,我也是经过了多番思考后才决定对抗亚哈的。”走到门前的朕突然听到了妮娜的解释,不由得侧过身,朕打算听她说完这一切再离开,“直到现在,我都没法分清哪些念头是我的,哪些意识又属于莫比迪克的。但……无论如何,我都不想再离开大家了。这也是我为何宁可向外界求救,都不愿意让大家知道最主要原因。我担心要说出来的话,大家也会身处险境。而且,我也感觉到了,亚哈他正在靠近。”
“其实你多虑了,公主。被你施于恩惠的我们早就有所觉悟,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而老夫会一如既往协助公主的。”
“谢谢,那今后也拜托你了。”
猫头鹰往往给人类的印象是睿智且冷漠的,但讲述这一切的韦德却显得有些激动。而房间里的其他动物也更是连连点头以示赞同,这么看来的话,他们要远比朕所想的还要团结。
“这么看来的话,我们算是达成一致了?”
“是的。”
在听到了肯定答复后,朕才心满意足的缓步离开。